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是从后方的经济舱方向传来的。
如果这时候有人从旁观的角度俯视整个机舱的话,他就会发现,这声女性的惊叫仿佛起跑前的发令枪,响起的一瞬间,飞机内的所有人都被惊醒了一般,纷纷做出理所应当的反应。
“怎么回事?”
“死人?”
“喂,这飞机在搞什么……”
机舱内奇异的隔离感消失了,靠近飞机后半段的地板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影,周围隐约聚集了一圈神情各异的人。
其中一名女性瘫坐在尸体的旁边,脸色惨白,看上去最开始的那声尖叫应该是她发出的。
她与尸体的手边,掉落着一个打翻的水杯。
不少前方的乘客好奇地想要站起来询问,很快被赶来的空组成员暂时安抚住。
“请放心,只是一点误会。”
“是的,没有意外。”
为首的乘务长脸上维持着训练有素的笑容,对周围恐慌的乘客解释,但从她骤然紧缩的瞳孔,和不自觉颤抖的手指来看,显然不是“一点误会”那么简单。
区隔经济舱与头等舱的拉帘迅速拉开又合拢,借着一瞬的空隙,红发少女清楚地看见两个男乘务员似乎抱起了什么放回座椅上,
与此同时,一个戴着眼镜,脸上留着胡须的黑发男人走到了乘务员旁边说着什么,他的身边似乎还跟着一个满脸兴趣的男孩。
【——所以加上他们,一共误入了三个人类进来吗?】
三子眨了眨眼睛,将收回的视线落在了身边赭发少年的脸上。
中原中也抬眼:“干什么?”
“那边——”
红发少女指了指后方骚动的方向,好奇地问道,“中原老师不过去看看吗?那边好像发生了意外的样子。”
哈?为什么他要……
中原中也莫名地挑起眉,正准备开口时突然面色一凛,反应了过来。
差点忘记了,他现在还是“警校生”啊!
“谢谢,你提醒我了。”
中原·警校生·中也硬着头皮,故作沉稳地起身,向后方机舱走去。
喂喂,他只是想普通的搭个飞机,顺势试探一下女孩子而已,为什么中途画风会突然变成了空中谋杀侦探片啊!
中原中也倍感无力地想道。
好歹也是见惯了尸体的黑手党,不需要现场确认情况,仅从空气里散开的气息,赭发少年就大致猜出,后方必定是发生了谋杀案。
这是一种普通人很难理解的预感,但对于整日与危险打交道的黑手党而言,不过是如同呼吸一样简单。
中原中也走了几步,突然转过头,奇怪地看向身后的少女,
“你跟过来做什么?”
“嘿嘿。”被发现了的红发少女抱着草稿本粲然一笑,
“难得的素材嘛,作为优秀的漫画从业人员,怎么可以失去这么好的机会。”
“放心吧中原老师!我不会打扰到您的,请让我当您的助手吧!”
红发少女眨巴着翠绿色的眼瞳,熟练地露出一对招牌狗狗眼,水汪汪的看着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几乎产生了,少女头顶狗耳朵,身后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在一甩一甩表达祈求的幻觉。
这家伙……说什么发生了意外,其实只是想要借着他“警校生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取材而已吧!
明明是黑手党却要扮演警察,说不定还有推理的中原少年感到一阵窒息。
他皱起精致好看的眉头,下意识想要拒绝,话还没出口,就对上少女的一双撒娇狗狗眼。
“……”
中原中也,十七岁,正处于对狗有奇妙滤镜的年龄。
最喜欢的戏剧是《少年与幼犬》,甚至一度暴言,如果眼前有一只发抖的小狗的话,绝对会照顾它一辈子,每天给它吃牛排,想要什么都买给它。
于是现在,三子可怜兮兮幼犬眼:“拜托了,中原老师!”
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结果晃了一圈后,又被赭发少年咽回了肚子里。
“……算了,你自己跟上。”
中原中也捂着额头,神情郁卒地叹了口气。
“好耶!”
红发少女抱着草稿本,笑眯眯欢呼。
两人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表现,很快引起了乘务长的注意。在中原中也表明警校生的身份后,他们很快被请到了案发现场,与正在查看线索的一对父子碰面。
“警校生?”
戴着眼镜的青年男人有点意外地打量一眼中原中也,他的眼神温和中藏着一抹锐利,仿佛能够看穿一切遮掩背后的真相。
中原中也双手插在裤兜内,平静地对上男人探究的眼神。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对视了片刻,留着小胡须的青年男人顺势收起了眼中的了然,微笑地点了点头,
“你好中原君,我是工藤优作,一个侦探小说家。”
“侦探?”
中原中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察觉到了对方话里的含义:“你好,辛苦您了。”
就在一个黑手党与一个侦探小说家达成共识时,某个拿着草稿本的红发少女已经两眼放光地蹲在尸体倒地的位置旁,刷刷挥舞着铅笔。
“你在画什么,大姐姐?”
一个黑发男孩凑到三子身边,好奇地问道。
这个男孩是工藤优作的独生子工藤新一,是个喜欢推理和耍酷的小鬼。
也不知道是不是幼崽天生趋利避害的天赋影响,比起自称警校生的中原中也,臭屁的黑发男孩似乎对三子的身份更感兴趣。
直觉告诉小新一,眼前这个长相出众的红发少女隐藏着不得了的秘密。
没有危险,但绝对很有趣。
正所谓好奇心害死猫。
趁着父亲与可疑的警校生对话的功夫,工藤小新一熟练地从工藤优作的身边溜开,窜到红发少女的身边,偏着脑袋一双可爱的大眼睛往画稿上看。
“我在画亡者的生平哦。”
三子没有避讳的意思,反而很大方地把画本递到男孩的眼前晃了晃。
生平?
工藤小新一神情疑惑,他回头看了眼座椅上,脸已经蒙上外套的尸体,又低头看了眼面前的画稿——
上面的内容正如三子所说,是一个男人一生中不同的几个节点。
红发少女的笔触很简练,仅仅几笔就干脆利落地勾勒出了男人不同场合下的行为,一眼看过去,有幼年时期欺负邻居的画面、小学时偷偷藏起同桌的橡皮。
第二页还有对方工作时候,背着妻子和其他女人——
“啊,这个不行,未成年禁止!”
一只手从旁边伸来,啪的一声,将本子合了起来。
“诶?等一下——大姐姐,你认识被害者吗?”
黑发男孩揪住三子的衣袖,想去抓少女手里的画稿本。
“不认识哦。”
三子摇了摇头,顺手将本子举到头顶。
“你说谎,你刚刚还画出了被害者的容貌,还有他和一个陌生女人、人……”
工藤新一说着就蹦跶地往上跳,努力去够那本证据。
大概是想到了上头最后一幅画,男孩的脸有点红。
“诶嘿!拿不到!”
三子单手叉着腰,甚至还踮起了脚尖把画稿举得更高了,毫无欺负小朋友的愧疚感,
“都说了后面是未成年禁止,不可以给你看啦。”
“什么啊,你自己不也是未成年!”黑发男孩不服气地大声嚷嚷。
“卟卟,答错了!”
红发少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小豆丁,得意洋洋地说道,“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已经五百岁了哦。”
“我看你是五岁吧。”
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从三子的身后传来,红发少女刚准备回头,就感觉手里一空,原本抓在手里的画本被轻轻抽走。
“啊,中原老师。”
“我可以看一下吗?”赭发少年单手捏着画本问道。
虽说是少年人,但男女差异之下,中原中也的手掌足足比三子大上一圈。
红发少女需要两手才能抓住的草稿画本,被少年轻轻松松地单手拎着。指节搭在洁白的封皮上,显得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愈加有力修长。
这个人?
工藤新一看了眼赭发少年,停止了蹦跶,看好戏似的双臂环胸,等着三子以“未成年禁止”为理由,坑一把她自己的同伴。
然而没想到,红发少女瞧了一眼中原中也,想也没想的就同意了,
“哦,可以啊,如果是中原老师的话。”
工藤新一小朋友不满:“喂!他也是未成年吧!”
三子理直气壮:“说什么呢小朋友,中原老师可是警察预备役哦,人民公仆没有未成年!”
黑发男孩半月眼:人民公仆哭给你看哦。
三子与工藤小朋友吵吵嚷嚷期间,赭发少年随手一翻,准确地跳过了《Port Maria出道》的部分,停在了红发少女不久前速写的页面上。
一旁的工藤优作也跟着看了过来。
毕竟他家儿子的嗓门挺大的,侦探小说家直觉绘本上或许真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桩案子很奇怪,死者叫小田英明,三十二岁,从嘴里残留的杏仁气味来看,应该是死于氰·化物中毒。
至于下毒的地方,应该就是地上这个打翻的纸杯。
这是由SKF航空公司统一为乘客配备的一次性纸杯,平时就存放在每个座椅扶手的下方,方便乘客随手取用。
工藤优作看了叠放的纸杯一会儿,转开了眼。
调查后发现,死者小田英明是飞机上旅行团中的一员。
按照导游的说法,男人是横滨人,在一个月前报名了函馆夫妻三日游。但出发时,却只有他一个人前来,一路上沉默寡言,与团内的人似乎并不相识。
问询之中,团内其余人的说法也印证了这一点。
此外,他们也在小田英明的随身物品中,翻出了一瓶药物。
外表贴着维他命的标签,但实际打开后,却冒出一股浓烈的杏仁气味。
“果然,小田先生是自杀的吧?”
导游佐藤怀疑地说道。
证据是在三天前出发的时候,他经过洗手间时,意外听到男人在与某个人通电话。
“‘原谅我……我也不想……走投无路了’——小田先生在电话和对面的人这么说道,具体的内容,因为距离的关系,我没有听清楚。”
导游佐藤说着,脸上又闪过一丝犹疑,“也许小田先生是在和妻子通话?”
但是很可惜,工藤优作与机组人员并没有在小田英明身上发现他的手机,但是却意外在男人的钱包里,发现了一张4S汽车点的预约名片。
白色的卡片上,还写着看车的日期,看时间正好是后天上午十点。
一个准备自杀的男人,会特意在钱包里留着4S店的预约名片吗?
而且函馆三日游有那么多时间,偏偏选择在返回横滨的飞机上自我了断?
很显然,这是一起谋杀案。
但却是一起没有动机和嫌疑人的谋杀案。
线索还是太少了。
有名的推理小说家皱起了眉。
侦探并不是万能的。
除了柯南道尔笔下的福尔摩斯,能够一眼看出隐藏的真相秘密之外,大多数侦探,都依赖于警方与法医所提供过的情报。
世上的谋杀大抵绕不开情和利两个字,也因此,犯人几乎可以锁定在被害者的亲友之间。
从被害人的背景与交往关系网下手,往往能够获得第一手有力的资料。
这也就是为什么,许多侦探离不开警方力量的原因。
他们需要借助警察的调查权限,在收集到的情报基础上抽丝剥茧,推理出真相。
但是这个案件的被害人,偏偏是一个与谁都不相识的陌生人,而案发地点,又是距离地面三万英尺的铁鸟密室中。
没有动机、没有嫌疑人、没有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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