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下旬, 春天由南向北慢慢走来,肃城等地的冻土开始解冻。
肃城等地的百姓们是不愿意浪费任何一点农时的,已经在田边地角开始种菜, 种豆等。
李洵也开始进行水渠复通工程。
如今各处的渠沟位置已经探清楚, 只需要将堵塞比较严重的部分重新挖通就行。
不过,这仍然是一个非常浩大的工程。
单是主干道就长达近三百公里,更别提通往各镇各村的分支。
和林德康等人进行商量后,他们将这些建设任务拆分开来。
先修主渠。
不靠近村落的部分,由他麾下的士兵和俘虏负责。
一千多北戎俘虏,加七百八禁军远远不够,李洵还调动了年底考核成绩排名后三分之一的军队。
村落附近的,则是由近旁居住的百姓来完成。
以朝廷的律法,百姓们每年本来也是要服徭役半个月的,每一家都必须出一壮劳力。
相比于以往迫于无奈去服徭役,这次绝大多数百姓都是心甘情愿去的。
因为他们不管原本是流民还是原住民,都是北方人,深知水源和灌溉的重要性。
得知这渠沟疏通后,就能将清河的水引过来,相当于凭空给他们造了一条支流河, 以后再把通往各村的分支水渠疏通, 水就能自己流到他们村里来,即使哪一年天干不下雨, 也不怕没有收成了。
而且郡王向来善待民夫, 服徭役每天都有十文钱的补贴,还管饭, 不仅解决了一个壮劳力的口粮, 还能额外给家里挣点钱。可比以前自己带饭带水还要挨鞭子好多了。
士兵加百姓, 二十余万人一起动工,足足忙活了半个月,终于完成了水渠的复通。
得到消息的李洵,带着亲卫来到了清河边的水渠入口处,亲自参加引水仪式。
“郡王,水车已经组装完毕。”
周如植向李洵汇报道。
清河这种大型江河,以目前的技术是不能直接开口引水的,不然到了汛期,很容易因为这个口子造成决堤,引发可怕的水灾,这是在提出复通水渠的方案之初,周如植就特意强调过的。
因此,李洵特意按照他的要求,组织匠人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按照周如植给的图纸,赶制了几十台大型水车。
李洵来的时候,工匠们已经将被拆成几部分以便运输的水车全部组装完毕,附近的河岸上全是高大的水车,远远望着很是壮观。
“那便开始引水吧。”他下令道。
身边的亲卫得令,挥动旗帜,高声道:
“开始引水!”
早就准备好的附近的民夫们,立刻十人一组,抬着水车走进河道的浅水区,按照早就教过的步骤将水车安装到河里。
哪怕是在枯水期,清河的水流冲击力也比一般的小河要急很多。
水车刚一安好,水流便推动车水车转动起来,水车上巨大的木桶迅速汲水,飞快地倒入渡槽,哗啦啦地冲进了连接着的主渠里。
几十台大型水车同时运作,已经是非常可观的水量,后续还会继续赶制水车放进来,以后完全不比直接开口的效果差。
眼看着这神奇的一幕,作为民夫的百姓们顿时欢呼起来:
“有水了!有水了!”
看着向南迅速流去的水流,同来劳作的士兵们脸上也挂上了喜悦的笑容。
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些水滚滚南去,必然会到达他们的家乡,以后再也不必受干旱之苦了。
李洵被众人的情绪感染,跟着一起向南望去,心中也满是欣悦的期待。
周如植说过,冬麦本是应在土地解冻前进行春灌的,这一季虽说赶不上了,但有了这水渠,至少能保证后续的灌溉,产量上怎么也比靠天吃饭强。
而且,平日只要好好维护,这水渠和水车便能一直用。今后肃城四地的耕作,都不必再受制于当地干旱的天气了。
哪怕单是解决了灌溉这一件事,产量也能提升一截。
更何况,他们还用上了原始版的肥料,有了更专业的种植技术指导。
*
修通了主渠,便到了春耕的时间。
百姓们领了种子,积肥,还有租借的农具牲畜,便开始忙碌起来。
而李洵军中,也有一半的士兵们暂停了训练,轮流开垦荒地种棉花。
这一消息,自然是被密切关注着李洵动向的北戎探子们传回了北戎王庭。
听说李洵忙于春耕,一直惶恐不安的纳古斯家族大臣立刻去向阿古达木建言:
“大汗,中原王朝向来重视农耕,此时偷袭,他们必然疏于防备!这是重创那慎郡王的好时机!”
悬在头顶的刀,若有机会,自然是想赶紧把它取下来扔进熔炉的。
哈丹□□本就是个好战派,琢磨着似乎可行,也跟着道:
“儿子请求领兵收回河原!”
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
阿古达木显然依旧不赞成此时主动进攻河原,拧眉道:
“偷袭?从何处偷袭?河原城易守难攻,那慎郡王又有神兵利器在手,本就不需要太多人守城。”
纳古斯家的大臣显然来之前就想过一些方案了,闻言道:
“可从河原以东的河陵郡秘密发兵,于两地界山潜入,夜袭夺下河原城东门。”
阿古达木挑了挑眉,浑浊的眼中带着几分锐利,不冷不热地道:
“那慎郡王占据界山高地,布置了哨所,防卫十分严密,你们如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从山中攻向河原城?要想成功潜行,必然不能带马,很难发挥草原骑兵的威力。就算真的潜过去,对方有骑兵,以步对骑你们要如何取胜?”
纳古斯的大臣顿时哑口无言。
一旁的乌力罕插言道:
“父汗,儿子觉得,眼下不但不能进攻,还得留足了兵力防备那慎郡王偷袭!”
哈丹□□闻言,立刻觉得抓住了他的把柄:
“乌力罕,那慎郡王虽然确实厉害,但你如此小心,是不是也太贪生怕死了!”
乌力罕并不与他争嘴,只说了一句话:
“哈丹台吉恐怕不知道,河原城被偷袭前,那位慎郡王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
乌力罕道:
“发动全体军民,大规模种地。为了麻痹巴根,他甚至给手下精兵分发了土地,说那些土地上的收成他们可以分一半,让人以为精兵都全心全意种地去了。谁知道——边境确实一直有兵在种地,慎郡王却带着精兵趁夜杀入了河原城,几乎全灭河原守军。”
哈丹□□顿时神色一凛。
他也不是军事白痴,结合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立刻有些明白了那位慎郡王的险恶用心。
先前放出消息说要攻打纳古斯部落,见他们不上当,便派兵挑衅,他们依然不上当,他便再次故技重施,想用夺取河原相同的方式来麻痹他们。
极有可能就是见诱敌之策无效,便转而想再次偷袭了。
他想了下如果他们没识破那位慎郡王的狡诈诡计,必然会以为对方是打算安心发展占下的土地,暂时没有出兵的想法。
如此一来,他们便会发兵增援鼎德与清河战场。
到时候其余地方的兵力必然薄弱,他再发动奇袭,还不是想占哪里就占哪里。
真是狡诈至极!
不过,即使乌力罕说得再有道理,他也不会帮这杂种说话。
见他闭口不言,乌力罕也不乘胜追击,只是谦恭地对阿古达木道:
“父汗,必须要谨防慎郡王攻打河陵或纳古斯城。”
阿古达木微微颔首:
“哈丹,你再带两万精兵前往河陵,谨慎防守,绝不能贸然出击!”
从大启抢来的套河数郡,对北戎数部落来说意义重大。他们已经丢了河原,绝不能再失去河陵。
“是!”
哈丹□□领命,同时带着居高临下的倨傲看了乌力罕一眼。
北戎向来以军功为重,哪怕乌力罕再能说会道,再拼命杀敌又怎样,父汗照样不让他领军。
乌力罕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身侧的手却不由自主捏成了拳头。
其余人无心关注两兄弟的官司,向阿古达木提出另外的疑虑——
河陵本就有一万五千多的兵力,再增兵两万,就是三万五了,加上纳古斯城的四万,总共便占了七万五。
夏季要割草要收获,本就要占用一部分兵力,还有其余与大启的边界也要防守,这样一来,几乎就派不出什么兵力支援鼎德与清河战线了。
要支援,就得到秋天去了。
对此,阿古达木道:
“中原人有一句话,杀鸡焉用牛刀。我们以战养战,鼎德与清河一线不足为患。”
鼎德与清河一线的兵,有广大的中原沃土可以抢,就算是在最寒冷的冬天,也过得很滋润。
完全不像曾经在草原上那样,过了一冬,马都饿瘦了,勇士们也饿虚了。
中原兵要是想像古时候一样选择春天进攻,占不到任何优势。相反,只要他们出城进行野战,便是北戎勇士消灭他们的机会。
所以,就算不增兵,那边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僵持。
僵持耗费的是大启的粮草,可以变相削弱他们的国力,他根本不用着急。
众人见他心中盘算得如此清楚,便也不再反对。
*
嘉佑帝从派去的禁军那里得知李洵的回复后,气得够呛,却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在朝中加快了收拢权柄的步伐。
后来得知北戎向河陵增兵,喜出望外,重新生出了期待。
这简直是对他来说最妙的局面,李洵牵制住了北戎如此多的兵力,鼎德清河一线的压力就会减轻很多。
同时,李洵所在的河原,东北两方都被北戎重兵包围,他可不信李洵还能坐得住。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洵他还真就坐得住。
更气的是,李洵不发兵,北戎也不发兵,两方就是怎么都打不起来!
所有人都气定神闲,就他最窘迫。
几十万边军加禁军,耗费无数钱粮和北戎的八万兵马纠缠,却是怎么都打不了个大胜仗。
每次一主动出击,必然死伤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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