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沈怀楠此时倒是还不知道折邵衣给他拿了封可以进英国公府的举荐信。此时此刻, 他正一脸淡漠的坐在昌东伯府的堂庭里面。

    他很久没有来这个地方了。今天能来,还是因为是昌东伯回来了。

    本来说是六月到,没想到五月初就到了家。沈怀楠本来没在澹台府接到邵衣还有些惊讶, 等多晴气喘吁吁跑来说昌东伯回来时,他的脸就沉了下来。

    多晴吓了一跳, “少爷,您可别想不开。”

    沈怀楠点头, “知晓了。”

    多晴小心翼翼又带着点打抱不平:“伯爷和夫人都让您回去。”

    沈怀楠:“知晓了。”

    一点多的话都没有。

    他骑马回去,多晴也赶不上,只自己溜达。他是个人精,还主动去澹台府门口的小厮那里攀交情。

    “我叫多晴,沈三少爷就是我家主子。”

    他笑着道:“下回来,我给哥哥带烧鸡。”

    小厮:“……”

    他笑了笑, 没说话。

    虽然都是小厮, 但他是沈三少爷也给银子的人, 自觉比多晴厉害许多, 便不肯再交谈。

    多晴心里骂句小赖狗, 脸上笑嘻嘻, “那我就走了。”

    然后回去跑厨房, “今日府里吃的好吧?”

    毕竟是伯爷回来了。

    但厨娘却嘘了一声, “多晴啊——三少爷好像被罚了。”

    多晴:“被谁罚?伯爷吗?”

    厨娘嗯了一句, “在祠堂呢。”

    多晴就往祠堂跑。远远的, 便看见自家少爷跪在祠堂里面。外间没人看着, 他顺利的进去, 喊了一声少爷。

    沈怀楠看了看他, “今晚我住祠堂, 你先回去。”

    多晴委屈流眼泪, “哎。”

    不回去,他没有任何办法让少爷不跪啊。

    伯爷的心怎么就这般狠。再不喜欢,也是自己的儿子,怎么第一天回来就罚人。

    沈怀楠看着他哭倒是笑了,“你哭什么。”

    多晴恨不得嗷一嗓子,沈怀楠赶紧摆手,“去吧去吧,别哭,哭得我头疼。”

    多晴哭是真哭,上回姚黄跟隔壁王二的事情,他就哭得人脑袋嗡嗡叫。

    等人走了,沈怀楠这才清净了一些。

    他说是跪着,其实也没有跪严实,腿在多晴来之前还是歪着的。多晴脚步声响起来的时候,他才跪恭敬。

    毕竟上辈子这个时候,来的第一个人是昌东伯,而不是多晴。

    沈怀楠把这看成是这辈子自己强大了一些,多晴胆子也大了。

    他估摸着时间,跪直了,在祠堂里里面等。上辈子,他也是这般直接被罚在了祠堂里面,也没有别的原因,好像是因为嫡母那边给他倒的茶水太烫了,他一个没拿稳,手里的杯子掉了下去,昌东伯大怒,直接罚他跪了祠堂。

    这回倒是没人敢给他倒烫茶水了,但是他不在家里,昌东伯回来一看没他,直接大怒,所以这辈子连杯茶水都没捞着,就跪在了祠堂。

    上辈子跪的板正,跪了一晚上,膝盖都是疼的。这回即便要跪一晚上,他也要睡得舒坦。

    沈怀楠叹口气,人活一世,其实很多艰难险阻都是可以跨过去的。唯独父母,老天给的时候就注定好了。

    这种孝道大于天的世道,沈怀楠想想就发愁。好在他重回一世,早早的就准备好了跟昌东伯斗一斗。

    他这些年,也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庶子了。

    外面脚步声匆匆而来,沈怀楠也没有回头看,他知道是昌东伯。

    很久很久之前,沈怀楠其实还怀疑过自己不是昌东伯的儿子,毕竟虎毒还不食子,怎么他就对自己这般恨。

    但后面发现他确确实实是他的儿子。

    那就难了。人间的事情难说的很,父母恨子也是有的,虽然少见,只是自己不幸,正好碰见了而已。

    他就放平了心。他已经不是孩子了,还想着要夺一夺父亲的爱,他现在想的是如何将昌东伯彻底栓在家里,而不是出去败坏他的名声。

    他要让昌东伯说出来的话分文不值。

    正在想,昌东伯已经到了沈怀楠的面前。他坐在一侧的黑木椅子上,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个儿子。

    本以为是个没出息的,谁知道现在反而是可能最有出息的那个。但对于沈怀楠,他无论如何也喜欢不了。

    先是他的生母,那个低贱的妓/女,竟然趁着他喝酒私自怀上了孩子,让他在同袍的面前丢尽了脸面。

    妓、女的儿子,身上流着一半下贱的血,他本来就不喜欢。昌东伯还是很信骨血这种东西的。

    他曾经就看见过一个行为放荡的寡妇生的女儿也放荡的很,这是刻在骨子里面的,根本改不了。

    果然,跟那个肮脏歹毒的妓、女一样,沈怀楠小小年纪,也不是什么好鸟。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没有嫡子,只选了老大和老二做继承人培养,没有选老三,结果这小子不服气,还敢朝着老大和老二身上扔泥巴。

    天生的坏胚子,他不过是打了他一巴掌,竟然就被他恶狠狠的盯着了。

    那个眼神,跟他那个死去的娘临终前看他的目光一模一样。

    沈怀楠的生母当然不是自己死的,她是被昌东伯母亲,也就是当时的昌东伯老夫人先赎出来,然后带到了小院子里面一碗鹤顶红给毒杀了。

    那个蠢女人,还以为偷偷怀了他的孩子,就可以母凭子贵了,谁知道是她的催命符。

    昌东伯想到这个,就心底有些发寒。

    那是他第一次看人死,也是第一次被那般怨恨和恶毒的看着。

    他回来以后,就发起了高烧。然后,多年之后好不容易忘却了,又被她的儿子用同样的眼神看着。

    昌东伯心就沉了沉,这个儿子,反正他是不打算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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