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足金蟾指指自己, 再指指土地庙:“呱呱!”
梁景瑶听不懂蛙语,只能根据情绪猜:“你来找我玩?”
三足金蟾兴奋地一边蹦跶一边点头。
三足金蟾是招财瑞兽,换做普通人, 早激动的不知成啥样了,但人间钱财对于梁景瑶作用不大。
梁景瑶刚才态度和善, 因为遇到事了,现在事情解决,论身份,一个仙二代,一个瑞兽,大家差不多。而且就像人间大部分的同龄人, 自己还没长大还是孩子呢, 不怎么喜欢熊孩子, 看看刚才吧,一言不合就吐口水。
梁景瑶想了想,勉为其难点头。
怎么说都来自天庭, 算老乡。
潜入到大殿,三足金蟾眼睛亮了, 直勾勾看着供桌的上点心, 然后, 宛如蜥蜴般, 长长的舌头一伸一缩, 连盘子都没放过。
梁景瑶根本没反应过来,大喊道:“不许吃!”
当凡人太久习惯了。
那点心摆了很久, 早过期了。
三足金蟾误会了, 砸吧砸吧嘴回味片刻, 吐出颗圆滚滚的珠子:“呱呱呱!”
小气, 给你钱。
三足金蟾不是来做客,是想作伴!
小村庄族人很多,万万千,但没一个会说话的,冬天更可怕,族人全部冬眠,全世界只剩它一个,孤单死了。
见梁景瑶盯着亮晶晶的珠子,似乎被惊住了,它又吐出两颗,矜持推过去。
它今年二百岁了,梁景瑶只有二十多点,算是长辈。
三足金蟾努力代入长辈身份,它倒背手——胳膊太短了,背不到一起,手指勉强能勾住:“呱咕呱。”
见面礼。
梁景瑶听懂了:“......”
梁景瑶感觉熊孩子不是一般的缺乏常识,也不知道大人怎么教的。
先不说辈分,它视若珍宝的亮晶晶珠子,是小孩玩的玻璃球,九块九一千颗,还包邮的那种。
梁景瑶担心说破它会嚎啕大哭,干脆施展对付熊孩子的终极大法——水果点心伺候!
外面的麻烦还等着她处理呢。
庙门外,一个叫兜兜有糖的女主播眼睛紧贴门缝,激动地大喊:“有人,有人,我看到梁大师了!”
另外十多名主播立刻也激动了。
门太小,没位置,就高高举起手机杆大喊:“告诉大家个好消息,梁大师在里面。”
梁景瑶给他们带来的巨大流量,此刻,几乎每人房间的观看人数都有几千人。
兜兜有糖占据天时地利,她看了眼飙升的人数,胆子跟着变大,忽然猛拍庙门:“梁大师,你出来啊,我是来算命的。”
直播间有梁景瑶的粉丝,被她这个举动吓一跳。
围在门口已经很不礼貌了。
“小姑娘,劝你慎重,梁大师可不是一般人,小心做法收了你。”
兜兜有糖不在乎,她看过梁景瑶的剪辑视频,呵呵,很高明的炒作。
一人带头,众人跟随。
剩余十多名主播纷纷效仿:“我也是来算命的,梁大师,开门呀。”
他们真算。
一边算一边直播。
他们算客气了的,至少还有点底线。
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慢慢走来,他留着长长的山羊胡,带副圆眼镜,手里高举着个牌子:踢馆!
下面还有行小字:直播间名字。
男子推开众直播,狠狠拍门:“茅山后裔茅异,拜见梁大师,请梁大师赐教。”
众主播:“........”
够狠。
他们房间人数迅速减少,不用想,去这位狠人房间了。
流量等于金钱。
众主播一时想不到别的办法,下意识往前挤,也就在这时,他们忽然感到脚下传来股巨大的力量,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拉扯着,不由自主往后退。
转眼退到十多米之外。
众主播:“.......”
发生了什么?
网友看的清清楚楚。
“啊啊啊,梁大师发功了。”
“就说吧,梁大师真的不是一般人。”
“主播,快,往前走两步。”
动不了,可以退,一旦往前,那股巨大的力量立刻出现,迈不动腿。
靠近庙门的只有两个人。
两个男人。
一个三十左右,西裤衬衫,保养的不错,只是看起来有气无力,病恹恹的。
另外一个年龄差不多,长相,不敢让人多看,颧骨突出,窄额头,窄下巴,像个.......纸人。
庙门忽然被推开,梁景瑶不看众主播,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你们谁先算命?”
有来蹭流量的网红,当然也有真的遇到难处来寻求帮助的普通人。
两人不可思议对视一眼,彼此看到对方眼里的惊喜。
他们刚才感觉很奇怪,明明距离不远,脚下啥感觉也没,这些个主播发神经了吧,还是想到了什么吸引人噱头的新办法?
现在信了!
能从几十人中准确分辨出两人,梁大师真的不一般。
来对了。
像纸人的男子说话声音很小,还用了敬语:“您先吧。”
眼镜男没客气,拱手道:“谢了啊兄弟。”
庙门再次关上。
梁景瑶能看出眼镜男精神很差,温声道:“算命还是看病?”
“应该,应该是看病。”眼镜男有点紧张,准备好的话一时间忘记从哪里说,“大师,我应该是中邪了。”
梁景瑶轻轻皱下眉头,温声道:“别紧张,慢慢说,都有哪些症状?”
眼镜男的症状很简单。
头晕头痛。
他工作需要长期对着电脑,一开始,以为疲劳过度,正如所想,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但只要醒了,过不了多久,反复头晕头痛。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头晕头痛也是,搞的他根本没法正常工作生活,到后来,越来越厉害,严重时甚至会呕吐。
吃什么吐什么。
梁景瑶手指轻轻搭在他脉搏上,闭眼感受。
眼镜男小心翼翼道:“大师,我去医院看过。”
几乎看过所有的医院。
等梁景瑶号脉结束,眼镜男赶紧打开包,掏出厚厚的一沓病历。
大部分病,都属于可医治范围,
眼镜男像大多数普通人,没有孽债缠身,也没有妖气鬼气。
等看完病历,梁景瑶目瞪口呆,明白对方为啥说撞邪了。
检查的够彻底的,眼科,怀疑青光眼,神经科内科,怀疑肿瘤,此外耳鼻喉科,心理科,口腔科。
口腔科拔掉了他的智齿。
智齿会引起神经性疼痛。
甚至还做了次腰穿,怀疑他的中枢神经系统发生病。
梁景瑶同情道:“你受苦了。”
眼镜男差点没忍住哭出来:“梁大师,我快活不下去了。”
比起病痛,检查带来的痛苦真不算什么,他现在除了晚上睡觉,整个白天头痛的不行,折磨的简直要崩溃。
梁景瑶没号出什么来。
有太多疾病会引起头痛头晕的并发症。
梁景瑶再次翻看病历,一边看,一边和相关的疾病对应,最后叹口气。
做的太全了,她能想到的,都做过。
男子身体健康。
眼镜男在很多医生那里看到过类似梁景瑶的反应,哽咽道:“梁大师,您也没办法吗?能不能.......能不能给我做场法事,多少钱都可以。”
他已经病急乱投医了。
梁景瑶摆摆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这时,吃完点心的三足金蟾忍不住从神像后探出头,它没吃够,还想吃,可想到自己长辈的身份不好意思直接要。
于是,它又拿出两颗亮晶晶的玻璃球,放倒眼睛上。
世界立刻变成球形,可好看了。
小土地神肯定受不住诱惑。
这个动作,让梁景瑶脑中闪过什么,她喃喃道:“晚上从来不头晕头痛对吗?”
眼镜男使劲点头。
真的很奇怪,晚上什么事都没有,起来后神清气爽,但过不了几分钟,病情立刻发作。
梁景瑶抓住了重点,死死盯着他的眼镜:“你左眼和右眼度数一样吗?”
眼镜男老老实实回答:“左眼近视的轻一些,六百多,右眼八百多,具体多少忘记了,大师.......”
梁景瑶走上前,忽然摘下他的近视镜。
“闭眼,数到六十再睁开。”
眼镜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似乎看到了希望,生怕数错,他念出了声:“1 、2、3.......”
漫长的活像过了很久很久。
等他睁开眼,世界模糊。
他看到了梁景瑶脸上模模糊糊的微笑。
“头还晕吗?”
眼镜男差点都忘了,他不敢置信摸摸头,然后走了几步,又走了几步。
眼镜男:“......只有一点点了。”
只有一点点晕了。
好了?
病症没了,宛如新生,眼镜男激动地走来走去,反复确认后才想起来:“大,大师,我到底得的什么病?”
梁景瑶放下眼镜男的近视镜:“你没病,眼镜店把你左右眼的度数搞反了。”
眼镜男:“.......”
梁景瑶感觉这个病历,可以当收录进教科书了。
难道所有医生的疑难杂症,就这么简单。
诊金和卦金一样,一千块。
眼镜男千恩万谢离去。
另一位像纸人的男子走进来。
他似乎很自卑,站在大殿门口不进来,低头小声问:“大师介意我进来吗?”
这是问,也是试探。
梁景瑶温声道:“你的工作那么神圣,我为什么要介意?”
像纸人的男子不敢置信抬头:“您,您知道我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是一个入殓师。
给死者化妆整仪,让他们体面的离开。
这份职业,让他成为了世界上最孤独的人,别说亲人朋友的婚寿喜筵了,哪怕靠近一点,都被视为不吉利。
他从不敢和人握手,哪怕下班后一遍遍消过很多次毒。
他也不能说你好,再见。
因为那是对死人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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