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湘云前几天就想到一个特别严肃的问题。
以荣国府的能力和宝玉的身份, 怕是只要宝玉露出想要上进的意思,他不必需要下场就能直入仕途呢。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在清朝当官,尤其是荣国府这种包衣勋贵人家的子弟想要入仕, 真非科举这一条路可走。
随便说说吧。
入学景山官学, 只要家里人脉跟得上去,自身也优秀那出来就能进内务府当差,以笔帖式入仕途。
如今的湖广巡抚年遐龄便是以笔帖式累官至二品大员的。
除了这一捷径,还可以借助家世和亲戚长辈的官阶爵位获取荫生名额进入国子监读书。当然了,如果做不了荫生, 也可以捐银子做个国子监的例生,同样也能在国子监挂上学籍。进了国子监读书, 三年后就有了吏部记叙的当官资格。贾家只要再稍加运作一下, 何愁候不到实缺?
除了走国子监的路子, 宝玉还可以直接重走贾琏的捐官路子。
贾琏成亲前, 为了亲事好看特意捐了个五品同知在身上。都是贾家的爷们,宝玉自然也可以走捐官的路子。等身上有了官职, 再想办法往实差事上面转也更容易些。
就像李卫, 虽然她不知道这个李卫是不是历史上的那个李卫, 但历史上的李卫当初也是捐官入仕的。
湘云之前见到李卫的时候便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前两天突然想到在未来看的一部影视剧里就有个叫李卫的清名臣。
靠着捐资入仕途,还做到了封疆大吏,一代传奇人物。
话说回来除了上面三种文职,宝玉也能走武将的路子。
贾家就是军功起家, 在这方面还是有些薄面的。再一个, 哪怕贾家的面子不好使了, 宝玉他亲舅舅不是才升了九省统制?
再有皇宫的侍卫除了由正经满旗子弟担任外, 还有属侍卫处管辖的包衣侍卫营。包衣侍卫营掌稽察出入, 随扈巡幸,驻跸警卫等职务,晋升的速度不逊那些满八旗的子弟。
……
本来就有这么多种入仕途的方法了,再加上当初贾政执意要叫贾珠科举,间接导至贾珠早亡,贾家那帮拖后腿的绝对不会再叫宝玉累到,重蹈他哥的覆辙了。
不过湘云关心的也不是这个。
在她看来不管是哪一种入仕途方式,只要有能力早晚都能爬上去。但宝玉他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走捷径于他来说,没有好处只有坏处。他需要多看看,多听听,再多累积一些市井民俗和为官处事的经验。
世人常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宝玉要是...那湘云觉得他还不如继续搞艺术呢。也省得将来害人害已。
在未来除了相对隐私的案子外,其他的案子都是公开审理的,公民不光可以申请去法庭旁观还可以通过法庭的公众网站观看直播和回放。除此之外,公民也可以申请查阅案件卷宗这一类的资料。
不过除了相关专业的学生和工作人员,其他人想要申请查阅与本人无关的案件资料,申请手续非常复杂,也很难通过就是了。
远离州府,只去下面的小县城,躲在大堂后面偷偷的观摩一回县令办案,再按着堂上所见所闻查看一回那个案子的卷宗。湘云心忖:有了这么一次经历,也许用不了多久宝玉就能脱胎换骨。
湘云不知道这个时空这种事情是怎么规定的,于是找了胤禟问她和宝玉能不能去泉州下面的小县城围观县太爷办案,并且阅读一回县衙的卷宗。
这点请求压根不算什么事,至少在九贝勒眼里微不足道。
那天湘云一说,胤禟便着人去安排了。
泉州这边远离京城,偏远小县城不知多少,都不用特意安排什么,只跟县令打声招呼,再着人送了湘云等人过去,剩下的事那就都不是事了。
不,还有个事。
那就是方言的问题。
县令说官话,下面的原告和被告都满嘴的方言...不带上翻译,那跟听天书也没什么区别了。
╮(╯▽╰)╭
湘云从胤禟这里出来便小跑着去找宝玉了,一到宝玉这里发现李卫也在。见李卫正在那里吆五喝六的跟宝玉说他在老家时多威风,一边说,还一边单脚踩在凳子上连比带划的,神采飞扬样子满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应该的张扬和热烈。
湘云看到这样的李卫不禁回想几年前初次见到胤禟时的一幕。那时候的胤禟也只比现在的李卫大了个两三岁,但沉稳的却不像个孩子。
收回思绪,湘云没有打断李卫,而是胳膊撑着窗户框子站在窗户外听热闹。等二人发现湘云来了,宝玉笑呵呵的唤了一声云妹妹,李卫则有些不好意识的红了耳朵,声音不似刚刚那般大开大合,带了几分腼腆的叫了一声‘云姑娘’。
湘云没往屋里进,而是站在原地,隔着窗户将来意说了。等湘云离开,李卫便又和宝玉嘻嘻哈哈起来。
男孩子的话题和淘气程度可不是湘云这个假小子能比的。原本被湘云带的就不像原著那么娇气的宝玉,打和李卫碰了头,整个人都更像个男孩子了。
以前睡觉都不敢一个人睡的宝玉,还曾和李卫半夜三更的跑出去赶海捡海物,怕是没亲眼看见那一幕的人,想都不敢这么想呢。
转天临要出发去下面的县城了,湘云这边又有了旁的事。还是那处湘云之前犹豫不绝不知道是买是租的院子。
泉州这边的富商打听到九爷府上的女眷相中了这处院子,于是连夜联系了房主将房子买下来,之后拿着房契跑别院这边献殷勤来了。
胤禟吃过早饭便带着人出门,那富商扑了个空也不气馁,还请人通传一声,说是给湘云请安也使得。
给她请什么安?
她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呦~
湘云挥手,不肯给这个排面,提着裙摆都准备上马车了,那边又将房契递了进来。
不是很喜欢这种投机取巧的人和事,湘云原想让人将房契送出去,但转念间又发现这人来的正是时候。
湘云最近一直想知道一下泉州这边的商业行情,因胤禟那里的都是大买卖,得到的资料完全不能用做参考,正想着自己找切口,到有人自己送上门了。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但宝玉实习这事也要紧。毕竟等胤禟这边的事办完了,他们就要回京城了,不抓紧时间观察学习一回,以后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于是湘云便与宝玉兵分两路,一路留在泉州组建加工厂,一路前往下面的县城观摩学习。
话说,原本湘云是想在下面的县城建加工厂的呢,现在倒觉得在泉州更好些,交通运输也更方便些。
李卫陪着宝玉过去的,湘云又将胤禟之前安排给她的两个方言翻译派了一个给宝玉。
因湘云不去了,宝玉也不担心他云妹妹会累到,晒黑到,两个小男孩便带着随从一跟骑马去了目的地。辰时末出的泉州城,未时二刻便到了胤禟找的那个小县城。
打马去了县衙,道明来意,县太爷极是热情的将宝玉一行人安排在了县衙内的一处客院落脚。
县衙有一个正七品的县太爷,两个正九品的文官,即县丞和主薄。县丞分管粮马、征税、户籍等工作。主薄也有相应差事。县衙虽小却也是三班六房,一样不缺。
宝玉和李卫带着随从住进了县衙后,日常不是旁听县令审案,就是去翻阅卷宗旧档。平时也会跟着衙役上街寻找证据,听师爷分析案情,观察县衙主事们处理县内各种琐碎公务。
宝玉从来不知道基层官员身上的担子有多重,更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于民生来说是多么的至关重要.这一刻,在了解了县衙基本运作后,宝玉也在为自己曾经的无知羞愧。
像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自以为是,不知所谓。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宝玉即将一步一步走出象牙塔的时候,湘云也与那位本地富商见过面了。
相较于湘云的白胖水嫩,这位本地富商则是黑胖黑胖的。
两人见了面,那富商便先对着湘云作揖。先说了一通对胤禟的敬仰佩服之语,然后又说那房契只是小小心意,还望赏脸收下。
“就算今儿收了你的孝敬,他日遇到了事,也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湘云手指在旧上的房契上点了点,“往咱们家送孝敬的多了去了,明知道咱们不在这边久居还送了房契来的,你到是第一个。”无事献殷勤,谁晓得是什么难为人的事呢。先将丑话说在前头,也省得他张口说正事时再不好回绝。
吴有德没想到湘云说话这么直接,被说得嘴角抽搐个不停。
他只知道看房子的是九爷府上的女眷,听说九爷尚未大婚,便以为是什么侍妾之流,以为送个房契,吹点枕头风的交易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买卖。不想一见到人才发现眼前这位姑娘可不是什么侍候人的主儿。
再一个,年纪也对不上。
虽不知道面前女童与九爷的关系,但想来能被九爷带着出京城的,必然是极亲近之人。
是姐妹?
若是姐妹,那可就是宫里的公主格格了?
试探性的说道:“格格严重了,咱们是真心孝敬九爷,再不敢有旁的心思。”
格格这个称呼...用处很多。皇帝宗亲的女儿可以称格格,王爷阿哥的通房侍妾也能叫格格,未出嫁的满旗女儿在家时也要被唤一声格格。
这么说吧,湘云一身旗装走在京城大街上,有些活络的小贩也会主动上前唤一声格格再兜售他的商品。
因此这吴有德是试探错了方向。
“没那个心就好,省得到时候再心生怨怼。”湘云闻言笑了两声,随即又问起面前的人姓甚名谁,家里是做什么生意了。
家中自前朝起便是做瓷器生意的,生意不错,但吴有德想搭上胤禟的船再上一层楼。
湘云像是对这个话题有了兴趣一般,东拉西扯了许久,将想知道的东西都问了一个遍。
那吴有德也听出来湘云是在像他打听什么,却也回得痛快没有一丝隐瞒。
“九爷那里要办瓷器比赛,想必你也是听说了的。咱们这个比赛讲究的就是个公平公正,绝不暗箱操作,弄虚作假。你们家若是派人来参赛,旁的不敢保证,但绝对公平却是没问题的。”
吴有德:“那是,那是。这便极好了。”
湘云又拿起房契抖了抖,说道:“我也不占你便宜,这房子我前儿也问过价了,不过四百多两银子。这房子我便收下了...露珠,取五百两银子来。”
“这...”早在来见吴有德前,湘云便叫露珠去取五百两银票备着。这会儿湘云一说完,露珠便将银票拿出来,并且递到了吴有德面前。吴有德不敢接银票,看看露珠再看看湘云,面露难色。
“吴老板别多心,咱们府上有规矩,不叫收外面送进来的东西呢。”站起身,湘云笑眯眯的说道:“吴老板若真有心孝敬,不妨直接找九爷去。”
吴有德:所以您到底是九爷的谁呢?
跟着出来的人嘴巴都严,别院里的消息半点风声都没透出去,但湘云进进出出,时不时的还会有秦八两陪同到叫一直观望这边的人都看了个清楚。
宅子既然买下来了,湘云便也不纠结这个事了。将所有她能联系到的木匠都请了过来,之后问了一回有没有人愿意选择稳定工作,固定工资的。
将愿意留下的留下,将不愿意留下的礼貌送走,湘云又与这些愿意留下的说起了口红套。
设计原理什么的,湘云能说个大致。但她知道口红怎么使用,将她想要的效果和知道的那点常识说给这些木匠后,湘云又将口红套的草图给他们看。
口红套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底座,一部分是套盖。湘云没让人分开做,而是单独将套盖雕刻这个活交给一批人来做。
匠人们哪怕没见过湘云口中的成品是什么样的,却依旧靠着智慧完美复制了湘云想要的口红套。
湘云让人做了二十种口红套。除了套盖上的雕刻不一外,其他的都大同小异。
那处宅子进行了小规模修缮,正门前的倒座房改成了一排门朝街面开的铺子。
前院做了木匠的工作区域和存放木头和成品的库房。而整个后院都留给姑娘们做胭脂。上工时,木匠们走前门,姑娘们走后门。
木匠们开工后,湘云又开始找花田,找能做活的姑娘们,她想在宝玉和李卫他们回来前将这些事都弄好。
其他的事很快就搞定了,不过招工的事却比想像中的还要困难许多。湘云甚至是开出了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月钱都没人来报名。
湘云招工条件上写明了只要年轻女孩,但面试的除了几个四五十岁的嬷嬷外,连个年轻的寡妇都没有。
后来到是有人送了女孩来做工,但发现并不是在九爷别院后又瞬间将自家女孩领回去了。
湘云:“……”
是日,湘云靠在栏杆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撕着馒头喂湖里的锦鲤。胤禟摇着把折扇,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朝湘云走来。
“需要帮忙吗?”
湘云抬了抬眼皮,无精打采的瞅了胤禟一眼。
懒得理你。
胤禟见状阖上扇子,随意的用手指转着扇子,“爷赌你已经有办法破局了。”
只是又陷入某种莫名其妙,稀奇古怪的纠结中了。
“...嗯。”湘云揪着手里的馒头,一边看着湖里的锦鲤争着抢吃食,一边带了点赌气语气的问胤禟:“知道我为什么要办加工厂吗?”
造反呗!
胤禟没言语只点了点头,示意湘云继续往下说。
“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竟然是通过卖身契买了那些女孩们回来做工……”
通过人伢子和里正将买丫头的消息散出去,之后一纸契约将所有平民女孩变成奴藉。之后将这些女孩放到工厂里做工,靠自己的工作所得赎身离开。
“奴藉是可以消的,”胤禟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湘云,“这个你应该熟悉。”
湘云摸了摸鼻子,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胤禟。又觉得什么都不说有些尴尬,便又呐呐的说了句:“这方法违背了我的初衷。我的本意是想要抬高女孩的地位,而不是一脚将她们再踩进泥里。”
“也未必像你说的那样了,有一点你可能没注意到。”胤禟顿了顿,见湘云询问的看过来,才接着往下说道:“天聪四年,民人卖身旗下后,其身份由民人变为旗人,原本在州县的户档消除,户籍入于旗籍。倘若赎身,则其身份又变回民籍,但需要户部的牌照才能回原籍落籍。
皇阿玛也曾屡次要求旗下买卖人口时须通过官方用印,用印所买之奴仆为红契奴仆,而未经官方用印、私自买卖的是白契奴仆。白契卖身者可断出为民……”
“...呐呢?”湘云眨巴了好几下眼睛,“什,什么意思?”
“今天能为了几两银子将家中女孩卖与你为奴,便是他日赎身回去也未必不会再将女孩另卖他人。你不妨将这些女孩都用白契买下来,户籍都迁到那个户头上。”
集体户的意思吗?
白契不受律法保护,人还是自由身。而集体户又将女孩的户口从家里迁了出来...是这个意思吗?
胤禟伸手将湘云的头发揉乱,之后一甩扇子,留下湘云在这里钻牛角尖,自己摇着扇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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