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王子腾确实是来问罪的。就算我妹妹有千般不是, 你贾政也不能将人打成那样呀。
可当王子腾看到贾政那张被王夫人挠成五线谱的脸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青紫,肿大, 长长的伤口还有外翻的血肉...好像伤的比他妹妹重了那一亿点点哦。
从荣禧堂走到荣庆堂,再从荣庆堂回到荣禧堂,贾家上下人等泰半人都围观过贾政的脸了。这会儿看到王子腾欲言又止的样子,贾政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如果我说,是你妹妹先动的手,你相信吗?”
王子腾:“……”
他可以选择不相信吗?
好半晌, 王子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艰难的问出:“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一听到这四个字,贾政那满腹的委屈就爆发了, “我也想问问你妹妹, 何至于此呀?”
看着那样一张脸,傻子都能想到贾政的心情不会有多好, 但叫王子腾没想到的是贾政竟然爆发的这么彻底。
虽然没有老泪纵横什么的,却也相差无几了。
其实昨日下晌那场互殴也真的不能全怪贾政。
为什么这么说呢?
贾政当时怒火交加, 大吼了王夫人两句, 便气急败坏的将口供砸向了王夫人让她自己看。丢了口供给王夫人,随即又将桌上茶杯全都扫到地上。正暴跳如雷的想要来场即兴演说呢,王夫人突然站起身却因心中慌乱一时不注意踩到了自己的裙子, 重心不稳的跌扑出去,还巧不巧的摔在了地上的茶杯上。
贾政愣了一下, 虽然在气头上却也下意识的上前扶人。但王夫人看着突然向自己走过来的贾政, 想到这份口供和贾政刚刚的暴怒便以为朝她伸手的贾政是要打她。一时间身体里遗传自祖辈的武将基因在这一刻爆发了……
总之就是开始的很突然, 结束的也很惨淡。
俩口子莫名其妙就大打出手, 之后还都伤得有些难以形容,一个匆匆写了条子告假,表示明天不能去衙门点卯了。一个让人去荣庆堂给老太太稍个话,不能立规矩侍菜布菜了。
之后俩口子对视一眼,便都没什么胃口的窝在房里养伤。
这一夜...睡在里间架子床上的王夫人越想越委屈,呜呜呜的哭了半宿。睡在外间大炕上的贾政也想到了身世坎坷的窦娥,流下了伤心的老泪。
原本还想着在屋里躲两天,不想第二天俩口子就不得不顶着伤了如此惊心动魄的脸踏出房门……
王子腾:“……”
就问回去就给他闺女订亲还来不来得急?
╮(╯▽╰)╭
来问罪的王子腾那可是官场老油条,虽然被真相弄乱了节奏,却没忘了他来荣国府的目的。
我妹妹说了,这事一定是你妹妹使的坏。
“那不可能,我妹妹知书达理,最是贤惠温柔。她们姑嫂虽偶有口角,却不会自断根基。”
一说起贾敏,贾政就想到刚刚在荣庆堂时贾敏出的那翻话。旁的且罢了,只那句荣国府倒霉了于她也没好处,不是吗?
她没这么做的道理。
因为王家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王子腾先被贾政那句‘知书达理’噎的够呛,随即又被‘自断根基’堵了个正着。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找什么论点来反驳贾政。抬头,再看看贾政这张脸,王子腾多少还是有点心虚气短的。
一边想着先将那些破事料理了,一边也在琢磨着怎么才能叫贾政老老实实的呆在府里别见外人。
……
贾政离开了荣庆堂后,众人先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又继续说起贾政俩口子这档子事。
贾敏笃定凤姐儿一如她姑母那般底子不干净,只是一来她没有证据也不好说什么,二来便是有了证据难道就能理清什么道理出来?还不如提点一翻,叫凤姐儿自己扫清了尾巴是正经。
到底是两家联姻,总不好将王家女都一杆子子打到湖底不是。
不过说起这个,贾敏就不得不再说一回自家老娘老糊涂了。家里都有一个王家女了,怎么还能再娶一个回来呢?
明明可以借着贾琏的亲事再联姻一门新姻亲,却将好好的亲事都浪费在了本来就有的关系上。
“唉,也不知道二嫂这事会不会影响家里的爵位,元春和宝玉几个的前程。”贾敏看一眼贾赦又转头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大房不关心二房的官运名声,但他们总要关心一下属于大房的爵位吧。而她正晕着的老娘...贾敏就不知道她更在意什么了。
在意爵位?没见她待琏儿有多好。
在意二房?却叫二房不顾规矩的居住正院。
在意元春?国公爷的嫡长孙女竟然没给办免选。
在意宝玉?八岁大的宝玉还整天在内宅厮混,打的络子都比湘云那丫头精致。就连配色,审美家里几个姑娘也多有不及。
这一刻贾敏也想不明白她老娘的心思了。
“怎么会影响爵位?”贾赦一听会影响爵位,当下就惊了,看看贾琏,再看看贾珍,发现他们也跟他一样不明所以,不由全都看向说这话的贾敏。
贾敏见状心里对娘家多少有些灰心丧气,一边站起身一边对众人说道:“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二嫂子犯了错,就是二哥哥犯错。二哥哥治家不齐,就是大哥哥治家不齐。”
说完不等几人再问什么,贾敏就转身进了内室。
外间众人面面相窥,一时间也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便都各自找了地方坐了等贾政回来。
贾敏进内室时并未提前说什么,她规矩仪态皆是上等,身上钗环虽不少却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也是如此,贾母正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一边听外面的声音,一边琢磨这事时,贾敏就突然进来了。
母女俩个视线一撞上,贾敏脸上便露出一抹惊喜之色,高声喊了句:“老太太醒了!”
外间众人听到贾敏这一声饱含深情的呼唤刷的一下都站了起来齐齐朝着内室而来。
贾母:“……”
这个孽女!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便是想帮忙也不会叫他们掺和的。宝玉跟着姐妹们出了荣庆堂,又被李纨带到了她和贾兰的小跨院里。众人看着宝玉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都以为他是被贾政那副样子吓到了。
想到这位比姑娘还要胆小不耐糙的小少年,大家也只能尽量耐着性子哄他了。
宝玉虽被吓了一跳,但真正叫他恍惚的还是今天的事。
真叫云妹妹猜到了。
就算没有他,这件事情也会爆发出来。
“太,太太为什么要做那些事?”用后脚跟想都知道能花银子找太太平官司的人都是理亏的一方,太太为什么要助纣为虐呢?
听到宝玉这么问,李纨这个儿媳妇能说什么,她眼中闪过一抹忿恨,摸了摸坐在炕桌前写大字的贾兰,脑子里都是贾敏之前说的阴私报应。
是不是太太这个当娘的做了孽,才害得她夫君英年早逝,让她年纪轻轻便守了寡,让她的兰儿成了没爹的孩子?
“我也想知道我们家的事跟二太太有什么关系?自家的事都管不明白了,还千里迢迢的派人管别人家的事,”黛玉冷着一张小脸,狠狠的瞪了宝玉一眼,气不过的说道:“多大的瘾呢。”
探春闻言便想张嘴替嫡母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她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说太太一片丹心照玉壶,是为了你们娘们好?
她还真没那个脸说这种话。
宝玉同样也是这般,一脸愧疚,心虚的看向黛玉,可怜巴巴的样子叫人便是有气也没办法朝他撒去。
黛玉气得将头转到一旁,揪扯着手上的帕子,小脸冷冰冰的,心里却在计算着回南的日子和到扬州的时间以及想想却不敢想的自家情况。
也不知道扬州那边,是不是一如二太太计算的那般有了结果。
还没。
林如海就算再缺儿子也不会现在就过继个已经记事的小孩回家,更何况过继这种大事,林如海如何会在贾敏不在的时候就定下来呢。
便是最后仍然要过继,也要先跟贾敏商量一翻。再者过继的也得是不记事的小孩,最好无父无母,六亲皆无的那种。
其实林家与林氏宗族那边早就出了五服,过继那边的孩子跟在路边随便捡个孩子都没什么区别。要说有区别,那就是随便捡的更省心些。
林如海做官多年,品阶也不低,林氏宗族那边的人也不敢太过放肆,来了几回后,林如海便以公务繁忙为由再不见他们了。他们倒是不死心,却也无计可施。
过继是大事,但纳个通房睡个丫头什么的,于林如海这种出身的人来说就真的不值一提了。
上官赠的,下官送的,手底下的盐商孝敬的,自己看顺眼的……别看林家子嗣单薄,但林如海的后院可不单薄。贾敏带着黛玉离开扬州前,还怕后院的姨娘起幺蛾子,特意抬了两个清秀丫头放到林如海的书房侍候呢。
一边表达了一回自己的贤惠,一边又叫后院的姨娘们没办法做大作妖。
就算王夫人将鸟送进去了,林家那么多的家养雀可都不是吃素的。
贾母醒了,有些事情就不能装糊涂了。
不管王子腾和贾政怎么商量善后,王夫人都不能在闯了那么多的祸后还置身事外。
在贾敏的求情劝解下,贾母让人传话出去。
王夫人必须背会了全册《大清律》,并且亲自抄写百遍女戒女则才可归家。
嘶!
且不说《大清律》是根据前朝律法删加成册的,想要彻底背下来需要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只说那什么女戒女则的,啧,王家女不识字的好嘛~。你叫一个几近文盲的人又背又写...凤姐儿一双单凤眼时不时的扫向贾敏:
太狠毒了!
“老太太说的是。我们过几天就要回南了,不妨趁这几天在府里,也叫府里的女先生教一教我们玉儿这些规矩律法,也免得将来再犯了同样的错。叫上珠儿家的也听听。对了,琏儿家的也去听听吧。”贾敏真不是啥好性子的人,见凤姐儿用不满不善的眼神看她,这位就又善意人意,温柔贤惠的说话,“这种事情旁人都可以不听,你却不能不听。娘家若是没教这些,这一次正好补上了。若是娘家那边教了,这次就当温故知新了。你是管家奶奶,是咱们荣国府未来的女主人,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呢。”
凤姐儿垂眸不叫怒火从眼底迸出,深吸了一口气才笑着上前:“姑母放心,我一定好好学。”
‘好好’两个字被凤姐儿咬着牙说出来的时候,贾敏竟还能对凤姐儿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姑母信你。”反正都这样了,干嘛不痛打落水狗?
凤姐儿:“……”
好想凿沉她们回南的船哦!
湘云笑眯眯的在荣国府前与胤禟挥手道别,胤禟看着湘云又蹦又跳的样子,挑了挑眉,用马鞭子推了推头上的瓜皮帽,对湘云笑得别提多有深意了。
这丫头贪玩,且还胆子大,带着她同骑一匹马一路小跑着去了城外的庄子。一到庄子就非要自己试着骑一回。
挑了只温顺母马给这丫头,她到也似模似样的骑了一回,只这一骑便在马背上颠了大半天。胤禟心忖,明儿指不定浑身疼成什么样呢。
带着人一路回宫,临到宫门口胤禟才吩咐秦八两今明两天都请个太医去荣国府。
“将额娘上次让人送来的玉雪膏给那丫头送去。”吩咐完,胤禟又笑道:“再去御膳房拎些点心过去。”
秦八两闻言一一记在心里,先与胤禟回阿哥所,然后才拿着玉雪膏去御膳房要点心。
湘云回来的太晚了,啥戏都没赶上。先去给贾母请安,见贾母已经像往常一样坐在榻上与人说笑了,只是情绪还不太高的样子,湘云不知何故也不敢深问,说了一回今天都去哪玩了,便道辞回房洗漱了。
满脸的土,一身的灰,跑来跑去间还能闻到土腥味,回房倒也无人觉得奇怪。
坐在浴盆里由着丫头给她洗头发,湘云才问了一回今天家里怎么这么安静。
周奶娘看了一眼翠缕才小声将贾政夫妇的事说与湘云听。
湘云听得目瞪口呆,心中大呼遗憾。等周奶娘说完,她才一脸‘原来如此’模样的对周奶娘等人总结:“怪不得刚刚在上房老太太说她没甚胃口,叫大家伙自己用晚膳呢。”
这么大的事,能有胃口才怪了呢。
是呀,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能想到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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