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送官府?
胡一春毕竟在江湖上混迹了这么久,此时听见燕姝如此说,终于有些反应了过来, 于是忙缓声道,“不知几位是何人?在下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害我?有话好商量, 请先放开在下。”
燕姝隔着幕篱呸了一身,“你这个人渣也配同我们商量?”
哼, 这死变态做了这么多天理难容的恶事不说,方才居然还想勾引皇帝???
她越想越气,又道,“揍他!”
“……”
侍卫们闻言还稍有些犹豫。
于是悄悄瞥了眼君王,见君王并未说什么, 这才立时应是,纷纷挥拳将此人揍了起来。
——呵, 别说,这种拐卖孩童的人渣他们也早想揍了!
胡一春体格并不算强壮, 侍卫们却都是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高手壮汉, 此时又都是义愤填膺之中, 没几下便将其揍得鼻青脸肿, 鼻子嘴角一起淌血。
宇文澜瞥了一眼,立时又看向燕姝。
果然见其身子一晃,似乎双腿发软要倒下去的模样。
“……”
他立时上前将她揽进怀中,却听她心里怒骂,【NND这人渣居然还敢流血!!!是不是在故意气老娘!!!】
宇文澜, “……”
他只能赶紧吩咐侍卫道, “好了。”
侍卫们这才停下手来。
那胡一春也随即倒在了地上, 不停申吟叫疼。
动静自是引来了店中不少人围观。
见众人一脸不明所以的模样,宇文澜咳了咳道,“此人盗窃银两,惊到了夫人,赶紧送去京兆府报案。”
侍卫们应是,立时揪着胡一春的脖子拖了出去。
他则径直将燕姝拦腰一抱,也往外走去。
边走,边关问道,“怎么样?”
燕姝还有些头晕目眩,只能虚弱道,“妾身太不争气了。”
可恶,为什么又晕血!!!应该再揍他几下的!!!
哼,就冲他方才居然敢骂自己的份上,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都是轻的!!!
宇文澜,“……”
他百感交集,努力压住笑意道,“给他留着条命千刀万剐吧。”
语罢已经到了马车前,车夫忙撩开车帘,他便抱着她上了马车,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
~~
就这般,众目睽睽之下,胡一春被扭送到了京兆府。
盗窃案处理起来原本简单,但见是御前侍卫扭送而来的人,京兆府尹自是不敢怠慢,立即对此人进行盘查。
不料这一查才发现,此人还真是有点东西。
……
吉福楼离宫中本就有些距离,回到甘露殿,时候已是不早。
加之燕姝还又晕了一回,一时什么也顾不上,早早就睡了。
不过第二日一早起来,她倒是终于听到了好消息。
——据说京兆府连夜找到胡一春的住处,经过一番搜查,找到了与其相关的几处地契。
顺藤摸瓜之下,官府又找到了两处藏在郊外的民宅,从中找到了六名男童,皆是此前走失的孩子。
而据其手下喽啰们交代,胡一春还曾在江南,湘鄂等地做过拐卖人口的勾当,皆是拐来长相不错的幼童加以调校一番后,再卖给各地富商或是官员。
事关重大,京兆府立时上奏朝廷,将此案移交刑部,君王又命都察院介入,作为大案严办。
是以今早的朝堂,众人十分忙碌。
而此时,正悠闲用早膳的燕姝,边吃边与系统对话,【接下来就是柴为忠这个人渣了,他们查到他了吗?】
系统道,【那倒还没有。要知道这柴为忠可谨慎了。每次去找胡一春都是乔装改变过的,到目前为止,都察院都还没查到他跟胡一春有什么往来的线索呢。】
【且自打昨天皇帝说要严查后,他立即遣散了府里的男妾,并派人去接原配聂氏来京,打算掩人耳目。这阵子聂氏已经在路上了。】
燕姝,【???这人渣这时候还在利用妻子?真特么不是玩意!!!】
系统,【不是千年的狐狸,谁玩得了这么花?总之这些变态一个比一个精。】
说的也是。
燕姝气愤的咬了一口金丝饼,心里琢磨道,不成,她可见不得人渣逍遥法外。
得想个办法才成。
~~
当日午后,逍遥公子的新书忽然面世。
虽则有些突然,但并不妨碍新书的火爆,才一个下午的功夫便卖出去了上千本。
至晚饭之时,看过书的人们已经开始讨论其中的剧情了——
最近因着男童丢失案,“断袖”及“娈童”这个话题十分敏感。而没想到,其今次故事中的主角之一,正是一个断袖。
再加上从前的经验,众人立时意识到,这个故事极有可能与才刚发生的案子有关,一时间纷纷猜测起故事中那个渣男的身份。
——莫非朝廷之中,还真有哪位官员是断袖?
且还在家中养了男妾?
啧啧啧,如此荒唐之人,究竟是谁?
议论的人越来越多,加之此时南北东西商贸繁荣,很快,这话题便从京城传到了四面八方。
……
赶了三天的路,眼看着明日就能到京城了。
这晚,柴为忠的原配夫人聂氏在客栈中休整。
这时节往来旅人正多,客栈里也是热热闹闹。
吃过晚饭,丫鬟白果从外头打了热水进房,要伺候聂氏洗漱。
聂氏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她为人温和,话间也并无责怪的意思,白果便笑道,“方才水没烧好,正好旁边有一个说书的,奴婢见听得人多便在旁听了一会儿。”
聂氏也笑道,“什么书听得这么入迷?”
白果眼睛一亮,立时跟她道,“夫人可知,天底下竟还有那这样的人,放着女子不喜欢,却喜欢男子。”
聂氏到底四十多岁了,见识多些,便道,“这叫龙阳之好,从前也听人说过。”
白果却又道,“可是,那人明明喜欢男子,却还要娶妻生子,婚后由着妻子在家乡照顾公婆孩子,自己却在别处逍遥快活,也未免太过分了!您不知道,这人还在府里养了好几个男妾呢!”
聂氏这才一愣,“什么?男妾?”
白果点头道,“那个人为了方便与男子做那些荒唐之事,竟然叫相好的男人扮作小妾住在府里好掩人耳目。”
大抵是太过离奇,听到此处,聂氏也好奇起来,又问道,“那,他家的夫人就没发现吗?”
白果道,“说那家夫人十分贤惠,一直在家乡照顾公婆孩子,而此人常年在外,虽说早就置好了宅邸,却从不叫夫人过来同住,只是逢年节时才回家乡探亲,但是每回也都是匆匆探望过就走了……这夫妻之间看似相敬如宾,其实冷若冰窖呢。”
闻此言,聂氏心间一颤。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自打嫁入柴家,她与夫君欢好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过来,尤其自打多年前陆续生下两个孩子后,就完全没有了……
从前公婆也曾提出叫夫君带她去京城,可他总以女子麻烦为由不肯答应,却陆续在京城纳了妾……
如此凄凉了一阵,聂氏忽然发现,这故事里的夫人竟与自己这般相似。
正奇怪着,却听白果又道,“这男人每次都借口忙前程匆匆离家,其实是急着回去与那几个男妾们鬼混,哦对了,好似不止府里的那几个,还有外头的男相好……啧啧,真是令人作呕。”
说着便帮她脱了鞋袜,为她洗起脚来。
聂氏却已然陷进了故事里,又凝眉道,“那后来,那位夫人可发现了?”
白果一边为她洗着脚,一边点头道,“发现了,有回这位夫人急着去京城为公婆看病,没来得及跟那个男人打招呼,结果到了府中发现了。”
聂氏又忙问道,“是如何发现的?”
白果道,“那些妾室毕竟是男人,身材高大,声音不也似寻常女子,且根本没有用过月事带之类的……最要紧的是,三人入府好几年了,也没有一个能生出孩子来,自然是有问题了。”
聂氏眉间忽然紧皱。
身材高大……
声音不似寻常女子?
——她记得有一年亲手为夫君做了寒衣,叫管家婆子送去京城,婆子回来跟她说,夫君那几房妾室皆是身材高大,声音也很粗……
管家婆子还奇怪,怎么老爷喜欢像男人的女子?
最要紧的是,柴家这些年只有她自己生的两个孩子,那几个妾室在京城多年,也并未生下过什么……
难道……
聂氏心间越发狐疑,赶忙又问,“说书的还说了什么?”
白果想了想,道,“说书的还说,这个人除了与男子厮混,后来还与人合伙拐卖别人家的孩子,再卖出去给那些同样喜欢男子的人取乐……哎呀,总之是太坏了!白瞎了那么好的夫人!后来官府查到了他身上,他这才吓得将府中男妾们遣散,将妻子接到城中……”
什么?
聂氏狠狠一惊。
她这一路进京的途中,时不时看见官差查探有没有拐卖人口的人,叫人打听了才知是京城前几天发生了拐卖男童的案子……
而今次柴为忠叫她进京,也是忽然之间。
难事情会这么巧吗?
~~
三日过后,燕姝才起床,便听见了系统的消息,【柴为忠被抓了。】
嗯?
她眼睛一亮,立时道,【怎么被抓的?莫不是胡一春招了?】
系统,【不错,一个是胡一春经不住拷打终于招认,再者,从他府上出去的男妾也被抓住招认他与胡一春有来往。】
燕姝眼睛一亮,【官府居然能找到他的男妾?不错嘛,这是什么时候支棱起来的?】
系统,【其实是皇帝一直暗中派人监视柴府,早在他遣散男妾时就把人给抓住了。】
燕姝,【!!!皇帝给力啊!】
不过夸完,她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等等,皇帝为什么会叫人监视柴府?他是怎么看出柴为忠不对劲的?】
系统,【……不好意思,皇帝身上似乎有什么干扰信号,本系统一直窥探不出他的心理活动。】
燕姝,【???】
竟然还有这种事?
啧,难道因为他是皇帝有真龙护体所以把系统屏蔽了?
想想也有可能,毕竟系统到现在还没告诉她皇帝当初是怎么不行的呢。
不过她自己想了想,觉得应是以前写过的那个话本子叫皇帝起了疑心——
毕竟朝中身居他这种品级的要员,却把妻子一直留在老家的也没几个了。
皇帝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是他。
正在此时,又听系统道,【此事正有柴夫人一份功劳。】
燕姝立时问道,【怎么说?】
系统,【那两人都指认柴为忠后,都察院与刑部就进到柴府搜查,这时候柴夫人聂氏主动向朝廷递交了一本柴为忠的账本,账本里头的账目足以证明,柴为忠曾赠与这胡一春几千两银子,用于在京城置业,且胡一春拐卖男童获利之后,还曾与他分过赃。】
燕姝闻言眼睛一亮,【柴夫人好样的!】
系统,【主要是看了你的话本醒悟了。】
燕姝笑的欣慰,【醒悟就好,如此大义灭亲之举,朝廷应该会予以照拂,不叫其受那个人渣的牵连。】
——她是真心希望这位姐姐可以站起来。
虽然一开始命运不公,叫她被那人渣耗费了二十多年的青春,但多久醒悟也不晚。
希望她能缓过来,未准真可以如话本里一般成就一番事业,过属于自己的日子。
~~
柴为忠被抓后,案件进展就快多了。
未过两日,经过都察院及刑部的侦办,基本摸清了与贩卖男童案主犯胡一春有往来的各地富商或官员。并解救了受害孩童数十人。
那些残害儿童者,更是无一姑息,全部落网。
案件告破后,胡一春被判剐刑,而另一共犯柴为忠也被判了斩刑。
而念在其妻与其常年分隔两地,对其所作恶事皆不知情,尤其后来发现端倪后,却主动检举,君王特意恩准,免其受到柴为忠牵连。
至于其余涉案人等,皆都依罪领刑,可谓大快人心。
一时间,街头巷尾的百姓们除过唾骂胡,柴等人渣的罪恶行径,又起了一个新的传言——
传说今次最先捉住那胡一春的人,是一位妙龄女子。
虽则今次没有逍遥公子的话本提前爆料,但这个话题同样触发了众人的好奇心。
——据那日吉福楼在场食客们回忆,那晚,那位女子纱衣飘飘,身姿曼妙,虽说带着幕篱看不清相貌,但可以想象应是貌若天仙,在发现此人盗窃时,这位女子毫不畏惧勇于招呼家仆将其擒拿,可见胆识过人。
十一一时之间,众人皆在好奇,这位奇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
这日午后,翰林学士邹墨中在御书房中拟完诏令,趁着房中无人,便同君王道,“陛下可知,近来民间都在传言,今次第一个发现那主犯胡一春的,竟是一位妙龄女子!”
“传说其聪慧灵敏,胆识过人,仅与那胡一春擦了个肩,便看出其心怀不轨犯下坏事,实乃一位奇女子也。”
宇文澜哦了一声,“妙龄女子?”
是在说燕姝?
却见邹墨中点头,“不错,百姓们都称其为女中豪杰,如今无论老幼,都在好奇这位姑娘的身份……臣以为,如若逍遥公子此时能出一个这样的话本,想必一定会火爆的。”
咳咳,主要他也在好奇这位奇女子究竟何许人也。
想来逍遥公子一向料事如神,没准会知道些线索。
所以叫他快些写出来,也好抚慰一下众人的好奇心啊!
宇文澜,“???”
那日明明他也在场,为何这传言中自动忽略了他的身影?
而且这帮人没事好奇他的爱妃做什么?
他随口敷衍道,“朕这几日也没她的消息,回头叫人问问吧。”
邹学士瞧出君王兴趣不大,只好先应是,退出了殿门。
余下宇文澜一人坐了一会儿,一时看不进去折子,便起身也出了殿门,去了甘露殿。
~~
待到了地方,却见燕姝正在写话本,微微凝着眉头,十分认真的模样。
认真到他入殿都险些没发现。
听见通传,她这才急忙搁下笔起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宇文澜唔了一声,顺势在暖榻上坐了下来,问道,“今日写的什么故事?”
燕姝挑眉一笑,颇为得意道,“臣妾今日写了一位奇女子。”
嗯?
宇文澜挑眉,“何谓奇女子?”
——莫非她也知道了外头的传言,要写自己的故事了?
却见她清了清嗓,道,“这位姑娘可谓美貌与智慧并存,又精通文采与武艺,更值得一提得是,其心怀满腔正义,不畏奸佞豺狼,勇于同恶势力作斗争。”
宇文澜,“……”
美貌与智慧并存?
还精通文采与武艺?
心怀正义,不畏奸佞与豺狼?
好吧,如此丰富的赞美,他确信这是在写她自己了。
他于是假意自己没听出来,颔了颔首道,“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不知她有什么故事?”
便听她继续道,“这位姑娘白天蛰伏于闺阁之中,晚上便仗剑行走江湖,但凡见到不平之事,一定出手。
“比如某日夜里,她见到一个赌鬼妄图卖妻抵债,立时将赌鬼暴揍一顿,叫其妻子逃出生天;”
“又比如有一回,她瞧见几个登徒子欺辱良家女子,便将这些人的手脚都打断,还把他们的宝贝给割掉,叫他们下次不能再犯。”
“还有一会,她正碰上山贼打劫贫苦百姓,一怒之下,竟然以一己之力削平了整个山头,并将山贼抢来的银钱全都给了受过山贼之苦的百姓……总之,那些坏人全都不是她的对手。”
宇文澜,“……”
暴揍赌鬼,削平山贼就算了,但割宝贝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如此热衷于……这件事?
而且还是一群人的???
一个姑娘家家怎得如此……
没等他想出个形容词,却听她又继续道,“这位姑娘做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好事,也因此获得无数称赞感激。终于有一天感动神明,给了她一颗仙丹,吃下去以后,她就变成了神仙。”
宇文澜,“???”
这是什么走向?
他忍不住道,“为何忽然变成了神仙?”
人间都留不住她了吗?
志向竟是如此远大???
却见燕姝一脸骄傲道,“因为她实在太优秀了,又挑不出缺点,所以只能飞升啊,毕竟当了神仙还可以永保青春,一直貌美如花下去。”
宇文澜,“……”
好吧,她果真是不吝惜于对自己的美好想像。
不过感慨了一番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她的故事中,也没有自己的身影。
宇文澜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这位姑娘要孤独成仙,莫不是因为没有遇见情投意合的男子?你为何不给她安排一位可以携手共度人生的情郎?”
燕姝,“……”
她本来想说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女侠一个人快意逍遥不就成了,要男人干嘛?
但思及皇帝也是男人,这话唯恐会伤他自尊,她于是道,“因为……这位姑娘只顾着干大事,一不小心给忘了。”
忘了?
全程听完她心理活动的宇文澜只想凉凉的呵一声。
她的确把他忘了。
他伸手将她拉到身前,将一张好看到没有缺点的脸庞逼近她的杏眼,低声道,“人间还有许多可以留恋的事,何必急着自己成仙?”
他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贴着耳朵,燕姝不由有些头晕,心猿意马的结结巴巴道,“还,还有什么留恋的事……”
说话间,她却只顾看他的唇。
薄薄的,颇有些诱人。
然话音才落,面前的男人忽然眸色晦暗。
紧接着,就叫她尝到了想尝的。
唔,果然不错。
宇文澜听在耳中,轻轻一笑。
他也觉得不错。
——这几日毒排的差不多了,又喝了几幅药后,他似乎已经渐渐恢复如从前。
只不过前几天一直忙着处理孩童丢失案一事,待破案之后,又是修订律法,又是肃正朝纲,倒叫他没有功夫多想。
此时闲了下来,又有温香在怀,他倒终于进入了状态。
……
燕姝也是如此觉得。
皇帝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如此……
对她了。
她一边吻着,还有空分神心想——
他已经喝了半个多月的药了吧?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状态了?
而没过多久,她的身侧无意扫到一物,忽然一愣。
那,那是什么?
而宇文澜则心间大定。
他成了。
这是多久了,他头一回如此。
他成了!!!
心间喜悦无以言表,一时也顾不得现在是什么时辰,他只想着继续验证。
然而正在此时,却听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宜嫔娘娘,太后有请……”
二人一顿,齐齐回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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