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系统的爆料, 燕姝呵呵一声,顺势在宾客中悄悄找寻起来。
——她记得,刚才这姓庄的老头可是带着家眷来的, 莫非就是那个冒充正妻的妾室?
不多时, 她便在离太后不远的地方瞧见了那个妇人。
只见其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妆容服饰都十分精致, 看得出是个会打扮的人, 眉眼间也能寻到当年的美貌,最要紧的是身上气质还挺好,如若不说, 根本无人会看出来她是个妾。
且看回想方才觐见时的情景, 太后还曾与她问起家中子女情形,看得出其也挺熟络。
想来这些年这个妾室已经出席过很多次皇家宴饮了。
要知道, 依照本朝礼法,臣子之妾根本没有资格出席的。
所以,这庄老头还真是瞒着众人将妾说成是妻了。
啧,此事往小了说,是人品恶劣,往大了说,足可以称得上是欺君之罪了。
燕姝琢磨清楚了,又问系统, 【那他的正妻呢?被这人如此对待, 难道不生气?】
系统嗐了一声, 【气有啥用啊,这老头嫌正妻给他丢人, 从来不肯叫她到身边来, 她虽是哭过恨过怨过, 但一个农妇,又有什么办法反抗呢?最后只能是带着孩子在家,继续务农度日了。】
燕姝一愣,【这老头把孩子也丢在老家不管?】
系统,【那可不是吗,他长子跟着正妻一直在家务农,这妾生了两子一女,倒是一直养在自己身边,考试做官,享受着跟嫡子一样的待遇。】
我去……
燕姝简直无语。
——果然越标榜什么越缺什么,这老头没半点良心道德,弃供养自己的发妻,甚至是亲生的嫡子都不顾,只搂着美妾在城里享受优越生活,反而还腆着脸嫌青楼恶心?
啧,先帝这是找了个什么玩意儿当少傅啊!
声音传到耳中,宇文澜暗自挑了挑眉。
——他其实也早看出,这姓庄的老头人品不怎么样,所以登基之后,就以抚恤其年老为由将其撤下了官位。
没想到这人竟还有这么一桩子缺德事。
不过,想来今日他好端端的忽然站出来指责话本子低俗,绝不只是为了露个脸而已。
思及此,他便特意留意了一下庄老头的方向。
果然,便听其内心琢磨道,【户部尚书已经换人了,礼部尚书的位子却还空悬,想必是朝廷还没找到人手。这个位子除了我,还有别人能干得了吗?今日多说几句,正好也给太后陛下提个醒,礼部尚书舍我其谁?】
宇文澜,“……”
呵,原来是看上了礼部尚书的位子?
还挺能想的。
正在此时,他耳边又涌进了太后的声音。
【这个庄老头,不说话能把自己憋死?讨人嫌的臭东西,下回指定不能再叫太常寺给他下帖子。】
宇文澜,“……”
鲜少得见太后如此讨厌一个人,庄老头的愿望落空了。
然偏在此时,却听此人又与工部尚书陆开河道,“陛下当然爱民如子,但你方才也说,世间士农工商分为几等,这青楼中人正是最为下贱的一等。为什么此人偏要写这些人的故事?想来莫不是成日与这些人厮混在一起?”
这话一出,席间不少人都是一顿。
啧啧啧,这老头可是真敢说!
他难道就没听说过,这位逍遥公子极有可能是受陛下指使,为朝廷反,贪舆论造势的?
这老头莫不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
燕姝也在心里啧啧,这老头子先设定一套歪理,再凭着莫须有的猜测给人得出结论,很会给人扣帽子啊!
不过没关系,反正有皇帝替她顶着,自然也不用她着急。
果然,就见翰林学士邹墨中开口道,“庄公此言着实有失偏颇了。您又没亲眼所见,岂能轻易断言逍遥公子与青楼之人厮混?这要传出去,只怕人家去官府告你也是告得着的。”
紧接着,又听工部尚书陆开河也道,“青楼女子哪个是自愿入青楼的?还不是被家中亲人所卖?甚至还有被自己的夫君所卖的,在我看来,那些将她们卖入青楼换钱的人才更加让人不齿。”
这话一出,宴间一众女眷,包括太后,大长公主,安康县主等等,都对工部尚书另眼相看起来。
——这位陆大人难道头脑清醒啊!
燕姝更加骄傲,看,她的书粉都是如此三观正直头脑开明!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然听陆开河如此一说,姓庄的老头却愈发来了劲头,道,“若她们不愿,完全可以以死抗争啊!若不是她们自甘堕落,又岂会轻易沦为男子的玩物?古往今来,还有那么多节妇为亡夫守节,甚至还有为夫君殉葬者,这么多优秀的女子不提,尚书大人偏要为那些青楼女子说话,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这话一出,没等陆开河说什么,一众女眷顿时就不高兴了。
安康县主忍不住哼道,“这位老先生还真是会说,蝼蚁尚且偷生,女子们的性命就如此不值钱吗?还‘完全可以以死抗争’?若死那般容易,这世上大概也就不会有什么临阵脱逃,背弃国土的男子了!”
这话一出,男宾们皆是一顿,原想反驳,却也一时实在无话可说。
只因县主这话说的没错,错的是这庄老头故意引战啊!
而燕姝则悄悄瞥向太后及穆夫人。
果然见其二位面色都不好。
——毕竟在这老头的说法里,不为亡夫殉葬,不替亡夫守寡都成了罪过呢。
啧啧,幸亏她及时将《梅开二度花正浓》的话本子给拿了下来,不然指不定要被这老头批判成什么样呢。
然而,这老头毫无自知之明,还又继续放出歪理道,“世间自古以来,便是女子依附男子,这个写话本子的却接连两个故事都将男子污蔑成低劣之徒,莫不是故意仇视男子来获取女子们的好感?臣认为 ,此人是在居心叵测。”
啥玩意儿?
还故意仇视男子???
原本没打算生气的燕姝也一时忍不住皱起了眉,恨不得叫人把这老头子给撵出去。
当然,这话别人也听不下去,邹学士便再度开口道,“庄公此言未免有些太过偏激了,这世上男女皆有品行不端者,人家只不过写一个极其正常的故事,怎么能被你曲解成如此模样?”
哪晓得庄老头又道,“陛下请看,此就是这低俗话本的危害之处,老朽方才不过提了一句不合适,便有两位朝中重臣来反驳,竟然都是为一个写话本子的说话。足见此人的低俗之念已经渗透到了朝中,陛下一定要加以遏制才是啊。”
这话一出,众人简直哭笑不得。
——好家伙,不过一个话本,居然已经威胁社稷了?
见此情景,宇文澜终于开口道,“庄公一心维护社稷,令朕甚为感动,但此言的确有些杞人忧天。朕听着这故事也并未察觉有何不妥之处,还是叫大家把故事听完吧。”
说着示意那说书的,“继续。”
说书人应是,这才敢继续说了下去。
然那庄老头一顿,似乎还是有话想说。
只是见君王一门心思听着那说书的,并不再理他,这才悻悻的闭了嘴,继续吃起饭来。
然而没过多久,燕姝却忽然起身,向太后道,“臣妾大约是水面看久了,忽然有些头晕,想先去休息一会儿。”
晕水症倒也并不稀奇,太后便颔首道,“那就去后殿休息一会儿吧。”
燕姝应是,又嘱咐娘亲朱氏,“娘不必担心,我去休息一下便来。”
语罢便离开座位,往后殿走了。
然宇文澜瞥见这一幕,却还有些担心,心道她这莫不是被那庄老头子给气着了?
哪知,却听她心间道,【死庄老头,今天不叫你现出原形,老娘就不姓李了!】
宇文澜,“???”
……叫庄老头现原形?
他不由一顿,难道她是要去现写话本子???
……
~~
眼看着,待说书人将第二个故事说完,午宴也差不多近了尾声。
水面上重新驶来了乐舞画舫,随着阵阵丝竹之声,舞伎们摆动身姿,再度上演优美的水上乐舞。
而待乐舞结束,演傀儡戏的船又驶入了众人视线。
今次表演的是金龙戏水。
只见有四条活灵活现的金色木偶龙浮于水面之上,每条金龙口中还能喷出各色烟雾,随着一阵密集的鼓乐,金龙翻腾于水波之间,摆出各种图案,随后又潜入水中,伸出龙头喷水,令人颇为称奇。
一时间,众人皆都沉浸在这金龙戏水的精彩之中。
只有忠义伯夫人朱氏无心观赏,心间一直在牵挂着闺女燕姝,时不时往后殿的方向投去目光。
宇文澜看在眼中,便与身边的富海吩咐了一声。
富海忙去了后殿查看。
没过多久,便出来同朱氏道,“夫人放心,宜嫔娘娘并无大碍,只是在里头休息呢,估摸一会儿就能出来。”
朱氏闻言忙连声道好,“多谢富总管。”
这才放了放心,继续看起了水面上的傀儡戏、
不知过了多久,眼瞧着五六个傀儡戏都已经演完,燕姝才终于从内殿出来。
她向太后行过礼后,坐回了自己的坐位。
朱氏忙朝闺女投去目光,但见其面色红润,并不像生病的模样,这才放了心,问道,“娘娘方才哪里不舒服了?
燕姝笑道,“我就是有点晕水,睡了一觉就好了,您放心吧。”
说着还拿起糕点吃了起来,转眼就是两块栗子糕三个莲蓉饼入肚。
啧啧,那死老头害得她方才午饭都没吃完!
亏了亏了。
话说回来,她也还没如此急的赶过稿子。
——毕竟时间有限,她只能以主线情节为主,故事写的简单了些,少了许多修饰,接下来就要看那位说书人了,希望他能精彩演绎一下。
这么想着,便见那演傀儡戏的画舫收了工。
随着一阵新的锣鼓声,又有两艘大型的画船驶入了众人的视线,船头上还分别立着两座巨大的秋千架。
咦,这是水秋千要上场了!
燕姝立时看向水面。
——要知道这可是今日的重头戏,还好没错过。
那两艘画船着实够大,除过船头的秋千架,船尾竟还有人在表演杂技,诸如跳丸耍坛子顶碗等等,伴着阵阵锣鼓声声。
而待杂技表演完,便见有一名兵士登上了秋千架开始荡秋千。
初时摆动幅度还不算大,渐渐的却是越荡越高。
待荡到最高处之时,竟突然松开了绳索,在空中翻跃了几个筋斗,再跃入水中,
只看的人心悬一线,却又忍不住拍手叫好。
紧接着,又有其他兵士陆续上场,如先前那个一样,荡着秋千跳水,各个动作不同,却皆是精彩绝伦。
一时间,不止殿中众人,整个金明池岸边赏景的百姓们都热烈叫好,气氛十分火爆。
燕姝也看呆了。
她一开始还以为这就是后世的花样跳水,却没想到这比跳水还好看的多!
只叫人错不开眼,连点心都忘了吃。
近半个时辰的功夫里,有近两百名兵士陆续表演了水秋千,无一人出现失误,个个精彩绝伦,也足见本朝水兵们的素养十分优秀。
待水秋千完毕,紧接着,上午的竞渡与夺金瓯的两场决赛也上演了。
既是决赛,自然是精英中的精英,是以比赛比上午时更精彩,直看得人热血封腾。
而待这两场比完,便到了今日水戏的压轴项目,龙舟竞渡了。
只见有二十余条龙舟齐聚池内,随着一声令下,都如离弦之箭般向前方驶去。
岸边百姓各自为营,纷纷高声呐喊鼓劲。
一时间,龙舟上各自的鼓声及池边百姓们的呐喊声混在一起,着实热闹非凡。
而待这龙舟赛比完,水面已是斜阳铺洒。
再举行过颁奖仪式,夜幕已经落下。
池畔四周民居商铺华灯初上,伴着京城的繁华夜色,殿中的晚宴也开始了。
较之晌午的午宴,晚宴更加丰盛。
但最吸引众人的,却是重又上场的说书人。
且今次他不是在画舫上,而是直接进了殿中。
向皇帝太后行过礼后,便对众人道,“各位今日可真是来着了,为敬献太后陛下及宜嫔娘娘,逍遥公子特地赶写出一个新故事,方才叫人送给了在下,今日可是首演,诸位可是这世上头一拨听此故事的人。”
竟是逍遥公子的新话本?
众人一听,立时目露惊喜,纷纷竖起了耳朵。
而工部尚书陆大人可就更激动了!一时间连筷子都不拿,不错眼的看着那说书人。
一片期待的目光中,说书人一拍响木,便开始说了起来。
“今日这个故事,名叫《负心汉终归惹天谴》,说的是从前有一个书生,家中贫困,只有几亩薄田……”
听到此,众人不又纷纷瞥了眼那位庄老头。
——方才他不是嫌弃人家都是青楼的话本子,眼下这可不是青楼了吧?
看他等会儿还出来跳不……
——当然,庄老头也不是不想出来挑刺,只是这故事一开始,他还没找到错处罢了。
只听那说书人道——
“眼看着爹娘年迈,书生却手无缚鸡之力,也从不曾下地耕田,爹娘担心,若自己死了,儿子岂不是也要跟着饿死?于是赶在死前,给书生娶了位身强体壮的媳妇儿。”
“要说这新媳妇儿,可真是个勤快人儿,每日孝敬公婆,体贴夫君,煮饭洒扫织布缝衣,可谓样样不在话下。婚后没几年,待送走了年迈的公公婆婆以后,她甚至如男子一般下地去种田,不畏风吹日晒。再加上养鸡养猪,里里外外不辞劳苦,即使是生了孩子,也是一边带着孩子一边来做这些活,从来不让她夫君伸手。”
听到此处,大长公主不由跟太后感叹,“这书生还真是娶了个好媳妇,要是没这个媳妇,这人还不得饿死?”
太后也颔了颔首。
宇文澜则悄悄瞥了眼庄老头。
却见其目光闪烁,已经开始有点怀疑的意味。
说书人则看向大长公主,笑道,“正如殿下所说,有了这位能干媳妇儿的操持,书生的日子衣食无忧,于是一心读书科考,大抵是上天垂怜,叫书生一举高中,得了官职。”
听到此处,太后也不由颔首道,“那他媳妇儿也算苦尽甘来了。”
众人纷纷跟着点头,都是这样想的。
哪晓得却听说书人道,“然而此人高中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在京中娶了一位美妾。”
什么?
众人一愣。
尤其女宾们,皆都瞪大了眼——
这男人功成名就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取妾?
果然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然而,世上此种人还真不少,所以她们只在心间不平,并没人说出来。
却听那说书的又道,“之后书生便带着美妾去上任了,将那位辛苦操劳的妻子仍留在老家,叫她继续抚育孩子,操持田地家务,不过每月寄一些银两,算作娘俩的家用。”
听到此处,大长公主忍不住又道,“此人怎么能如此?他媳妇辛辛苦苦这么久,眼看就苦尽甘来,竟不接着媳妇去享福?娶了妾室,难道不该去伺候正室夫人?”
说书的摇头道,“书生其实一直嫌弃媳妇长相粗糙,觉得带出去给自己丢人,且他好歹是朝廷命官了,妻子却目不识丁,不如美妾,不仅貌美,还懂诗词歌赋,可以与他花前月下。所以他根本就没打算日后同发妻一起生活,叫正室夫人在人前露脸。”
这话一出,着实把大长公主给气坏了,哼道,“好个没良心的书生!其妻就算长相粗糙,还不是为他耕田种地操劳所嗟磨的?不然天底下哪个女人愿意去风吹日晒,不想在家里享福?再说,就凭他当初家境,他那美妾岂能嫁给他?”
众人皆都点头表示赞同。
太后则问道,“那,此人不带妻子,带妾去赴任,外人可知不知道?”
说书的道,“外人还真不知道,只因此人从不对外人提及他的结发夫人,加上对妾十分宠爱,叫外人都以为这妾室是他的妻子。初时,此种误会便时有发生,但此人从不澄清,时间一长,便直接对外宣称妾是妻了。”
“美妾坦然的享受山珍海味,锦衣华服,正室夫人却依旧在家乡守着农田度日,甚至此人也从不喜爱自己的嫡子,将其丢在家乡跟着母亲,几年间也想不起去看一眼。诸位可想,这位正室夫人目不识丁,这位公子又无父亲在旁教养,长大之后也就一事无成,只能与母亲种地收粮食,反而那妾室生的孩子,个个受此人重视,且以他嫡子的身份去读书科考,甚至还去当了官,几十年间竟无人发现。”
这话一出,众人皆都皱起眉,纷纷道——
“如此,岂不是有欺君之嫌?”
“没错啊!这人胆子也着实太大了!”
……
一片议论声中,只有燕姝淡定吃菜,顺便瞅了两眼殿中两位当事人。
只见庄老头面上阵青阵白,目中游移不定,十分慌张;
而他那位顶着庄夫人之名的妾室,也左顾右盼,一脸紧张的模样。
呵,干了这么多年的亏心事还敢跳出来找打,也属实罕见了。
燕姝惬意的夹了块脆皮烧猪,沾上些许酸梅酱送到口中,简直绝了。
殿中却已是一片怒气,众人纷纷问那说书人,“后来呢?”
“此人如此违背良心,可有什么报应?”
说书的淡定道“报应自然是有的,否则这个故事怎么会叫‘负心汉终归遭天谴’?诸位稍安勿躁,且听在下慢慢说来。”
“此人自以为瞒天过海,几十年间差点自己都信了这回事,然而老天有眼,有朝一日,叫其下楼之时一下脚滑,竟咕噜咕噜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只把自己摔得手腿并折,瘫在了床上。”
“恰逢又碰上了庸医,开药的时候一不小心多添了一味猛药,此人喝下之后,身子一夕着不住,竟直接给中风了,从此以后起不来床。”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此人在城里家中摔了,自然是妾室及庶子们照顾,然而时间一长,这些人都心生厌烦,这才想起他在家乡还有正妻和嫡子,于是一合计,决定将此人送回家乡,叫其正妻嫡子来照顾。”
话听到此,殿中众人已经一片气炸。
大长公主等女眷们忍不住呸道,“这妾跟庶子们倒是会算账,好的时候留在自己身边霸占着,人不行了就甩给原配嫡子?”
“就是,说来说去,还不是这老头子活该!看他宠妾灭妻,到头来养出的都是一帮什么东西!”
也有男宾们摇头叹道,“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当爹的良心泯灭,亲手教养出的子孙们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
说书人闻言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嘛,说起来也都是此人自作自受,却说其城中的家人们商量好后,就派下人将此人往家乡运送,谁料因为多年没有回去过,再加上那家乡的母子二人多年前新修了房舍,竟然一时找不到家门。”
“彼时天气炎热,那乡下山连着山,一望无际,这些下人们抬着这老头子找了半天不知去处,也是烦躁不堪,最后索性将此人往路边一丢,自己回去了。”
“反正这人的妻妾嫡庶子们都不互相往来,他们到时随便说谎,就说将人送到,也无人追究。”
“然而这老头子本就重病在身,如何受得了这等苦?在路上一番折腾,原本就奄奄一息了,再加上野地里无人照料,任凭风吹日晒的,不过半日,就给咽了气。”
“然而那可是荒山野岭,附近野兽无数啊,等过了两日,人们发现他尸首的时候,身子都已经叫野狼吃了大半了。”
话到此处,宇文澜忙瞥向庄老头得方向。
却见其已是脸色铁青,心间咆哮道,【岂有此理,这写话本子的竟胆敢如此咒与老夫!看老夫不把他找出来,将他碎尸万段!】
然而,其他人却都纷纷拍手叫起好来,“这是活该啊!嫌弃结发妻,颠倒本末,最后却叫野狼给吃了,果然是天谴!”
“没错,恶人合该如此下场,叫这些野兽吃掉,也不知野兽嫌不嫌嘴脏!”
陆尚书甚至已经激动的站了起来,道,“大快人心!真是大块人心!逍遥公子的话本果然是善恶分明,叫人听得痛快!”
见此情景,庄老头只能叫满口怒气生生咽下。
气愤之余,端起桌上的酒壶猛灌起来。
然而其余众人还在关心后续,纷纷问道,“那此人的妾室庶子呢?难道就任由他们继续享受本该属于别人的东西?”
却听说书人道,“自然不是。却说虽则此人的尸体已是残缺不全,但身上到底还留了一些信物,发现他的人惊骇之下立时报了官衙。”
“经过官差们一番查找,便找到了他的嫡子和正妻。毕竟是一家人,嫡子正妻岂能接受这一家之主落得如此结局?便将其城中的庶子和妾室告上了官府。又经过官府一番查探,这才叫此事真相大白。”
“官老爷勃然大怒,立时将其庶子,妾室一家捉拿归案,判了刑罚,而其留下的家产,自然是尽数给了正妻嫡子,姑且算是还了他们一个公道吧。”
闻听这话,殿中众人才纷纷颔首,“这还差不多。”
“所以说不该自己的千万不可觊觎,老天爷都看着呢!”
太后却叹道,“这男人耽误了人家正妻大半辈子,叫人家为他吃了大半辈子的苦,临死只不过留下了些家产。话说回来,以这位正妻的品性,想必当初若是换个人嫁,生活的未准比现在还好。”
“太后娘娘此言甚是!”
“就是,吃苦耐劳品行端良的人,到何处没有好日子过?”
……
虽则故事落了幕,但众人一时意犹未尽,仍在纷纷议论。
燕姝深藏功与名,一边悠然的享受着美食,一边看着当事人如坐针毡——
那庄家妾室难顶如此羞愧,忍不住悄悄抬眼看向对面的庄老头子。
本想倾诉委屈,哪知却见那庄老头浑身颤抖,脸色泛红,没过多久,竟忽然一下倒在了地上。
众人吓了一跳。那妾室也是一声尖叫,忙禀报道,“求陛下救救我家老爷!”
宇文澜便指了随船的太医,道,“去给庄公看看,这莫不是酒喝多了?”
众人也都是如此想的,只当这老头子是喝醉了。
然而仔细一瞧,才见其口歪眼斜,并不像喝醉的模样。
而太医为其查看一番,却凝眉道,“气血逆乱、脑脉痹阻,致使血溢于脑……不好,庄公这是中风了!”
闻言,众人惊愕之余,纷纷感慨道,“庄公道德高洁,一定是听了这负心汉的故事被气的啊!”
“没错没错,一定是入戏太深,给气坏了。”
妾室有口难言,只能趴在老头子身上痛哭。
燕姝则暗自啧啧。
——这还是有史以来头一位如此配合话本结局的当事人。
真是令人感动。
不过,这可是他自己做贼心虚,不怪逍遥公子啊。
宇文默默颔首。
不错,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绝对不怪他的爱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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