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冬自学生时代起身边就从未缺少过追求者, 他听过太多人的告白,有的简单质朴,有的又花里胡哨, 闻冬偶尔会接受,就当收下了一束玫瑰, 又在不久后的至高点毫不留情将玫瑰丢弃, 但更多时候他会委婉拒绝,转身就将告白人的名字抛诸脑后。
毋庸置疑, 闻冬从未对他的任何一个追求者产生过如同他对季凛这般的兴趣,他也从未在开始一段恋爱前如此瞻前顾后,还未真正开始就担忧起了结束。
但同样的, 季凛也同他所拥有过的任何一个追求者都不同。
没人能疯成季凛这样,恋爱的开始就定好了同生共死, 更没人像季凛这样告白——
或许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让我试一试看, 要你的玫瑰永开不败。
心底深处最为隐秘的那个点被季凛精准狙击,闻冬又怎么可能不心动?
但刻在闻冬骨头里的本能,让他每一场对话都能仿若谈判,交出去一部分的同时,也必须为自己谋求一部分。
于是,在点头之前, 闻冬垂眸望进季凛浅褐色的眼眸,近乎是一副居高临下般的姿态, 可他唇角扬起来, 笑容又是极其昳丽的, “在让我给你机会之前, 我的猎人, 你是否需要先让我看到你足够的诚意?”
闻冬依然用“我的猎人”称呼季凛,很显然是故意的,好似是为了警示季凛——
如果你没能让我感到满意,那我们的关系就依然止步于此。
“诚意…”季凛低声重复了一遍,唇角勾了勾,他忽然偏过头略微吃力向下看去,但因为还戴着氧气面罩很难有大幅度动作,费力半晌还是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只好开口问道,“闻冬,我之前送给你的脚环,还在吗?”
不知道季凛为什么会忽然提起这个,闻冬微怔一瞬,还是点了点头,抬起一条腿给季凛看,“喏,不是在这里吗?”
季凛侧头去看,终于如愿在闻冬被干净白袜包裹的纤细脚踝上看到了他送的脚环。
与其将这说成是礼物,不如说是独占的标记。
不止是季凛本人,闻冬同样对此心知肚明。
“等我出院之后,”季凛缓声道,“我再去定制一个同款脚环,让你为我戴上,好吗?”
不再是我独占你,你也同样可以独占我,我们互相占有,互相束缚,互相为彼此戴上镣铐。
闻冬的视线从季凛脸上缓缓移到了自己脚踝处,片刻后,他修长小腿轻晃,随他动作脚环上的小调色盘也在轻晃。
“你定制的时候可以给我换个挂坠,”半晌,闻冬轻声说,“换成玫瑰。”
这于闻冬而言已经是他所能给出的最明确许可了,它代表着——
这个诚意我满意了,我会好好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或许我真的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试一试看,要我的玫瑰永开不败的机会。
盯着闻冬那截晃动的白皙脚腕看了两秒钟,季凛两只手撑在床沿,忽然就要坐起身。
闻冬倏然回神,惊道:“你做什么?”
“出院,”季凛嗓音温沉,好像全然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不正常,“去定制脚环。”
“你疯了?”闻冬急道,“你才刚从急救室被推出来一个小时就要出院,开什么玩笑?”
季凛半撑着身体靠在床头,垂眸深深看进闻冬的眼睛,淡笑道:“闻冬,如果拖下去你又反悔了,我可能很难保证自己做出什么。”
毕竟疯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现在我能勉强束缚住内心凶兽,尽我所能以一个正常人的方式追求你,但一旦这中间出了偏差,一旦你有了想要反悔亦或想要逃离的迹象,我很难保证自己不会想要通过更为变态更为激烈的手段将你彻底捆缚,让你只能够委身于我为你亲手打造的囚笼。
“季凛,”闻冬叫了一遍季凛的名字,忍不住轻叹一声,“你真的好疯。”
讲完这句话,闻冬忽然倾身靠近季凛,近到唇瓣近乎要与季凛的唇瓣相触。
仿若献吻。
季凛呼吸极明显一滞,眸底在瞬间便蕴起了风暴。
然而期待中的献吻并没有到来,下一秒钟,闻冬就抬起手按下了季凛床头的呼叫铃,之后撤身后退半步,歪头很无辜般朝季凛眨了眨眼,轻笑道:“我叫医生来给你检查。”
季凛盯着闻冬看了两秒钟,蓦然阖了下眸,舌尖掠过犬齿,他忽然意味不明笑了一声:“闻冬,我现在知道了,你确实是不怕。”
毕竟如果害怕的话,谁还敢这样肆意撩拨挑逗一头野兽?
医生来得很快,看到季凛竟已经清醒过来且还自己靠在床头上也是十足惊讶,连连称奇:“十五年,我当医生十五年了,就没见过像你这个伤势能恢复这么快的!”
停顿一秒,医生走近了看着季凛,还是掩饰不住眼底惊讶又好奇仿佛想要把季凛带去研究的目光,由衷感叹道:“医学奇迹,你这情况真堪称医学奇迹了!”
然而季凛对此并未表露出任何情绪,他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温和又淡然,彬彬有礼同医生讲了两句漂亮话,称自己能够恢复得这么快,都是“贵院的功劳”。
提起这个,闻冬心尖莫名跳了一下——
他又想起了季凛刚醒时候说过的话。
闻冬非常清楚,自己的异常,无论是能够闻到别人的情绪,还是对所有药物的一定耐药性,都源于他父母说过的那句话——他是一个完美的实验品。
那么季凛的异常,又是因为什么?
闻冬心底隐隐有一个猜测,但是那个猜测太不可思议了,闻冬甚至不敢去细想。
医生又自谦了两句,开始认真给季凛做检查,闻冬沉默抿唇等在一旁。
检查时间不算长,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医生直起身道:“确实恢复得很不错,目前来看之前的颅内血肿没有留下后遗症,再观察一天后天就可以出院了,另外就是其余的外伤需要注意避免二次伤害,避免沾水,定时换药。”
说到这里,医生又转头看向闻冬,语气自然道:“病人右手手掌伤口深恢复可能较慢,恢复期间为了避免伤口反复破裂要尽可能少做抓握动作,家属多留意多照顾。”
再说更直白,就是季凛短期内右手基本不可以用,生活中多方面需要闻冬协助。
闻冬点了头,认真应“好”。
又交代了两句,医生看着闻冬忽然想起什么,眉毛拧了起来,“我记得你也伤着了,伤口缝针了吗?”
闻冬肩膀微绷,下意识看了季凛一眼,才摇了摇头。
医生皱眉道:“手臂伸出来我看一下。”
闻冬迟疑一瞬,还是将一直背在身后的那条手臂伸出来,举到了医生面前。
那道伤口血还未完全止住,依然在顺着纤细手臂线条缓缓往外流,将丝滑的衬衣布料都染得变了色。
“不是之前就让护士来给你处理了吗?”医生眉头越皱越紧,“她没来?”
“不是不是,”不能给负责的小护士带来“无妄之灾”,闻冬忙解释道,“来了,她很负责,是我个人强行要求暂时不缝针的。”
停顿一下,赶在医生要开口教训前,闻冬又立刻乖觉道:“现在想缝针了,可以吗?”
医生想要教训的话卡在嘴边没能出来,他噎了一下,还是背着手无奈摇头道:“我让护士再过来给你缝针,你们小年轻也真是的,不知道在这种事情上叛个什么逆…”
熟悉闻冬的人都知道,大抵是源于他特殊的过往经历,闻冬性格向来沉静,有种超乎实际年龄的早熟,因此这简直是他二十三年来头一遭被说“叛逆”,一时之间闻冬是既无语又隐约觉得两分新鲜,竟罕见没能立刻接上话。
他这短暂愣神的功夫,医生已经背着手大步出了病房。
等闻冬再回过神,一抬眼便撞进了季凛略微含笑的眼眸。
季凛唇角勾起,薄唇戏谑般吐出两个字:“叛逆。”
闻冬:“……”
这人真就是故意的,他明明对闻冬为什么迟迟不愿缝针一清二楚。
“你说得对,”不过滞了一秒,闻冬唇角就又挑了起来,云淡风轻回敬道,“我确实叛逆,所以恐怕不能遵医嘱,对你的右手好好留意照顾了。”
“留意照顾”四个字还特意被他加了重音,言外之意便是——
我叛逆所以我不管你了,你右手不能用就自己用左手麻烦去叭,独臂侠!
季凛对闻冬这样的“威胁”浑不在意,他唇角扬得愈高,薄唇微动正要再说什么,就听见了手机的振动声。
不是他的手机,而是闻冬的手机。
闻冬这才想起来季凛醒来之后他还没给唐初报个平安,也想起了还未告知季凛关于撞车肇事者的最新情况。
毫不意外,是唐初发来的消息——
唐警官:小闻先生,季老师怎么样了?我到现场了,照片发给你了,先看最后一张。
闻冬隐隐预感到了什么,他手指飞快划过屏幕,拉到了对话框最下面最后一张照片。
点开大图的瞬间,闻冬瞳孔一缩,神情就骤然变了。
最后一张照片是尸体左脚脚踝的一个特写——
那里清晰显出了一个面具纹身。
同之前傅烟和云星脚踝上的面具纹身一模一样。
巨大的疑惑盘踞上闻冬心头——
想要置季凛于死地的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竟同样和面具有所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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