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第一发现人, 是A2展厅的解说员之一诺拉。
谁也不知道,不过只是过去了短短数十分钟,为什么会出现这样超出常理的剧变。
当聚集在展厅的游客闻讯赶来时, 只来得及看到年轻的解说员小姐, 连滚带爬地从休息室里冲了出来,脚下一崴, 整个人双膝发软地摔在地上。
呯。
膝盖磕在瓷砖上, 传来一声清脆的细响。
一阵钻心的剧痛顺着膝盖直刺神经。
放在平时,连移动都很难的疼痛,但现在, 解说员诺拉已经顾不上这些。
她颤抖地支着手肘, 努力往休息室相反的方向爬,空白的大脑被恐惧填满, 只剩下一句话——
“那个疯子……他来杀人了!真的来杀人了!跑!跑得越远越好!”
只可惜,由于极度的恐惧,她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手脚冰冷地趴在地上。
冲在前头的游客们看到这副场景,不少人当即就心生退意,戒备地停在了原地,不敢再往前。
唯有寸头男,安保警卫, 和几名胆子大的游客, 硬着头皮越过地上的女人, 停在了休息室门口,探往里看去。
下一刻, 他们就被休息室内, 烟花似炸开的脑袋, 以及倒在椅子上的无头尸首,惊骇地瞳孔一缩。
警卫下意识想进入房间,但左脚才迈开,就被一个厉声呵斥在了原地。
“都不准进来!看好其他人,不要让他们破坏案发现场!”
或许是工藤优作的语气过于严厉,又或是下意识被常年混迹于凶案的侦探气势所震慑,人高马壮的警卫还真听话地堵在了门口,防止其他人闯入。
不过很显然,工藤优作与警卫都多虑了。
在上头的一腔意气退去后,灵敏的嗅觉就立刻发挥了作用。
挥散不去的血腥味席卷般,涌入人们的鼻腔。
再加上,目之所及之处,这种满室都是喷溅的血液,地上沾着不少黄白脑浆的惨烈现场,只是看一眼,就没几个人,还有勇气往里头踏。
事实上,已经有不少游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色铁青地扶着过道的墙面,直恶心地干呕。
唯独戴着眼镜的黑发男人,和两个异国的少年人,还面不改色地站在里面检查尸体。
……等等,少年人?!
这种凶案现场,怎么能让他们见到!
警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正准备开口把两人喊出来。
容姿昳丽的红发少女却像是察觉到他的意图一般,忽然侧过头,一双祖母绿的晶莹瞳眸直直望来,食指竖在唇前,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这位身量超过六英尺的彪形大汉,顿时脑内一空,红着脸愣愣地闭上了嘴。
“怎么了,三子?”
红发少女身旁的赭发少年抬眼,扫了眼双目发直的警卫。
看着不过只是普通的一瞥,但其中的意味,却让警卫登时回过神,满脸冷汗,识相地移开了视线。
中原中也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望向身旁的少女。
三子:“唔……中原老师,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奇怪的声音?”
中原中也侧耳听了一会儿。
除了门外那个解说员女人被吓得抽噎的声音,和更远处,游客们窃窃私语的讨论之外,他并没有听到其他的动静。
嗯……
是错觉吗?
三子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椅子上,东条凛的尸体,思索地摸了摸下巴,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违和感。
而与此同时,一旁的工藤优作也完成了尸检,得出了初步的结论。
“死因与那位主持人相同,都是被小型的消音炸·弹炸碎脑袋,当场死亡。”
至于死亡时间——
按照他们跟在那位叫做诺拉的解说员背后,几乎前后脚发现命案现场的时机来看,只可能是东条凛被反锁在休息室后的数分钟,很快就被杀害了。
这样看来,凶手应该早就算到了这一点,预先埋伏在附近。
滞留在展厅内的游客数量太多,将近千人,再加上又是那样混乱的场面,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发现。
……可恶!明明只差一步!
工藤优作皱起眉,一股愧疚的自责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思索的三子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突兀地伸出手捏了捏尸体的手指。
又在中原中也与工藤优作疑惑地注视下,忽然弯下身,微微侧头,将耳朵贴上了尸体的左胸口。
工藤优作:“……?”
中原中也:“……!!!”
被血染红的无头尸体,亲密附首其上的少女。
一死一生,污秽与纯洁,强烈的视觉冲击与对比下,竟然透着一股诡谲的异常美感。
中原中也怔愣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收回了心神。
“三子,你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幕后之人不得了的,小把戏哦!
红发少女直起身,两眼一弯,对中原中也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她伸出右手,招财猫似地招了招手,示意赭发少年头靠近一点。
随后三子上身前倾,用手挡住口型,在中原中也的耳边小声开口。
说话间,少女温热的气息洒在中原中也的耳廓上,惹得后者的耳朵怕痒般动了动,耳垂也跟着染上了一层晶莹的淡粉色。
唔……有点想要戳一下。
红发少女盯着近在咫尺,好像很有手感的耳垂。
那直勾勾的眼神,就跟发现了新玩具的狗崽子似的,爪子痒痒,特别想上手摁两下。
被盯视的中原中也毫无所觉,他还保持着倾听的姿势,似乎还在惊讶中,没回过神。
嗯,悄悄地,中原老师应该不会发现吧。
三子瞅了眼状似出神中的中原中也,眨巴了下眼睛,悄咪咪地伸出手指,刚准备戳一下,就听见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咳嗽声。
红发少女的动作一顿,手指停在了距离耳垂,不过一厘米的位置。
工藤优作:“……咳咳!那个,三个小姐,你是发现了什么新线索吗?”
凶案现场,禁止打情骂俏!
顺便,有线索要及时分享,他们可是一个Team——!
工藤优作不合时宜的乱入,成功让室内的粉色气息散去,红发少女当即从蛊惑的陷阱里醒过神来,有点疑惑地抓了抓头发。
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跟变态似的,想去揪好友的耳垂。
糟糕!实在是太糟糕了!
三子在心中强烈谴责自己,心虚地转头不敢看中原中也的眼睛。
逃难似地往旁边退了两步,避开门扉的方向,压低声音迅速对工藤优作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也因此,少女恰好错过了某个赭发少年可惜的眼神。
啧,就差一点。
中原中也无声咂舌,一丝明晃晃的遗憾从钴蓝色的瞳眸里闪过。
三子没看到,但是悄咪咪潜入命案现场的工藤新一小朋友,可是全都看到了!
小新一:“……”
这就是Mafia无处不在的蜂蜜陷阱吗,是不是太可怕了啊!
另一边,工藤优作在听完三子的结论后,脸上一瞬间露出了极为惊愕的表情。
他下意识想转头,去查看尸体的情况是否属实,但考虑到红发少女的话,又硬生生忍住了,佯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
当黑发小说家走出休息室,与挤在过道上的游客说明情况时,面上已经是毫无破绽的凝重神情。
哦!不愧是世界有名女明星的丈夫,演技很有一套嘛!
三子感慨地点了下头,随后从旁边车扯下一截窗帘布,盖在了无头尸体上。
就在这时,门外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声,传入他们的耳中。
“是你吧!是不是你杀了那个诱饵女人!”
一旁的寸头男像是想起某个细节,恍然大悟地指着瘫坐在地上的解说员诺拉,
“我就说刚才在外头,看到你鬼鬼祟祟地这里走,其实你也是团队的一员对不对!你害怕东条凛把你的名字供出来,所以特地杀了她灭口!”
“……不是我!我没有杀她!”
女人激灵似的抖了一下,本能反应地大声反驳。
但无论她如何辩解,众人看她的眼神,始终充满了怀疑。
诺拉甚至注意到,有些人甚至点了点她,转头和身边的同伴低声说了句什么。
他们握在手里的枪跟着在女人眼前晃过,枪?口冰冷的光泽让她后背一抖,猛地打了个冷颤。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她也会被当成团队的一员,成为下一个诱饵!
想到不久之前,自己亲眼目睹的,东条凛脑袋在自己眼前炸开,脑浆与血液一起喷泉似的,涌出来的画面。
诺拉用力咽了下口水,将不断翻涌上来的呕吐感原路吞了回去,咬牙说出了真相。
“没错,我一开始确实偷溜了过来,但我没有想杀她,是东条凛、东条小姐让我来找她的!”
“啊?你说是东条让你来的,什么时候?什么时间?”
“是、是在她准备和你们提诱饵计划前……她说自己坦白以后,一定会被关起来,所以想让我们帮忙传递一点情况消息,让她不至于在关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诺拉手足无措地比划着说道。
像是害怕众人不相信,她还特意指了指藏在人群里的同伴,声音里带着求救的哭腔,
“他们、他们当时也在旁边,肯定听到了东条小姐的话!”
“……你们也听到了对不对?说话啊,你们当时肯定也看到了!”
众人看向了藏在人群里的几个人:“她说的是真的吗?”
那几人犹豫了一下,强笑似地扯了扯嘴角,选择了撇清关系。
“当时那么混乱,我们又害怕,怎么可能听到什么……”
“对啊,诺拉,你可不要随便拉我们下水啊,今天以前,我们连东条凛是谁都不知道。”
“就是就是。”
“你们……你们……”
女人不敢相信地看着昔日的同事,眼里求助的光跟着弱了下去。
就在她即将绝望时,一个清冽地女声如救世主降临,穿过了人群的窃窃私语,在她耳边响起,
“你说东条凛让你帮忙,她许诺了你什么?”
诺拉怔愣地转过头,呆滞地望向问话的红发少女。
当对上那双澄澈的祖母绿瞳眸时,女人像是被点醒了一般,灰暗的眼中骤然迸发出强烈的神采。
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渴求汲取力量似的,想去抓三子的手。
但又骇于少女身旁,赭发少年的气势,只好停在原地,像是看最后一根稻草一眼,两眼紧紧盯着三子,
“……钱,她、她说会给我一大笔钱!”
“这个、对!这个!”
女人终于想到了什么,她双手急切地在身上摸索,片刻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金色银行卡,殷勤地朝着红发少女的方向递去,
“这个就是东条小姐给我的!密码就在背面!”
还没等三子伸手,一只手就从旁边伸来,拿走了女人递来的卡片。
工藤优作将卡片翻转到背面,目光在上面的签名处与下方的编号扫过。
“是真的。”
工藤优作说道,“这种银行卡是纽约城市银行与弗洛里达州的肯尼迪航空中心合作,发行的纪念薪酬卡。”
“每张卡片的背后,都会用激光印刻下所属人的个人签名和员工ID,的确是属于东条凛的所有物。”
黑发小说家的解释,让众人稍微打消了对诺拉的怀疑。
他们彼此对望了一眼,逐渐离开散去。
毕竟唯一的诱饵已经死了,抓不到下手的人,再堵在这类也没有意义。
工藤优作将银行卡递还给诺拉,却发现女人被碍了好事一样,狠狠瞪了眼自己。
随后,她连卡片都不接,冷哼一声,扭头瘸着腿,跟着队伍离开了。
工藤优作:“?”
等等……明明他帮那位女士洗脱了嫌疑,为什么反而被瞪了?
工藤优作不明白,工藤优作甚至有点委屈。
呵呵。
某个在旁边又又目睹了全过程的新一小朋友,走到黑发男人身边,伸手安慰似地拍了拍自家老爹的膝盖。
“不要问爸爸,不要问,等你再老一点就知道了。”
身为男人,吸引女人的魅力竟然还比不过三子姐姐,这种悲惨的事实,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工藤优作:“……”
这台词,他是不是好像在哪里听过?
就在黑发小说家努力思考,自己是不是被上学的儿子嘲讽了的时候。
又一声尖利的尖叫,从前端的展厅传来,其中还夹杂着人群特有的,窸窸窣窣的议论。
工藤优作的心头一跳,感受到了一种极端的不祥和不安在心中弥漫开来。
就像是有一双手,轻轻抽走了掩盖在杀机上的舞台幕布,把血淋淋的现实揭露在观众面前。
黑发小说家想到什么,脸色骤变。
他猛地提起小新一,把儿子往红发少女的怀里一塞,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尖叫的声音跑去,将那句惊讶的“爸爸?!”抛在了身后。
当他赶到大厅的一瞬间,终于明白了那股不安从何而来。
——人群的氛围变了。
如果说,之前还保留有迟疑与些许善意的话。
那么现在,那些被刻意掩盖的尖锐、不信任、私心的杀意,随着堵住瓶口的软木塞‘啵’的一声轻响,尽数涌了出来。
而这个软木塞——
工藤优作顺着众人死盯的视线抬头望去,赫然发现,四面本该只有倒计时数字的投影屏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三个人的影像。
东条凛。
埃布尔·肯特。
亚德里安·乔。
他们的个人照片分别左、右、后、三个方向,放大特写,出现在三块冷白色的投屏上。
人像下方各自标着他们的姓名。
而后方投影屏上,代表东条凛的那张相片,已经变成了黑白色,上面打着一个大大的红叉。
警告的倒计时悬挂在最前方的投影屏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人,闪烁的刺眼的红光。
【1:20:49】
“还剩下两个人……我们还有一小时……”
一个平静得几乎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呢喃,飘入工藤优作的耳中。
如同当头浇下的冰水,冻得黑发小说家生生打了个冷颤。
“在那里!那两个人就藏在那里——!”
不知谁尖声喊了一句。
这就像是某种信号,手里抓着武器,仰头盯着投影屏的人群动作划一地,齐刷刷转过了头。
他们循着声音,看到了两个穿着西装,气质儒雅的老人,正站在一干老弱妇女之中。
两个老者周围如同真空一样,散开了一圈人,脸色止不住煞白。
展厅内,所有人都直直盯着两个老人,眼中透露出的情绪,令工藤优作,头皮发麻,身上骤然浮起一片鸡皮疙瘩。
“准备一下吧,工藤先生。”
红发少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说家转过头,看见红发的鬼差少女,牵着新一,朝自己走来。
赭发的黑手党站在她的身边,脸上带着与少女如出一辙的平静表情。
三子祖母绿的双瞳不见情绪起伏,温暖大好的阳光从展厅成片的落地窗照入,洒在红发少女雪白的脸颊,映衬出少年人特有的可爱小绒毛。
温暖的眼光,容貌精致的少年人,可爱的孩子。
明明是这样温暖又治愈的画面,工藤优作却感到,有一股无法抑制的冷意,嬉笑地顺着阴影的边缘,缓缓渗透了进来。
他听见红发少女说——
“准备一下吧,工藤先生。那位幕后之人期待的好戏,就要开始了。”
……
…………
二十分钟后,名单上的埃布尔·肯特,宣告死亡。
亚德里安·乔,不知所踪。
所有人都在找他。
三人,只剩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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