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上来说,这一年的纷纷扰扰并不比前几年少上一分,天下各处的战乱依旧在延续着之前的势头。
大规模的战事只发生了一场,李渊就栽倒在了地上,由此可以看出大家都些折腾不起了。
嗯,除了萧铣之外,这位顺风顺水登上梁王之位的萧氏子孙好像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天命之主,所以在权势大张之下表现的很夸张。
即便受到了重挫,依旧不改初衷,他即瞧不上腿上的泥巴还没洗干净的窦建德,也对靠着妻子爬上来的李破轻蔑不已。
李渊的死讯传到江都,萧铣并没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反而觉着李渊死的好啊,如今天下能称得上贵胄的也就是他萧铣了,此乃天意也,论起家世来,天下人也应该认他萧铣做皇帝嘛。
窦建德也算是投其所好,其实他当年不停送书信到洛阳王世充处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口吻,当时王世充也很高兴。
时至今日,东都洛阳依旧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也依然是中原之战的核心,因为它的位置太重要了。
如果说西京居天下项背的话,那么洛阳就是天下之腹心,占据了这里,同样可以虎视天下,不然的话也不会称之为东都。
与窦建德一旦有了默契,萧铣自然有所意动,只是今年他已用兵于夔州,而在诸王凋零,杨道生投敌,宁长真等不停号令的今天,大举进军河南确实力有未逮。
而且洛阳城中还有王世恽等守城,并没有什么迹象表明他们想献城给梁王,倒是窦建德和李定安要和他们熟上一些。
今年李破称帝的时候,未能像称王时一样得到窦建德,萧铣的祝福,这也显示出了两人态度的变化。
当日三人隐隐结盟也是各怀鬼胎,李破想分散李渊的注意力,窦建德则想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趁机吞了河南。
而萧铣想入蜀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如今李破在关西称帝,队友自然也就变成了仇敌,窦建德和萧铣眉来眼去那是再正常不过的战略。
群星璀璨的隋末乱世,至今也只剩下了寥寥几个名字还在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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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益州锦官城,城南赵郡王府,书房。
赵郡王李孝恭端坐于主位,这是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长眉细眼,留着短须,面貌端肃,很有威严。
室内还有其他几人在,一个是李孝恭的堂弟,楚王李智云,年纪轻轻,坐在那里不言不动的样子,看上去很有些城府。
另外一个是谯国公许绍的次子许智仁,谯国公许绍逝于军中不久,李孝恭便将他的次子留在了身边。
任为赵郡王府长史,兼锦官城守,自然是视为心腹了。
许智仁和他的父亲一样,一身的书卷气,可却怎么也遮盖不住那一身军旅的气息,正是这年月盛产的人物。
而另外一人身高臂长,体形健硕,正是被李孝恭召回锦官城商议大事的河间郡公,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
还有一人则是李孝恭长子,益州长史李崇义。
五个人三个姓李的,很有关西李氏的特色,实际上这些人当中,只有刘弘基一个外人而已。
室内宽敞,阳光从外面照进来,一室皆明,只是蜀中的冬日对于他们这些外来人而言,确实有些难熬,都裹着大氅,除了刘弘基之外,其他人都还觉着室内寒凉了些。
书房中茶香隐隐,一个面目姣好的女子在煮茶,其他人也都晓得李孝恭好茶之名,在茶汤煮好之前,都安静的坐在那里。
其他人不得而知,刘弘基这里目不斜视,其实心中早已骂开了,都什么时节了,还给俺来摆世族子弟的虚浮架子,你家爷爷当年也阔绰过,可没你这么惹人厌。
刘弘基这人三十出头年纪,性情豪迈,作战勇猛且不失智谋,算是个相当合格的领兵将领。
他的经历比较传奇,出身庶族,也是官宦子弟,早年因为喜欢交些狐朋狗友,把家产给败光了,就是演义里面形容的那种轻财仗义式人物,最后弄的自己很狼狈。
后来在大业年间还是父荫而得官,有意思的是这个败家子随征辽东时误了期限,自料当斩,于是伙同他人把押送的牛给宰了,大吃了一顿,随后入狱。
那会大家都兴致勃勃的去辽东立功,没人管他,等到大家从辽东撤回来,哀鸿遍野之下更没人理会他了。
侥幸逃过一劫的他被友人给赎了出来,官也做不成了,于是便干起了偷马贩卖的买卖,这算是给他人生留下了一个很大的污点。
不喜欢的人私下里总唤其为盗马贼,其实吧,这人出身还是不错的。
而他也是地道的秦王一党,从太原起兵时就打上了秦王李世民的印记,等到从征薛举,一直到大破薛仁杲,得封右骁卫大将军,他都是以秦王一党自居。
及到入蜀归赵郡王李孝恭辖制,他和柴绍便聚在了一处,隐隐与李瑗,许绍等人对抗,后来许绍殁于军中。
柴绍闻到了一些味道,于是伙同刘弘基几个想要取李孝恭而代之。
最后令人傻眼的是,他们迎来了楚王李智云,赵郡王李孝恭却是纹丝未动,本来蠢蠢欲动的几个人大失所望,还隐隐得罪了李孝恭,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只是现在嘛……是不是秦王一党,又和哪个交好,和谁敌对好像都不怎么重要了,汉王李定安已入主关西,李渊父子尽都身死,李世民也消失无踪,很可能已经死了。
蜀中人马如今还没有乱起来,只是因为这里还有一位赵郡王李孝恭而已,而大家也都在观望风色,一旦李孝恭无法挽回局面,那么很多人立马就会改旗易帜……
其实当李孝恭召他来见的时候,他并不想来,只是和心腹们商量了一下,却还是来了,就是想看看李郡王是什么意思,以及这人到底能不能撑起重担。
不过如今看来……他有点后悔过来了,这些年过去了,李孝恭坐拥雄兵十数万,在蜀中却并无多少建树,他应该想得到的,紧要关头,这人又能做出什么来呢?
正思索间,茶已三沸,侍从们奉上香茗。
几个人品着茶汤,身体也暖和了不少,按照礼数也终于能说话了。
刘弘基没跟李孝恭客气,直接便道:“郡王召俺来,不是想让俺来品茶的吧?俺可是个粗人,不懂茶之一道的。”
不等李孝恭说话,李崇义先就笑道:“刘将军说哪里话,你若是粗人,柴驸马豪富于东都,又怎会对将军青眼有加?”
这话说的也很不客气,显然这几年大家相处的并不好,其实也不怪刘弘基等人作祟,因李孝恭治蜀中的政策问题一直存有争议,屡屡传出李孝恭要回京述职的消息,其他人若不早做准备,那才叫见了鬼呢。
刘弘基连李孝恭都不很在乎,就更不怕李崇义了,只嘿嘿一笑道:“既然说起柴将军,他正率军与萧铣对峙,俺本想率军援之……奈何郡王召我到了这里,又无要事相商的话,那是不是说……”
李崇义先在心里骂了一声盗马贼,不当人子,如今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要是传出这边见死不救的消息,一定会让许多人心里松上一口气,立即掉头把辖地献出去,以苟全性命。
“刘将军一口一个柴将军,莫不是眼中只有柴驸马,再无其他人了?”
“哈,若是那般,俺怎还能坐在这里?李长史还是莫要开口了吧?俺怎么说也是右骁卫大将军,李长史现居何职,敢这么跟俺说话?
你个黄口小儿,不知死的东西,让你几句,还道俺怕了你不成?”
“呸,你个盗马贼好不知羞,就你也配称一声大将军,若非看你有些微功,我家怎会予你富贵?”
“关西姓李的人多了,就你还敢称上一声我家,你跟俺说说,你个纨绔子立过什么功劳,又有什么才能?如非姓了李,看你家爷爷瞅你一眼不了?”
眼见其他人都不说话,只一个姓李的小儿来应付自己,刘弘基终于火了,拿出了江湖亡命的气势对李崇义破口大骂。
真的是话不投机,几句话的工夫两个人都已火冒三丈,李崇义被气的也失了门阀子弟的气度,跳起来便要跟眼前这个盗马贼用拳头理论一下。
关西贵族脾气就是这么火爆……
刘弘基仰头冷笑以对,“还长本事了,敢跟俺动拳脚,俺杀的人比你见的都多,你过来试试,看俺不把你脑袋揪下来当酒壶?”
眼见就要闹将起来,许智仁只能苦笑起身拦在两人面前,并强行把李崇义拉着重又坐下。
稍微试探了一下,刘弘基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气势着实让人心惊不已,再加上左翊卫大将军,信州总管柴绍,以及蜀中那许多的秦王旧部……
两个人的吵闹,赵郡王李孝恭仿如不见,只慢慢的饮着茶,品评着其中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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