“太宰, ”织田作之助敲响了太宰治的房门,几秒钟后听到了太宰治的回应,自己推开了虚掩的大门, “我进来了。”
太宰治正趴在床上玩着游戏,按键被他的手指戳得噼啪作响, 游戏音效在室内回荡,角色遭受重创的痛呼声成了最诡异的伴奏。
太宰治哼唧了一声, 将游戏机随手一放,仰躺着舒了一口浊气。
如果不看他眼眶上极其对称的淤青,画面或许就不会这么搞笑了。
太宰看也不看织田作之助的微表情, 自暴自弃地抱怨起来:“织田作, 我好可怜啊——被那两个暴力的家伙打成了这个样子, 根本没办法见人。”
因为太宰治在大门口的“口出狂言”, 童磨和中原中也祭出一波混合双打。鉴于太宰治是一个更喜欢动脑的、身娇体弱的美少年, 他们都没下死手,而是打在不那么疼却很让人刻骨铭心的地方,也就是太宰治的眼眶。
一左一右,极其对称,就连力道也掌握得恰到好处。除了一开始的胀痛之外,接下来的几天只有明显的淤青, 并且不会对视力造成任何影响。
唯一的缺点就是……顶着一对熊猫眼的太宰治没办法正大光明地出门了。
顾忌着好友的颜面, 织田作之助掩唇轻咳,想要借此遮掩住微微翘起的唇角, 却于事无补。
太宰治幽怨地觑了织田作之助一眼,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我好伤心, 织田作, 你也叛变了。”
织田作之助早已在极乐教积攒了许多安慰小孩子的经验, 瞬间恢复了正经的表情,五指张开盖在太宰治毛茸茸的头顶,轻轻蹭了蹭:“我没有叛变。要不要一起去吃咖喱?”
听到“咖喱”二字,太宰治双眼一亮:“是一家擅于做超辣咖喱的店吗?”
织田作之助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太宰治却避开了这个问题:“我要去!快带我去!”
织田作之助认真观察着太宰治的熊猫眼,用食指在自己的眼前划了一个圈,语气诚恳地建议道:“你要不要戴副墨镜遮一下?”
半小时后,海边公路旁的小餐厅“自由轩”迎来了晚餐时段的第一波客人。
胖胖的店主大叔闻声抬头,正好看到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走过来的身影,热络伸手示意他们就座。
“欢迎,织田先生。今天还是老样子吗?”店主看向没有取下墨镜的太宰治,隐约从镜框边缘看到一点淤青的痕迹,却没表现出多余的好奇,“这位是您的朋友吗?”
“啊,是的,他叫太宰,是我的朋友。”织田作之助大方承认,看着店主的眼神隐含期待,“请给我一份超辣咖喱,至于太宰……”
太宰治高举手臂,像一个在课堂上回答问题的小学生:“我要一样的辣咖喱!”
店主笑了笑,友情提示道:“超辣咖喱会比较刺激,很多第一次尝试的人会吃不惯。”
织田作之助接过两杯冰水,全部放在太宰治的面前,自己又额外点了一杯冰咖啡,略一偏头看向太宰治:“我倒是觉得可以接受,但是太宰你真的没问题吗?”
太宰治表现得异常坚决:“绝对没问题。”
口口声声说着没问题,吃到第一口的时候,太宰治直接被辣得飙出了眼泪。直冲天灵盖的辣度让他的脸颊和脖颈都附上绯色,细密的汗珠从鬓角渗出,又被他用纸手帕一点点擦去。
“呼——真的好辣,老板是不是里面加了岩浆?”太宰治灌下一大口冰水,微微仰起头叹息了一声。
大叔又给太宰续了一杯水,笑着劝慰道:“如果觉得实在是太辣了,还是停下来吧,毕竟这个辣度对胃肠道的刺激很大。”
织田作之助已经将自己的那一份吃得干干净净,满脸餍足地喝着咖啡,却没有继续劝太宰治放弃的意思。
他算是看出来了,太宰治今天是铁了心地想要吃完这份超辣咖喱,谁劝都没有用。既然已经成了朋友,在被允许的范围内,他会用行动表达劝诫,但也会在某种程度上尊重太宰治自己的选择。
太宰治终究是靠着毅力吃完了自己的辣咖喱,顶着湿漉漉的鬓角和红彤彤的香肠嘴,脚步虚浮地走出了自由轩。
在店主“欢迎下次再来”的送别声中,他懒散地举手挥了挥,看着已经沉入海平面的日轮与天际的余晖思考了几秒钟,提出新的建议:“织田作,既然你请我吃了辣咖喱,那我来请你喝酒?”
织田作之助本来想用“太宰治未成年”为理由表示拒绝,但看到少年故意摘下墨镜摆出来的湿漉漉的狗狗眼后,他还是妥协了:“那就去吧,但是记得不要贪杯。”
“知道了——织田作你真像一个勤恳的老父亲。”太宰治娴熟地带着路,仿佛这一条线路已经走了千百遍。
他们穿过居民区,穿过大小商圈,转进某个小巷,最后在写着“Lupin”字样的灯牌前停下。
太宰治推开门,顺着楼梯一路下行,听着鞋底和老旧楼梯碰撞出的声响,心里一直存在的焦虑被渐渐抚平,却又因为某个隐秘的期盼再次高悬。
酒吧里会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吗?
答案是否定的。
太宰治的视线在“记忆”里坂口安吾惯常坐着的位置快速掠过,并不意外地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凳面。
万千思绪在脑海中一晃而过,他却仍维持着表面上的淡定,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光顾酒吧的未成年人,甚至娴熟地向酒保点了一杯威士忌。
酒保也被太宰治理所当然的语气震慑住了,一时间没有意识到来人是一个不能饮酒的未成年。直到加了冰球的威士忌被推到太宰治的面前,酒保才有些犹豫地端详了一会太宰治还带着点青涩的面部轮廓,最后又看向同行的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也很淡定地回望过去,端起自己威士忌抿了一口。
太宰治差点被酒保充满问号的表情逗笑,用轻飘飘的语气解释道:“放心,没问题的。”
酒保:“……”
不,你当然没问题,但我觉得我会有问题。
太宰治看穿了酒保心里的万字小作文,故意给出另一条更不可行的选项:“那我要一杯加了洗洁精的鸡尾酒。”
酒保被太宰治的话噎了一会,诡异地找回了正常的营业心态:“非常抱歉,本店并没有这一款。”
太宰治回应了一个无辜的微笑——那不就得了?
靠着超出常人的奇怪逻辑,太宰治心安理得地趴在吧台前,伸出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冰球,听着冰面与杯壁碰撞时的清脆响动。
他和织田作之助都没有聊一些长篇大论,而是时不时用酒精浸润口腔,感受着冰凉口感中渐渐扩散开的热辣,整个躯体都被这份反差感熨烫得妥妥贴贴。
对于太宰治来说,今天的他拥有了一个不算太完美,却已经足够完美的夜晚。
直到明月高悬,蛰伏在各地的黑手党们陆续准备出门工作,太宰治才找酒保结了账。
偶遇或许是这个世间最难以捉摸,却又充满了惊喜的词汇。在织田作之助将外套搭在臂弯处,站在过道等待太宰治站直身体的时候,楼梯上传来一阵有些陌生的脚步声。
太宰治动作一顿,第一时间抬头看了过去,正好将楼梯上一步步显现出的穿着职业西装的身影映入眼中。
黑发梳在脑后的男青年戴着一副圆框眼镜,唇颊上的痣极具代表性。微微低垂的眉眼显现出长时间工作后的疲惫,但在看到酒吧里正准备离开的二人时,他下意识挺直身体看了过来,那股难得的懒散味道瞬间消失。
太宰治静静地看了一会,随即不感兴趣似的移开了视线。倒是织田作之助主动往旁边让开一步,方便男青年从这里经过,态度看起来更加友好。
来人正是坂口安吾。
作为异能特务科派出的卧底,如今已经被港口黑手党吸纳进去的新成员,坂口安吾自然知晓横滨各大势力的主要成员,其中就包括强大却很少掺和大事的极乐教里的人。
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他们都是极乐教里的异能者,极少在人前使用异能力,相关情报并不丰富,至少比不上被重点关注的童磨和中原中也。
要知道,在异能特务科和港口黑手党的资料库里,关于童磨和中原中也的调查资料可是累积了厚厚一摞,更不要提那些被储存在移动设备上的电子文件。
可就算再怎么熟悉,坂口安吾也得表现成一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因此他只是略显克制地朝着两人点头致谢,然后坦然地坐在吧台前,向酒保点了一杯用于放松的金菲士。
今天的他没有开车,不需要注意驾驶安全,自然不需要在意饮品的酒精含量——这么一看,还真是幸运啊。
在坂口安吾借由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维持表面冷静的时候,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已经顺着台阶走到室外。
借着路边的灯光,织田作之助偏头看向安静前行的太宰治:“太宰,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并不是疑问,而是事实。
太宰治伸了个懒腰,索性将双臂交叠背在脑后,垂下的风衣腰带在风中摆出一道飘逸的弧度:“因为今天吃了超辣的咖喱,还喝了一杯威士忌。”
仅此而已,太宰治这么说服着自己,也这么说服着织田作之助。
“是吗?”织田作之助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但至少没有继续追问,“那就再试着睡一个好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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