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第 224 章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天高皇帝远, 贾蓉远离京城和贾家人,在外面也是爷一样的人物。可一回来谁都能对着他吆五喝六的,尤其他那老子竟然还让下人往他脸上吐唾沫。

    媳妇被老子垂涎,自己又被亲爹折辱, 这样的京城哪怕是让他立即袭爵, 他也一刻都不想呆了。

    回京后的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 对比了一回在地方上的日子, 贾蓉带着几分愧疚的对秦可卿说道:“只是又要连累你跟我吃苦了。”

    “妾身甘之如饴。”将小儿子放下, 秦可卿走到贾蓉身后给他按揉肩膀, “这两日眼见着消瘦了许多, 可是老爷又训斥你了?”

    贾蓉闻言眼上出现一抹难堪和愤怒。

    自家老子当众‘旧疾’复发,已经失了体面了。不想今日还说什么古人事亲以孝皆是要病榻前侍疾的。又说孝之一道, 儿女都一样,女婿儿媳自是也一样。

    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叫他们俩口子,或者说是叫他媳妇榻前给他侍疾去。

    且不说他那旧疾是个什么玩意,只说哪有公公病了叫儿媳妇侍候的道理?他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贫寒人家没有闲人,阖家的丫头婆子多少,怎么还需要儿媳妇上前侍候了。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如今竟是一点体面都不要了。

    贾蓉原是不想跟秦可卿说的, 但想到秦可卿的能耐手段, 便是他现在不说也瞒不住她,便只能咬着牙将贾珍那番不要脸的话学给秦可卿听了。

    秦可卿好歹也在某个地方呆了几年, 连贾蓉都受到影响了, 何况她了。当即眼角含威,粉面带煞, 原本还力道适中的双手此时也因为生气的用了不少力气。

    指甲扣在贾蓉的肩上, 疼得贾蓉想躲还不敢动弹只能直挺挺的坐在那里疼得呲牙裂嘴。

    原以为至少还要顾及些体面, 现在看来若不趁早解决了,必要闹得没法收场。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老王.八蛋不能留了。

    秦可卿发狠的捶了捶贾蓉的肩膀,然后突然收起脸上的怒气对着贾蓉娇柔笑道:“算了,管他外面洪水滔天呢,我只要知道我的爷一定会护着我们娘们的就好。”

    贾蓉:“……”

    可你的表情不是这样说的。

    是夜,秦可卿找来她从地方上带回京城的一个中年媳妇,对着那媳妇嘀嘀咕咕了一回,那媳妇只迟疑了一息便出去了。

    翌日一早,贾蓉早起先去给贾母请安,顺便说了一回扶灵回南的事,希望能够得到贾母等人的支持。这是正事,贾母自是不会反对。等从大观园出来,贾蓉又去了荣国府见贾政……

    从贾政那里出来贾蓉便回宁国府了,一回府便见到他老子身边的男仆正在门口等着他呢。

    “老爷唤人呢,大爷快些去吧。”

    贾蓉为了扶灵回南的事各处说话,又不放心秦可卿在府里,便叫秦可卿称病不出。

    可能是瞎了一只眼睛后,丢的人和体面也已经捡不回来了,贾珍很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早起贾蓉不在便叫人去找秦可卿。秦可卿称病不去,还打了传话的人。正闹着呢,贾蓉便回来了。

    又是糟心的一天,别说贾蓉累了,就是秦可卿也累得不行。不过秦可卿想到她的安排,到是隐隐多了几分兴奋。

    秦可卿安排什么了呢。

    她让那个媳妇去了贾珍的房间。

    先是安神香,再是扎了麻绳的用棉花做的四个护腕,最后才是一摞宣纸。

    那媳妇原是宫里的宫女,出宫后被家人嫁给了一个外地商人做续弦,她虽不满意却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也没得选了。哪成想那外地商人的老婆压根就没死,家里也是妻妾成全。跟着这商人回了老家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人生地不熟的也只能认命了。

    可老天爷又跟她开了个玩笑,她嫁的这糟心玩意竟然突然暴毙了。于是她就跟其他的妾室姨娘被正房提脚发卖了。后来买她的人家待她极不好……

    几经辗转到了秦可卿身边到是因着经的事比较多,规矩也好这才渐渐成了得用的管事婆婆。

    这媳妇早前就是因为有谋杀亲夫的嫌疑才...如今正是又有了用武之地。

    后半夜,贾珍睡死过去,就连值夜的下人也都睡得人事不知。

    那媳妇用湿帕子捂着口鼻进了屋子,又在房中点了支安神香,然后才走到大床前。

    先是用护腕将贾珍的四肢都保护上,然后才将护腕上的麻绳固定在床柱上。将贾珍四仰大趴的固定住。

    之后看了一眼贾珍的伤处,眼底浮现一抹厌恶后这才转头去端了脸盆过来。

    里面有水,不用再打水了,然后这媳妇就将水盆放在床边的鼓凳上,开始用浸了水的宣纸给贾珍敷面膜。

    这一招也叫闷刑,贴加官。

    敷第一张宣纸的时候,贾珍没有任何反应。

    敷第二张宣纸的时候,贾珍的手脚开始有了明显的动作。

    敷第三张宣纸的时候,贾珍的身体开始不停的扭动。

    敷第四张宣纸的时候,贾珍的旧疾复发了。

    这媳妇见贾珍的旧疾复发了,便没有再往上加宣纸了。足足等了一刻钟,见血已经染红了床铺,并且流势渐歇,那媳妇才又开始加宣纸……

    是毕,那媳妇检查了一回贾珍的手腕脚腕,见不曾出现任何勒痕,这才收拾了东西,将窗户开了一小条缝的离开了。

    转天,贾珍旧疾复发病逝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家人看到那一床的血都嫌丢人,于是不约而同的都没想过请太医或是郎中入府验一回死因。

    因死的比较有颜色,所以府里府外,大街小巷都在传贾珍是不是最近‘闷’着了,所以梦里与人大战了三百回合这才扯着了伤口。

    因死人极不光彩,所以贾家这边也都没大办丧事,正好还在贾敬的孝期里,除了再买副棺材板和回头用来摔的盆子,其他的都齐全。

    亲爹刚死,亲哥哥就没了,惜春听到这一噩耗时,整个人都傻了。

    说不伤心,又感觉心都跟着空了,没着没落的,好像花朵没了根。

    可说伤心吧,又仿佛松了一口气。

    宝玉和姐妹们都围着惜春,想哄哄她,又不知道怎么哄她。除了迎春没有生母,贾兰没有父亲,他们其他人都是父母双全。洽在这时,湘云和黛玉一块过来了。

    黛玉和其他人差不多,但她老娘是当家太太,她是嫡女,从出生到现在都被她老娘捧在手心里,若是林家有皇位,黛玉绝对是林家的皇太女,所以她就不知道用什么立场来劝惜春了。

    然后湘云就上场了。

    “来,听我说,这个时候你不能想他们的好,你就满脑子想他们的不好。平时多想想,想多了你就不伤心了。”

    “……”

    道理好像不是这样讲的呀。

    那你来?

    按着湘云的这个不着调思路往下想,别说,惜春还真就越想越生气,最后小脸一板,还露出三分冷笑了。

    连儿媳妇都惦记的混帐玩意,死了就死了吧。

    ╮(╯▽╰)╭

    贾珍的后事很低调,低调到都不曾通知什么人。没接到通知的人家也体谅他们家想要低调的心思,也都只做不知。可人们天生就喜欢这种花边新闻,贾珍死的又这般‘可歌可颂’,茶馆说书的,街边讲故事的,都是以贾珍为蓝本,这热度一时半会儿的就别想退下去了。

    贾蓉也嫌丢人,一边请旨袭爵,一边真就准备收拾东西扶灵回南躲风头去。

    贾珍是世袭的三品爵威烈将军,按将等袭爵的规矩,宁国府的爵位到了贾蓉这一代,就只能袭一个五品爵位了。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拿到了袭爵的圣旨,贾蓉便拜别了贾母和京中众人带着秦可卿和两个儿子扶灵回南了。

    尤氏也想跟贾蓉走,可转头又想到贾珍的死归根究底跟尤二姐脱不开关系,而尤二姐又是她的继妹...只一犹豫,尤氏就没勇气跟着贾蓉离开了。

    贾珍成了过去式,这整个过程竟没一人怀疑过贾珍的死因。不管是真没想到还是真不在意,都只能说明贾珍的人生够失败。

    贾蓉离开后,尤氏便开始整顿整个宁国府。

    贾珍的那些通房侍妾,以及与贾珍不清不楚的小厮都被尤氏打发了。

    她还算良善,发还了身契让他们离开而没有将人提脚发卖再捞两笔银子。

    为何说两笔呢?

    这些人的私房家私是一笔,卖身银子是一笔,可不就两笔嘛。

    打发了这些人,尤氏又用了一种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的速度将整个宁国府的下人都换成她的心腹。

    而那些在宁国府干了几十年甚至是一辈子的老人,尤氏给了他们两条路。

    一是拿着身契阖家脱奴籍,二是,去金陵侍候贾蓉夫妇去。

    对了,在这个过程中,尤氏迅速抱养了一个贾氏宗族里的小男孩。

    小男孩两岁了,母亲生他时难产没了,父亲在他周岁时与有夫之妇私通,被人追打时失跳落水淹死了。

    虽然没有过继,也过继不了,但是尤氏却已经开始为自己将来做打算了。

    宁国府那边的事,荣国府这边谁都没掺和。惜春冷眼旁观了整个过程,无论是贾蓉夫妇还是尤氏这个嫂子,都没想起惜春来。

    惜春也彻底对这家人冷了心。

    当然,她原本也没抱多少希望就是了。

    ……

    在外人看来,贾珍就是被自己的龌蹉猥琐死的,就连湘云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因为贾珍,湘云多少有些反感男女间的那些事了。

    感觉又猥琐又恶心。

    胤禟都要恨死贾家了,原本他就觉得湘云嫌弃他的出身,哪怕没有表现的太直白,胤禟也能看出来他老子给他拖后腿了。

    尤其他老子爱在儿媳妇没进门前给儿子指格格指侧福晋这一点。按湘云的话就是自己渣不算渣,全家一起渣那才是家学渊源。

    他多难呀,贾家还来添乱。

    真是太不懂事了。

    被胤禟腹诽咒骂的贾家最近出了太多的名,阖家老小再次恢复到了以前拒绝社交的状态。

    三春最近也没怎么去上学。

    开始的时候是因为贾敬的丧事,后来探春和迎春便都留在园子里陪惜春。等贾珍的事情闹出来后,三春便都不太想上学了。这回贾珍死出了传奇色彩,三春一商量便决定过完年再去上学。

    黛玉到是一天不落的上学打卡,湘云仍旧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春天小选的时候,史家活动了一下史湘渝顺利落选了,之后便开始备嫁。

    简亲王府的爵位到底还是没有巴录的份,如今巴录已经带着母亲搬出了王府。

    史家这门亲事,无论是从门第还是新娘的人选上,在巴录看来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巴录一直想退亲,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但他不知道,若不是史湘渝的精神状况很有些问题,史家也不是很相中他就是了。

    这门亲事于史家来说,就是在嫁‘祸’呢。

    随着史家给史湘渝张落婚事的消息传出来,湘云也觉得史家在嫁祸。

    “你瞧瞧,你瞧瞧,原以为他们这做叔叔婶婶的对侄女没爱,原来这当亲老子的对亲生的也这般。那丫头比我还小些呢,不说好好的给那丫头看看病却想着早早嫁出去祸害别人。人干事?”

    胤禟将糖炒栗子送到湘云跟前的小碟子里,一边听湘云说这些家常里短,一边给她剥栗子吃,“比你小的都要嫁了,那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嫁?”

    “嫁什么嫁?凭什么我就得是嫁,你们就可以娶?”湘云往嘴里丢了颗栗子,扬了扬下巴的哼了一声,“不嫁。”

    “...我又没说什么。”胤禟:“慢点吃,别噎着了。”

    图嬷嬷坐在外边做绣活,听到里面这段对话,差点扎到自己的手。

    一个彪呼呼,一个怂兮兮的,她也是没眼看了。

    但凡将话说透了,也不至于天天被这丫头折腾得不上不下。

    没错,如果胤禟将话说透了,湘云要是没那个意思,真就一定把话说清楚。可问题是胤禟也害怕湘云没那个意思呀。

    虽然他感觉湘云对他也不是全然不上心,可这丫头要是自己一时没想明白再以为自己想明白了呢...那苦的还不是他自己?

    唉!别再买星星了,他就要被这颗天魔星折腾到怀疑人才了。

    ~

    时间一晃就到了英莲出阁的日子,封氏带着英莲过来给湘云磕头,湘云稳稳当当的受了这一礼,然后又指了指一旁的宝玉。

    封氏母女也知道英莲能从薛家出来也有宝玉的功劳,娘俩个都不用湘云说什么便转了个方向给宝玉磕了三个头。

    恩同再造呢。

    宝玉有些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湘云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人情债比金钱债更难还,她受这个礼,是告诉封氏母女她们再不欠她的恩情了,从此安心过日子去。至于宝玉,湘云却没管,毕竟那是他的事,他的选择。

    等英莲和封氏行过礼,湘云便让图嬷嬷送她们去侧门那边准备好的院子了。

    那间院子之前还被湘云用来装过金银,如今又拿来成亲用,还挺喜庆的。

    府里准备的红绸都是极好的东西,用完这次还能留着给晴雯和以后的丫头们用。

    英莲做嫁衣的时候,湘云特意让人给她和晴雯准备了些金钱。大红的嫁衣绣以金线,别提多好看了。

    身边的丫头和嬷嬷都被湘云打发过去凑热闹了,湘云自己到是没去而是准备跟黛玉几个说说话。

    三春,黛玉以及宝玉叔侄都来了。

    倒不是特意为了参加英莲婚礼的,而是湘云想着今儿热闹便做东请大家伙去水榭那边吃烤鹿肉。

    惜春在孝期里,本不想过来,是湘云说她不介意这些事非要惜春过来凑热闹,惜春才过来的。

    孝期吃东西有忌讳,这个湘云是深有体会,于是特意单独给惜春准备了吃食。

    湘云带着众人在水榭这边说笑吃喝,图嬷嬷封氏带着相熟的丫头们给英莲送嫁。听着接亲时的吹吹打打以及鞭炮声,宝玉和湘云都不由想到了英莲的身世。

    跟姐妹们说了一回英莲和封氏的不容易,宝玉又说起了晴雯。

    明年也嫁了呢。

    凡是女孩出嫁,宝玉都要舍不得一回。这一点别说湘云了,就是其他人也都清楚的很。见宝玉拿着一块骨头一边啃一边长吁短叹,众人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还只是嫁了个丫头,若是明日姐妹们出嫁了,他是不是还要再哭几回鼻子。

    几人逗了一回宝玉,又嘻嘻哈哈的继续说笑不提。

    过了几日,英莲回门,湘云又让人拿了她十匹料子,两套茶具赠她。送走了英莲,周奶娘又来了。

    自打那年周量摔着了需要人照顾,湘云就让周奶娘提前退休了。

    养老银子开始的时候让人给她送去,后来湘云在银行给周奶娘开了个户头,存一笔银子进去。此后每月按时给周奶娘发养老银,她是按月取还是攒着一块取,湘云就不管了。

    年节的时候,湘云也会让人给周奶娘送些东西过去,后来这两年越来越忙,又担心周奶娘收不到或是再有旁的什么事,便又买了处小庄子送给周奶娘,如此一来就算哪一天她出事了或是她不在了,周奶娘那里也不会没着落。

    周奶娘也会来府里看看湘云。有时来了湘云在家,有时不在。但感情和关系却是真的不似以前朝夕相处那会儿了。

    这次周奶娘来,是跟湘云报喜的。她给周量定了一门亲事,婚事就定在了明年。

    “恭喜嬷嬷了,明年娶媳妇,后年抱孙子。”说完这话湘云猛的想到周量是她的奶兄,顶多比她大几个月,明年娶媳妇...是不是有些早呀。

    这个奇葩的时空,不光克扣她的童年,还想要污染她的少年,忒过份啦!

    知道周奶娘不是单纯来报喜的,湘云也没计较,她感念初来那几年周奶娘的尽心照顾,也知道一般人家娶媳嫁女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当天虽然没送什么东西,却也让周奶娘回家等着了。几日后收拾了一批东西让人给周奶娘送去,无论是成亲用还是自家用都是富富有余。

    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湘云多少还是有些意兴阑珊。

    永远对她一个人好,永远心无旁骛?

    怎么可能。

    因着周奶娘引起的一些小情绪,也随着康熙四十四年的到来消散了。

    过年的时候,当今虽然仍旧情绪不高,却不似去年那般了。

    众人小心翼翼应对,生怕哪里会触及当今的伤心事,所以这个年就过得比哪一年都要累。

    湘云看着胤禟每次从宫里出来都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多多少少有些心疼他。

    你家的事,可真多。

    二月,罗刹国人越过大清国界线杀人并抢劫马匹衣物,却反咬大清蒙古牧民一口,理藩院特意致函罗刹国。

    此次不光涉及无辜牧民性命财产,更涉及到了罗刹国意图混淆两国边界,因此当今除了让理藩院致函,更派了皇子过去。

    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儿子,当今发现讨价还价这种事情,还就得去个脸皮最厚,最不会吃亏的儿子不可。于是这么一想,胤禟就被抓去当差了。

    听说胤禟要去边界,甚至还有可能进入罗刹国,湘云就眼睛亮晶晶的就凑了过去。

    想去~

    胤禟不同意。

    他以为湘云留在京城,就不会吃苦了,只万万没想到他前脚离开,后脚史家就被抄家了,而弘晳更是亲自带着人来拿湘云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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