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副支队长今天出奇敏锐, 在发现闻冬和季凛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下来,还同时垂头向下某个莫名落点看去的时候, 唐初就立刻选择了先走一步——
他脚步又轻又快出了季凛办公室, 还十分贴心替二人将门关好。
不过关门的轻微响动还是让闻冬回了神。
闻冬收回手,右脚却向前探,脚尖轻轻撞了下季凛的鞋头, 一个极其简单的小动作由他做出来却无端暧昧。
“季凛, ”闻冬抬眸,眼底漾起戏谑笑意,调笑般问, “你觉不觉得,自己意图太明显了?”
自昨天被这人半诱哄半逼迫叫了很多遍“季凛”之后, 闻冬竟也就习惯了,且发现在这种调侃亦或挑衅的时刻,直呼全名好像别有一番味道。
季凛视线随闻冬而动,从那截被白袜包裹的纤瘦脚踝微微移向自己鞋头, 复又缓缓抬起, 撞入闻冬戏谑弯眸。
片刻后, 他唇角勾了勾, 极尽坦诚般道:“我的小画家, 我的意图昨天就同你表露过了——想独占你。”
所以, 送你一副脚环,想要以此锁住你,让你再也逃离不得。
也是自昨天起, 季凛对闻冬的称呼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比如从“小闻画家”直接变成了“我的小画家”, 好似更为亲密了。
闻冬又与季凛对视了两秒钟, 片刻后,他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还将右腿抬了起来。
是默许的信号。
季凛眸光微动,一瞬之后,他便快步走到单人沙发旁,在闻冬面前单膝跪地蹲了下来,扶着闻冬右腿搭在了自己腿面上。
像是怕闻冬反悔似的,季凛毫不犹豫,动作干脆利落从礼物盒中取出脚环,又珍之重之地扣在了闻冬的脚踝上。
金属圆环隔着一层夏天的薄薄白袜贴合于踝骨,明明该是冰凉的,闻冬却好似感官失灵,莫名觉得脚踝那一片肌肤都变得滚烫而灼热。
季凛目光定在闻冬脚踝,浓密睫毛遮掩了他眼底的风暴,却无法遮掩喉结的滚动。
“很好看。”半晌,季凛站起身,嗓音沉哑评价道。
闻冬晃了晃腿,脚环上的小挂坠就随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和踝骨轻微碰撞。
“满意了?”闻冬从沙发上站起来,抬眼看向季凛。
季凛垂眸回视,片刻之后,他唇角挑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无赖般道:“我的小画家,你知道吗,变态总是贪得无厌的。”
我心底欲念好似无底深渊,无论你是反抗还是纵容,都可能让我渴求更多。
不过后半句话,季凛并没有讲出来,他甚至没有再等闻冬回应,就先一步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闻冬微怔一瞬,也抬步跟了上去。
唐初正在公共办公区域的白板上写写画画,见闻冬和季凛出来,忙招呼道:“季老师,小闻先生快过来,我继续跟你们讲一下目前进展。”
唐初自然远远就看到了闻冬脚踝上多出来的脚环,但他权当没看见,开门见山只谈正事。
季凛和闻冬一前一后走到了白板前,只见白板正中央分别贴着傅烟和云星的照片,照片下方备注了两人的姓名,两人照片上方中间共同箭头指向“赵舟”,但赵舟的名字下边已经被画了一个圆圈里带叉号,代表暂时排除嫌疑。
另外,傅烟照片左上角一个单箭头写了一个名字,括号中备注保姆;云星照片右上角一个单箭头也写了一个名字,括号中备注哥哥。
“我捋一捋,”唐初白板笔笔尖在白板上敲了两下,看向季凛道,“季老师,尸检报告你昨天还没来及看对吗…”
话落不等季凛回答,唐初又自问自答道:“对,你还没来及看,正好小闻先生也不知道,我给你们简略复述一下,尸检结果基本情况和初步判断是一致的,傅烟死因亚硝酸盐中毒,喉管内有残留因此可以确定是吞服,没有特殊情况就是喝了那碗加了亚硝酸盐的醒酒汤,云星死因窒息,没有特殊情况就是被用麻绳勒死的,我们之前发现的少量碎屑物证没检出什么特别的,目前认定就是普通麻绳,非常易获得的工具,右侧乳-房被切割确定了是死后伤,所用工具大致是单侧开刃长约4-5cm的刀具…”
说到这里唐初停顿一下,他看了看季凛又看了看闻冬,疑惑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你们见过这么短的刀吗?”
一般来说就是最普通切水果的小刀,也会在7cm以上才能比较便于完成日常切割,4-5cm着实是很罕见的。
可闻冬和季凛却不约而同淡声道:“见过,香刀一般就这么长。”
唐初:“?”
就你们有文化是吗!
香刀,是香道爱好者专门用来切割香料的刀具,正是以4-5cm为最佳。
脸臭一秒钟,唐初果断跳过“你们怎么都知道”这种气人问题,讲自己擅长的:“对,万法医也说到了香刀的可能性很大,这种刀具日常并不常用,因此我认为这能作为其中一个排查方向,已经派人根据这个条件进一步摸排傅烟和云星尤其是云星身边可能和香道有关的人了。”
这个切入点有理有据,闻冬和季凛都点了头,唐初又看了眼闻冬,语气忽然变得谨慎两分:“呃还有就是说,傅烟和云星脚踝处的那个…那个纹身确定了,是死后才纹上去的。”
纹身,面具纹身。
闻冬身形微滞,下意识侧头去看季凛。
季凛也正好偏头朝他看了过来。
不过只对视了一瞬,季凛就将目光原投回了唐初身上,严谨道:“那么我们基本可以做出结论,是凶手或者抛尸的人将纹身刺在了两人身上。”
他们早先就已经推测过,凶手和抛尸的人很可能是分开的。
略一停顿,季凛又缓声补充一句:“我个人倾向是抛尸的人做的。”
唐初一愣,下意识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从之前沈溪一案中,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季凛条理分明道,“韩扬和韩安虽然受了面具的诱导或者说指引,但其实他们和面具之间的关系并不紧密,但抛尸这项工作不同,抛尸作为一场犯罪中的收尾环节其实是非常重要的,组织中会将抛尸者称为清洁工,与韩扬韩安这样受诱导的不同,清洁工本身就是面具的一部分。”
“哦我懂了,”唐初笔尖又在白板上重重一敲,大白话道,“说白了就是韩扬韩安这种的属于‘外包’,抛尸的就是内部员工!”
季凛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可以这样理解。”
“按照这个思路,”唐初皱眉想了一下,又继续道,“大概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沈溪的面具只是一个挂坠,而傅烟的和云星的却是纹身了。”
因为沈溪案中面具真正的“内部员工”都在幕后,而韩扬和韩安作为“外包员工”,不被允许也不能胜任纹身的任务。
唐初理清了,刚要进行下一个话题,却忽然发现自从说起面具纹身后,闻冬好像就没再开过口…
担忧闻冬会不会又突然PTSD发作,唐初仔细觑着闻冬脸色,小声叫他:“小闻先生?”
“嗯?”闻冬应了一声,注意到唐初目光,反应过来什么,他淡淡笑了一下,温声解释道,“我有在听,就是小小走了一下神。”
闻冬这次说的是真的,他确实只是走了下神,而走神的理由也不在面具本身,而是在于季凛每一次谈论起面具时候的…可以说是侃侃而谈。
季凛明明与唐初年龄相仿,可很显然,唐初作为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对于早已沉寂十三年之久的面具组织也只知皮毛不甚了解,然而反观季凛,季凛每次谈论起面具时的那种熟悉度…
就好像…好像他曾经深临其中似的。
这个念头突兀涌上脑海的瞬间,闻冬心尖倏然一跳,自己先惊了一下。
不过不等他再细想,唐初确认了他没什么问题,就已经继续讲了下去:“尸检方面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之后监控方面,我之前和季老师提到过的,范围之内的那12辆车都排查了一遍,其中有一辆车很可疑是个套-牌-车,如果抛尸的车确实在这12辆之中,那么这辆套牌的可能性肯定是最高的,但目前还没有查出驾驶人的身份,对了…”
说到这里唐初又看向季凛,他语气更沉了两分:“季老师,你之前让我托交警大队那边帮忙查的那辆尾号Z9的黑色丰田,全车牌号是雅A JCYZ9,也是个套牌。”
这正是之前在季凛上班途中跟踪季凛,却又半路忽然消失的那辆车。
闻冬对此并不知道,可现在听唐初这样说,他敏锐察觉到了什么,偏头看向季凛,眉心微微蹙起,眸底含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担忧。
可很显然,季凛并不准备同闻冬细说,他只是略微侧头朝闻冬笑了一下,低声说了句“一点私事”,就转而看向唐初,礼貌道:“多谢唐副队费心了。”
唐初眉毛拧得更紧,他忍不住问:“季老师,这两个都是套牌,你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吗…”
刑侦之中,最忌讳巧合。
季凛依然是那副淡然模样,仿佛当时遭遇跟踪的不是他一样,语气沉静道:“目前不觉得,不必太担忧。”
话落,不等唐初再问,季凛就语气自然转开话题:“还有什么发现吗?”
“监控上没有了,傅烟住处和云星住处的监控暂时也没有发现,”唐初注意力被转移,他用白板笔在白板上点了点,继续讲道,“人物关系方面,我们初步摸排调查了傅烟家的保姆阿姨,她在推测的傅烟和云星死亡时间内有明确不在场证明,不过傅烟这个情况特殊,投毒时间和死亡时间完全可以不对应,从这个角度来讲保姆阿姨确实是最具备投毒机会的,因为醒酒汤就是她做的,但目前没发现犯罪动机,根据走访来看也都反应傅烟和家中保姆阿姨相处很不错...”
停下来喘了口气,唐初才继续道:“至于云星这边,她有个哥哥,值得注意的有两点,一是这个哥哥和云星并没有血缘关系,是云星父母在云星出生前就领养的,二就是这个哥哥身高不算高,正好也穿41的鞋。”
——最后这点正好能够对应上云星家中留下的那双男士拖鞋。
“仅凭这个来说是不是太牵强了?”闻冬忽然开口道,“这最多只能说明,那双拖鞋很可能就是云星给养兄准备的。”
如果二人确实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兄妹,那么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大抵也会亲厚往来,而云星家中特意准备一双合适哥哥尺码的拖鞋,完全合情合理。
最多可以证明杀死云星的凶手很可能穿了云星哥哥的拖鞋,但决不能以此就认为云星哥哥有嫌疑。
“这是自然的,”唐初认真道,“我们做刑侦的本就是靠证据说话,但同时,也不放弃丝毫可能。”
“今天请傅烟的保姆阿姨和云星这位养兄来市局,”季凛温沉接话道,“我想自己同他们聊一聊。”
这是季凛一向的习惯,比起从别人口中去探听一个人,季凛更倾向于自己接触判断。
“行,”唐初干脆点头应下,终于收尾道,“傅烟和云星案目前进展大致就是这样,至于殷辉那边…”
说起殷辉,闻冬瞬间想起了小一。
“抱歉,”他忍不住打断了唐初,语气里不难听出两分关心,“小…就是昨天和殷辉在一起的那个男孩,他还好吗?”
“还好,”唐初忙点头道,“我们原本想联系他的父母,但他说自己是孤儿,我就让人先把他安置在旁边那个宾馆里了,有人陪着。”
略一停顿,唐初看着闻冬,好似有两分欲言又止,但自顾自犹豫半天,唐初最终还是直白问道:“小闻先生,你和那个男孩是…以前就认识吗?其实他从来局里就很不配合,从头到尾只说了两句话,一句就说自己是孤儿,还有一句就是…就是问你去哪儿了…”
唐初这话讲完,闻冬还没来及回答,季凛就忽然朝他偏过头,锐利目光如剑般直直射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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