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硕明和折宴明很少来这院子里面, 主要没什么来的必要。他们两个人都是书呆子,整日里不是读书,就是喜欢去诗社。而这些诗社, 沈怀楠嫌少参与。
倒不是因为其他的, 而是因为他没银子。
诗社也不仅仅是读书和作诗,时不时还要出去应酬喝酒。即便是同窗之间宴请, 也是要你来我往的。不然, 谁能一直请你吃酒?刚开始,折硕明和折宴明去的时候, 沈怀楠也跟着去,后来便不去了。
没脸。
哪里能一直蹭折家兄弟的席面, 只不过去了几次, 也算是混了个脸熟。
但也仅限于此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确实是老祖宗传承下来的智慧。所以, 折家兄弟便鲜少来这里。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沈怀楠过得极为艰苦,谁还来他这里吃。吃一回, 兴师动众, 还要他去嫡母那里受气, 就连多晴也要去大厨房里面讨好弯腰鞠躬的, 久而久之,吃过两次,他们便不愿意过来。
这算是今年第一次来。如今六月,四处都是蝉鸣鸟叫的, 散发着一股燥意和荒凉。
破破旧旧的台阶上面也没有青苔, 可见是经常被人踩的。
倒是显得不那么荒芜了。
折硕明叹气, “怀楠过成这般,也是我们照顾不当,若是多多过问他几句,也不至于让他被……是吧,昌东伯爷实在是让人……哎,哎,咱们外面的人,也不能说他。”
折宴明就说,“怀楠也不能说,子不说父之过嘛。”
他也叹气,“但现在这么一来,受了苦,也还行,至少这事情知道的人多,再怎么着,昌东伯爷以后也不能以父亲的名义去压制他了。”
都析产分居了,孩子也都各有归属,虽然做不到完全不顾昌东伯,可以至少让两人划清了一点界限不是?
屋子里面的沈怀楠也是这般想的。他说:“我想过了,这附近离昌东伯府近的院子,都贵的很,咱们短时间买不起,所以,便还住在这里。再等几年,等到咱们成亲之前,我便搬出去,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嫁给我的。”
折邵衣对风风光光倒是没什么要求,但是一听到嫁人两个字,就喜欢的很。她其实还是喜欢住在昌东伯府这里的,现在既然已经分得了昌东伯府一半的院子,不如就修整修整,还住在这里得了。
她说,“这里近,我回家也容易,想姨娘的时候,我就过去看看,这里又是后门,接姨娘过来小住几日也方便的很。”
但沈怀楠却知道说来说去最终还是想省点银子。他摇头,“到时候跟你父亲母亲说说,应当是同意让我们接姨娘过去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们到时候就听姨娘的话,供养她,再生几个孩子让她帮着养育。”
哎哟,哎哟!怎么又想到孩子的事情上面去了,简直让人红脸!折邵衣低头害羞,但却忍不住去想:第一个还是生姑娘家,她是姑娘,她知道怎么去养姑娘,姨娘也是,也只养过姑娘,若是儿子,怕是不知道怎么养。
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竟然也想到养孩子的事情上面去了,脸更加红,想要轻轻锤他一下,又怕他痛。
只好含娇带嗔,“你说什么呢!我可没想这些。”
沈怀楠就笑,他如今解决了自己的心头患,终于轻松了一些,天知道这两天他就怕有一件事情出了差错,从而导致分家不了。
那即便桑先生给他做主,将来昌东伯都要从中作梗,送个妾室,送个丫头,若是他不在家,以公爹的名义欺负邵衣,那才叫他心痛。
如今好了,他说,“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你都不要理他,无论他做什么,在别人眼里都成了谎话。”
折邵衣也不怕他!她看着一直被欺负的沈怀楠,小声的说,“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吧!”
沈怀楠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他只当做不知道,问,“是什么事情呀?”
折邵衣故作神秘,“你知道你父亲丢官了吧!”
沈怀楠先是点点头,然后慢慢的故意露出惊讶的神情,“是你做的!是不是?”
折邵衣骄傲的挺起了头,“是,不过我请小凤帮我了。”
然后把事情这般那般说了,“反正,我们刚开始还想着或许要费点功夫,谁知道他一下子就上当了,小凤说,昌东伯刚刚从外地回来,哪里见过那样的美人,且他刚回来,也不知这些巷子里面的弯弯绕绕,所以才会没有警惕之心,若是再待的久一点,怕是就不会这样容易上钩了。”
沈怀楠便佩服得五体投地,“你怎么这么厉害呀,你简直是太厉害了,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
折邵衣高兴得很,她活了这么大,也是第一回算计人。她说,“还是多亏了小凤,若不是她,我可找不到这种美人,还能让她帮我们。”
沈怀楠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为什么兰重的外室是云州将军府的人呢?
这其中可有什么秘密?
他叮嘱折邵衣,“这话你告诉了我,便千万不要再告诉任何人。”
折邵衣自然知道。她欢喜的说,“是小凤让我告诉你的,说你一定摸不着头脑。”
她说,“小凤也说了,不让你告诉其他人,这事情便只有你知我知他知,其他的人都不知晓。”
沈怀楠却比她想得多。他自然知道这背后的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比如说,秦青凤做的事情,太子妃肯定知道。
太子妃知道,那为什么还要让她用这般的人物?
这个人物指的是兰重的外室。能安插在兰重身边,又那么得他信任,被捉奸在床,也丝毫不怀疑。
这种属于重要的细作了吧?
他突然想到,太子妃娘娘是在招揽他吗?给他用细作,把事情告诉他,肯定是有所图的。
他叹气,觉得自己好像卷入了一种权利的漩涡里面,被人推着走,而自己又得利了。
这是先施以恩惠,然后让他报恩。而他需要这种机会,他是要有人让他顺杆爬着去。
所以,投诚太子妃娘娘吗?
沈怀楠眉头紧紧锁起。他想了想,问出了最关键的事情,“太子妃和太子两个人的关系好吗?”
这话一出,折邵衣就连忙看了看窗户外,只见四处无人,这才小声的说,“可坏啦!小凤跟我说,太子最近对太子妃娘娘越来越过分,还把另外一个良媛提了上来,跟太子妃娘娘分掌家之权。”
“你知道吧!太子他……他现在好像在跟太子妃打擂台一般,只要太子妃说东宫应该这样,他就说变成那样,关键太子妃说的才是对的。”
她叹气,“太子妃娘娘最近可苦了,你都不知道她多好,学识好,气度好,可我一听小凤说的话,我就生气,她这般好,还要跟后院那些莺莺燕燕说道理,实在是烦人。”
沈怀楠见她不过几天,已经把太子妃娘娘当神了,心中有些慌,又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太子妃是英国公府的嫡女,云州将军的外甥女,英国公掌文,云州将军掌武,再怎么样说,太子因为这一文一武娶了她,也不该如此对她。
必定要供起来才是。
不然,这一文一武到了别人的手里,太子还剩什么?虽然太子殿下是得陛下的宠爱,可这皇子们慢慢的长大,谁又能知道以后呢?
沈怀楠实在是不明白太子在想什么,也不明白上辈子到底为什么要杀了他和邵衣,他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沈怀楠头又开始疼了。见他这般,折邵衣不解的问,“你怎么了?”
沈怀楠就笑着道,“没怎么,只是觉得太子妃娘娘厚爱,咱们也没有什么可能报答的,心中不安而已。”
折邵衣就安慰他,“不要紧,太子妃和气,也没想过让我们还。”
沈怀楠马上就从她的话里面得出了一个结论,邵衣是知道这事情后面有太子妃娘娘帮助的。
他好奇问,“你觉得,太子妃为什么要帮我们?”
折邵衣却觉得这件事情很正常,“我跟小凤好啊,又是澹台先生的学生,澹台先生说,太子妃当年还想给她做学生呢,只不过她当时没想过要学生。”
“这般也算是缘分了吧?她帮我们,应当也是希望我跟小凤好,以后我对小凤多好一些便行了,小凤说,朋友之间不用太过于计较,否则就相交不下去了。”
她左一句澹台先生,又一句太子妃,再说一句掏心掏肺对秦青凤的话,沈怀楠便突然觉得,自家的丫头已经被这三人套牢了。
将来,怕只要不是大是大非,触碰了她的底线,她就要衔草结环相报了。
大人物们抬抬手,小人物们就要粉身碎骨。
他再明白不过了。
在这一刻,邵衣想的是幸福,感激,报恩,他却想的是这件事情值不值得。
肯定是不值得的。没有任何事情值得邵衣要命去相抵,那他只有爬得快一点,再快一点,然后替她把情义都还完了。
他神思恍惚,折邵衣略微有些不满,“跟我说话,你怎么还走神了?”
沈怀楠就喃喃一声,“我是在想……在想以后怎么报答她们。”
哎哟!怎么还在想这个!折邵衣就道,“你想这个,倒是白白把人家的好意给羞辱了,她们帮我们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咱们做什么呀,只是结个善缘,只因她们人好,若是想着让我们做什么才帮,那也不是她们了。”
沈怀楠便羞愧的低下了头。
——她如同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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