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楠回家之后, 心情很好。
多晴当着他的面吃了一只烧鸡,一点肉都没有分给他,他也没有不高兴。不过等人家吃完了, 他还是问了一句, “你今日怎么如此自暴自弃?”
当着他的面如此放肆,往常定然要挨他一记白眼的,多晴鬼机灵, 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平日里都是藏起来吃。
多晴袖子擦嘴巴,一抹一袖子的油,唉声叹气, “厨房的林妈妈要给小的做媒。”
沈怀楠:“这不是好事么?”
多晴就抬头, 一脸不甘,“林妈妈您忘记了么?她的腰有三个桶那么大!她家那姑娘, 虽说比老母亲又瘦了一些,但也有两个桶的腰身!”
沈怀楠便忍俊不禁, 笑完之后又觉得不对, “那你只管拒绝便好了,何必要如此哀愁呢?”
多晴便低下了头,“少爷, 林妈妈说, 我给的那么点银子,哪里够吃这么多烧鸡的,都是她家姑娘求情, 这才厨房的妈妈们对我几分照看。现在想来也是, 我不仅吃烧鸡, 还吃了不少其他的东西, 都没有给银子的。”
沈怀楠:“……”
所以你还吃了些什么东西?为什么他两辈子了不知道?
多晴都私吞了吧!
眼见沈怀楠脸色不对,多晴叹息一声,“少爷,您便别跟小的计较了,眼见这些吃食要用小的一生去换,你还有什么不满呢?”
沈怀楠便吃惊不已,“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还真要跟那位林姑娘成婚啊?”
多晴就有些扭捏,然后期期艾艾的说,“少爷,您应该懂,这么多年,能这般给小的吃食,可见是爱惨了我,那我还是愿意的。”
谁能拒绝一个喜欢自己给自己东西吃的人呢?
多晴是拒绝不了。他甚至现在想起林姑娘两个桶的腰身,也觉得她应该十分康健。
“反正,要是她能一辈子这般喜欢我,那就成婚吧。”
沈怀楠听完倒是有些自责。多晴自小就陪着他一起长大,跟兄弟也没什么两样了。虽然自己有一样东西会分一半给他,但是独独关爱这种,他却是给不了的。
当年自己都没有的东西,又怎么能给他呢?如今他就在一只鸡,一些吃食里感动,然后觉得可以跟林姑娘走过一生。
他有些心酸,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对方是个好姑娘,你要是决定了,就好好对人家,把姚黄给忘了。”
多晴就觉得更对不起林姑娘了。人家一心一意对自己,自己却是三心二意的。他道:“小的知晓,再怎么样,咱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少爷跟折九姑娘情投意合恩恩爱爱的,看得他也羡慕不已,要是自己有了媳妇,必然也要跟两人一般才好。
那样才是过日子。
于是就站起来,“小的去一趟厨房,再问问林妈妈,见见林姑娘,要是大家都愿意,那挑个日子,这事情就能办!”
他风风火火的走了,沈怀楠哭笑不得,然后喃喃了一声:“……到底是不同了,上辈子可没有什么林姑娘。”
又或者也许有,但是上辈子这个时候,大家都不好过,要么多晴没告诉他,要么那位林姑娘也心有迟疑。
反正这辈子是和和美美了。圆满便好,他心里高兴,等到沈怀东来的时候,还特地教了他一曲凤求凰。
沈怀东虽然是个孩子,但是凤求凰是什么意思已然知晓,他如今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心里沉郁,吹完一曲后问,“三哥,以后我也能求个媳妇回来么?”
沈怀楠:“能吧?”
沈怀东点了点头,“那我就学好一些。”
他吹完笛子,也不回去,只爬上床,“我今晚想跟三哥睡。”
沈怀楠随他去,不过她晚间还得去邵衣那里用晚饭,肯定是不能待在家里陪他的,便道:“我待会儿要去文远侯家,你自己用晚膳吧。”
沈怀东便立刻爬起来,他也不说话,只一双眼睛看着他,沈怀楠头疼不已,“我去求我的凰,你跟着算个什么意思?”
沈怀东低头,但已经开始自己穿鞋了。沈怀楠便觉得这小萝卜在他面前越来越胆子大。
明明刚开始看见他也跑的。
他叹气,倒是也没拦着他不让去。怎么说呢,人对同种遭遇的人总是带有多一分的怜悯之心。就好像澹台老大人对他,他如今又对沈怀东一般。
一代又一代,总有那么相似的人生。
他就带着沈怀东去了。折邵衣差点没把眼睛瞪出来,她啧了一声,“你可真是……真是成了一个好兄长。”
然后低下头,摸了摸沈怀东的头,“怎么突然把他带过来了?”
沈怀东是第一次见折邵衣。两家虽然住的近,但是昌东伯夫人从不来文远侯府,折邵衣也没再去过昌东伯府。
她低头看了看沈怀东的脸,道:“其实仔细看看,你们两个还是有点像的。”
可见昌东伯年轻时候也有些姿色。
她将膳食摆出来,好几样菜摆在凉亭里面的石桌上,然后问:“你可吃的辣?”
沈怀东点了点头,“能吃。”
虽然说能吃,但吃了没几口饭便要喝水。
折邵衣:“……”
不能吃辣便不吃吧。
她叹气,让姚黄回去炒几盘不辣小菜来,然后便觉得这兄弟两个其实性格上也有些像。
别扭。
等吃完饭,桑先生那边突然来叫沈怀楠走,折邵衣便独自带着沈怀东一起乘凉。
她笑着道:“其实我是第二回见你了。”
沈怀东:“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折邵衣:“是七年前,你那时候刚刚满月,我去吃你的满月酒。”
沈怀东:“那我不记得了。”
小小一个人,肃着脸,一本正经的说不记得当年的事,折邵衣忍俊不禁,“你不记得也是应该的,谁还记得自己满月时候的事情呢?”
得了折邵衣这么一句安慰,沈怀东也松快了些,“七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姐姐的记性也不错。”
折邵衣喝了一口酸梅汤,“那天的事情,我这辈子都会记得的。”
沈怀东:“……”
倒也不必?总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
折邵衣失笑,然后抿唇问,“你觉得你三哥这个人怎么样?”
沈怀东认真道:“是个好人。我还见过他捐银子给慈幼堂。”
折邵衣这下子可找到知己了,她马上道,“是吧——哎,他从小命就不好,做事情执拗,但心地良善,从不舍得糟蹋东西和他人的好意。”
“每回赚了钱,也要给庙里和穷苦人家捐一些——虽然他已经够穷了,但依旧愿意给其他人银子。”
但这些事情,富贵人家常做,给寺庙捐香火银子,给灾民搭建粥棚,整个京都都不缺善人。
所以沈怀楠的善意就格外的不起眼,不被众人所知,就是桑先生,也不知道他做过这些事情,且就算是知道了,也应不当回事情。
只有沈怀东能特意提一句,折邵衣尤为感动,说的话也多了起来,“你三哥的胆子其实还特别小,杀鸡都不敢看的。”
沈怀东吃惊,“是吗?可是上回父亲的刀砍下来,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折邵衣便摇头,“那是他没有办法,且这也不是一回事,他这个人吧,遇到的事情都不怎么好,日子过得苦,只能顶着脑袋往前面冲,但其实心软,心善,看见蚂蚁也要绕路的。”
最后一句话沈怀东看见过!他确确实实看见过三哥不忍心踩死蚂蚁绕了路。
之前没有细想,但是有折邵衣这么一通话,他是觉得三哥真是个极好的大善人了。
折邵衣趁机道:“你看,他虽然性子有些别扭,可能也不是那么搭理你,但他对你却也是极好的,你是他带过的唯一一个兄弟。”
沈怀东毕竟还小,又因为遭逢巨变,心灵正受伤害,且那日沈怀楠抱着他跪在院子里,让他对三哥产生的一种依赖,此时又听折邵衣说自己在三哥心里的特殊性——毕竟是唯一带到折家九姐姐这里的弟弟。
他的心灵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点头道:“我也会对三哥好的。”
等沈怀楠回来的时候,便见沈怀东看他的眼神成了敬佩和崇喜爱。
沈怀楠:“……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怀东摇摇头,“没什么。”
折邵衣也笑而不语,然后说:“桑先生叫你过去做什么?”
沈怀楠:“也没什么,你父亲说让我去问问盛瑾安有什么青年才俊可以介绍——他想给你八姐姐说门亲事。”
折邵衣就啧了一声,“他终于记起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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