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羊腿还没烤好, 楚贺潮又派人送来了一句话。
士兵一板一眼地道:“将军说,早在一个月之前便已将您的军功上奏到朝廷了。同您的要求一样,将军也是请天子将您的军功赏赐给了您的父亲。”
元里听到这句话, 一肚子的火气霎时间变得哭笑不得, 硬是气不起来了。
先把人惹怒,又在彻底惹怒之前卖个好。元里不得不说, 楚贺潮真的很会把握气死人却又不得罪人的这个度。
元里懒得再把烤羊腿给楚贺潮了,直接和属下分了分, 自己开了荤。
几日后,楚贺潮给了元里五百人,护送元里及伤兵一路回到了蓟县。
路上, 元里和刘骥辛谈论了养畜场的事情。
刘骥辛道:“主公如果想要饲养牲畜, 在幽州最适合饲养的便是牛羊马。幽州内多草原,可以派人将牛羊马迁于草原放牧。而猪肉又贵又腥,养它们着实浪费。”
元里细细琢磨了一会,道:“你说得有道理。”
在汝阳,牛羊是比猪还要贵的东西, 他差点忘了在幽州则不是这样。因为幽州内有草原, 放牧牛羊马才是这里最无成本的手段。
那这么一说,用来炼制香皂的猪油是不是也可以改成其他动物油了?
想了想, 元里又在心里摇了摇头。
可以加上其他的动物油,但猪油同样不能舍弃。
系统发布给他的奖励中有《母猪的产后护理》等农畜书籍,书中有提高猪肉产量的办法。一旦将猪养得又肥又壮, 猪的产量上去, 肉价便会降下来。从古至今, 百姓对猪肉的需求量远远大于牛羊等其他牲畜加起来的总和。牛羊不能成为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 但猪可以。
猪吃的东西很杂, 并不追求口感的话,其实并不难养。毕竟连“家”字都包含了“豕”,可以由此得知猪对百姓的意义。如今还处于“诸侯食牛,卿食羊,大夫食豕,士食鱼炙,庶人食菜”*的程度,平民百姓们一辈子也吃不到一口肉,牛又是耕地的好伙伴,先不说杀了便会处刑,百姓也舍不得杀牛。想要让百姓们的生活得到改善,让士兵们可以孔武有力,猪肉的饲养绝对不能放弃。
但这些话,元里暂时没有和刘骥辛说。回到蓟县之后,元里先去看了俘虏们劳作的进度。
负责监督俘虏们干活的是赵营和汪二。他们没有一日偷懒,元里走了有一个月了,俘虏们在他们的督促下已经将香皂坊和养畜场建了起来。除了这两地,荒田也开垦出了一部分。
元里奖赏了他们,让他们再建造起一排排分配给伤兵们的房屋,权当做员工宿舍。
听到元里的打算之后,连护送伤兵回来的正常士兵们都开始羡慕了。伤兵们则喜笑颜开,还能劳作的伤兵们只觉得浑身充满力气,不由分说地加入了俘虏们,同他们一起干着活,想要加速把自己的家给建出来。
还有一些伤兵则偷偷低头摸着眼泪,也跟着上前看着他们往后要住的地方,一个个留恋不舍地不肯离开。
做完这些事后,元里才回了楚王府。
“主公,在您走后,楚王府收到了许多想要拜访您的信。”
郭林拿着一沓信封递给了元里,“其中有一多半都是商户。”
在听到刘骥辛和邬恺对元里的称呼后,郭林三人也立刻改了口。
元里接过信看了一遍,看到其中几个名字时眉头挑了挑,“幽州张家,兖州刘家,翼州虞家?”
这可都是幽兖翼三州说得上名号的大商户。
元里挺有兴趣,“他们是什么时候送来的求见信?”
“在您前往上谷郡之后几日,信就送到了。”
元里若有所思:“这么早啊。他们现在还留在蓟县吗?”
郭林点点头,“属下未曾见他们离开。”
元里走了有一个月,这些商户就等了一个月。可见他们有多想见到元里。
元里也能猜到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来,不过是为了香皂。
他对此早有预料,毕竟他一路走一路贩卖香皂,也是为了让这些商户主动来找上自己。
元里此时占据着主动权,并不急着见这些商户。他回蓟县的动静并不小,这些商户不出一两日绝对会上门求见,他静静等着就好。
他将这些书信放在一旁,伸了个懒腰,“给我烧些热水,不用太热,我洗一洗。”
当前正是夏季,热得人脑门能出一身汗。元里一路赶来,他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汗臭味了。
知道他要回来,府里早就备好了热水与消暑的水果。
元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带着一身潮湿水汽坐在院子阴凉地里吃了晚饭和水果,与刘骥辛下了盘棋之后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神清气爽地起身,早上对着铜盆洗脸时,又觉得自己是一个干净清爽的美男子了。
等心情畅快地用完了早饭后,就有人前来拜见了。
如元里所料一样,在知道他回了蓟县之后,便有商户主动上门拜访。这些商户正是来自幽州张家、兖州刘家、翼州虞家的三人。
元里换了一身衣服,在正堂接待了这些人。
这三人畏惧楚王府的威势,极其小心地走进了正堂里。连头都不敢抬,抬手对上位方向行了礼。
“小人张密/刘信/虞芳见过公子。”
他们行礼后也不敢冒然起身,生怕触犯了贵人的规矩。正担惊受怕着,就听上方传来了一道清亮爽快的声音,“诸位请起,都坐下吧。”
三个人直起身,这才看清了元里的模样。传闻中仁善之名远扬的楚家新主人端坐在上位,一身锦罗玉衣泛着绸缎光泽,面上含笑盈盈,眼似繁星眉似弓,长得唇红齿白,气质非凡。
这三人都知道元里还未立冠,但即便元里看着极其亲和,他们也毫不敢懈怠。三个人诚惶诚恐地在仆人示意下坐了下来,屁股都不敢坐实,“多谢公子赐座。”
元里让人送上凉茶,端着清香四溢的茶水抿了一口,笑着问他们:“诸位前来拜访我,是所为何事?”
这大热的天,门外蝉鸣叫得人心烦。但元里却瞧着分外平静宁和,含笑端着茶碗的模样丝毫感觉不到热气一般,一举一动贵气十足,瞧着便是大家子弟出身,让这些商户不由心中打鼓。
张密、刘信、虞芳三人面面相觑。最后,张密鼓起勇气主动站起身,抱拳道:“公子,小人乃是幽州张家之人。此次前来拜访公子,是为了公子曾途径兖翼两州时所贩卖的香皂一物。”
刘信和虞芳连忙站起身,表明自己的目的和张密一样,都是为了肥皂而来。
元里轻轻放下茶碗,面上神色丝毫未变,温声让这三个人说说自己的想法。
这三家商户都想要和元里合作,负责在幽兖翼三州独家贩卖香皂之权,将香皂专门贩卖给当地的门阀世族与豪强地主。
为了表明诚意,这三人都送给了元里很多东西。除了金银财宝之外,比较惹人注意的是张家送来的二十匹战马,与虞家送来的两个虞氏美人。
虞氏以美闻名,不论男女都有一副好相貌。光凭借姻亲,虞氏就成了翼州最大的商户。他们背靠的是翼州刺史,翼州刺史吴善世正是虞氏家主的女婿。
元里看着这两个美人,沉默了一会,才悠悠地道:“谢过虞家的好意,只是在下刚刚丧夫,领不起这等美意。”
虞芳脸色一变,腿软跪地,忐忑地磕头道:“还请公子勿怪,都是小人的罪过!”
元里看着他脸上不安焦虑的神色,与两个虞氏美人被吓得煞白的脸。无奈地笑了笑,温声安抚了虞芳好一会儿,虞芳才战战兢兢地站起了身。
相比于美人,最让元里意外的还是张家送来的二十匹战马,这可谓是意外之喜。元里对张密赞不绝口,言语间都不由亲热了几分。等到他们将生意谈定下来之后,黄昏已然洒下。
元里同意将香皂贩卖给他们,但也有要求,贩卖香皂的利润需要和他六四分成。元里占六,他们占四,这个分成并不公允,但对这三家来说已经绝对算得上意外之喜了。
除了分成,元里还要求将贩卖香皂所得来的银钱换成其他的东西,将其中四成换成可以长期存放的粮食、药材、布匹,三成换成牛羊猪鸡等畜生,最后三成再换成金银给他。
这三人只以为他是单纯地为北疆十三万大军着想,没有多想,便感恩戴德地答应了下来。
刘家和虞家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但张密却被元里留下,和元里一起用了晚饭。
饭桌上,郭林犹豫地走过来,跟元里禀报道:“主公,虞芳走时将那两个虞氏美人留了下来,只说给您或者给将军当做洗脚婢就好,若是您不要,那便送给将军,当做冒犯您的赔罪。”
元里笑意淡了淡,“把她们送回去吧。”
“她们不肯走,”郭林为难地道,“她们哭哭啼啼的,说是回去也不会好过,请您收留下她们为妾室,她们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元里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罢了,那就送到将军院落中安置吧,”元里道,“随你们安排。”
楚贺潮身边也没有照顾的人,楚贺潮这人又不像是会对房中人动粗手的人,人又长得英俊高大,想必也能给她们一个安定的生活,不会让这两个美人为难。
元里哪怕来到北周十八年,也没习惯互送美人这事。美人恩他无福消受,但也不应该替楚贺潮也给一并拒绝了。
说完后,元里不再去想这些,专心和张密说着话。
张密心情忐忑,却又知道这很有可能代表着一个机遇。他老老实实地和元里吃了饭,实则紧张得味同嚼蜡,没尝出来什么味道。
吃完饭后,仆人上前收了桌上的东西。元里请张密同他在院中散散步,消消食。
中途走到湖畔时,元里闲聊似的道:“子博,你的马匹是从乌丸部落牵线买来的吧?”
子博是张密的字。张密谨慎地点点头,“这些马匹正是从辽西郡、辽东郡的乌丸部落买来的。”
乌丸部落原本和鲜卑同属于东胡部落之一,后被楚贺潮袭败后归于北周,南迁进入幽州之内,听命于北周统治抵御匈奴。乌丸部落分布在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个郡中,属于幽州内迁胡人中最大的一股势力。
元里直接地道:“我想要从你手上买马,你有没有办法?”
张密为难道:“这……公子,不是我不愿意,我与乌丸部落的首领关系算是不错,但得到的马匹数量也并不多。我也只有用盐和布匹茶叶等物才能和他们换一些马匹,但乌丸人粗鄙野蛮,香皂此等精细之物并不会受其欢迎。”
元里笑了,“我知晓乌丸人不会喜欢香皂。但你别急,我有能让他们喜欢的东西。”
张密疑惑地道:“公子,这东西是?”
“子博莫急,”元里朗声,“这一个月,你手中的马匹尽可能地留下给我,再好好地从乌丸人那里获得更多的买卖马匹的渠道。一个月后,我必定给你一个比香皂还要更好的东西。”
张密深呼吸一口气,最后咬咬牙道:“此事小人一人不敢做决定,还请公子给我些时日,容我回本家商议商议。”
幽州张氏是个大商户,家中却并没有做官的人,身后也并没有倚靠什么权势。因为他们明白,幽州终究还是楚王的幽州,若是倚靠幽州内其余的豪强世家、郡守官吏,他们早晚会被楚王清算。
在幽州无主的这些年,张氏过得战战兢兢,被各层有权有势的人家盘削了一遍又一遍。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了楚贺潮与元里回归幽州,张氏立刻便找上门来了,不单单是为了香皂,更是为了寻求一个背景倚靠。
元里说的这些话,张密万分重视。他甚至来不及和元里逛完楚王府,便匆匆请辞告退准备回本家。
元里将他送出府外,含笑看着他走远。正想要转身回府的时候,忽然听见远处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他抬头看去,就看到一队人风尘仆仆面色疲惫地驾马而来。
领头的人格外年轻,满脸的黑灰,见到他之后眼睛一亮,喊道:“元里——!”
元里猛地愣在了原地,愕然,“詹少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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