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浓确实变了, 她今天穿了件驼色呢子大衣,内搭一件开衫针织衫, 里面又加了件裴寂安的白色衬衫, 再里面是秋衣,下身是一条阔腿黑裤子,标准的韩系休闲穿搭。
放在陆墨行夫妻眼里就是好看,但不乖。
不仅穿衣风格变了, 连眼神气质都变了, 上一次见面, 陆浓还一副畏畏缩缩样子, 别人说话声音稍微大点都能吓到她。
才几天不见, 腰板挺直, 气色变好,人也精神多了, 最重要的是眼神,眼神中透露出的自信和以往的小家子气大相径庭。
陆墨行总觉得这样的陆浓有些熟悉。
“你一个当妹妹的,怎么能和你大哥这么说话?”
宋大兰训斥的话脱口而出, 以往陆浓每次顶嘴,陆家人都是这么训陆浓的,一来二去成了习惯。
陆墨行也配合妻子习惯性皱眉,像看不懂事的人一样看着陆浓。
换成性子软的陆浓,这个时候会慌忙道歉,要是手头有什么好东西也会诚惶诚恐送给他们……宋大兰瞄见陆浓手里提着的两条大鲅鱼和猪肉,擎等着陆浓双手送上。
别说海鱼了, 家里都多久没吃肉了, 宋大兰咽了咽口水, 鲅鱼是深海鱼肉多刺少, 腥味小,最适合包鱼馅饺子,鱼肉和猪肉混在一起剁成肉泥,包出来的饺子老鲜了,过年能吃上一口鲅鱼饺子,这个年也算值了。
她眼神扫过陆浓,又扫过陆浓手里提着的东西,见她不为所动,宋大兰干脆开口提示陆浓:“妹子,你手里拿的是鲅鱼和五花肉?”
“我要吃鲅鱼!我要吃肉!”
要不说是宋大兰和陆墨行的儿子,一听宋大兰说陆浓有肉,陆文强立马甩开亲娘的手,炮弹一样冲向陆浓。
可看他那个架势,与其说是要跑过来夺陆浓手里的东西,不如说是故意撞陆浓。
宋大兰和陆墨行两人仿佛没看见一样,光站着不阻止。
“陆同志小心!”站岗的兵哥哥想要阻止,却来不及,只能大喊提醒陆浓。
好在陆浓会点拳脚功夫,眼疾手快,一个闪身躲过陆文强。
地面上未化的雪,陆文强冲势太猛,没刹住车,一头栽进了陆浓身后的雪堆里。
雪堆是早上扫雪堆出来的,天冷一直没化,表面硬邦邦的,人撞上去生疼,陆文强钻进去后大半天没有动静。
“强强!”宋大兰尖叫,放下小儿子跑到雪堆旁八把儿子□□,心疼地拍掉陆文强身上的雪:“快让妈看看你有没有事,疼不疼?”
陆文强被宋大兰和陆墨行□□后先是懵了半晌,反应过来后“哇”地一声哭出来。
宋大兰气冲冲走到陆浓面前,“陆浓,你刚才为什么要躲开?幸亏那是一堆雪,要是一堆石头,强强非撞得头破血流,一个做姑姑的欺负侄子好意思吗?”
“强强跟你要块糖你不给,他想吃鱼,你还不给,你算什么姑姑?”
“且不说糖是我的,鱼是我的,我不给,你儿子就该过来抢吗?”陆浓神色平静,“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刚刚你儿子打的就是撞倒我的主意,我要是不躲,摔倒的就是我。”
若非陆浓躲得快,就陆文强这个小胖子撞过来,栽进雪堆里的人一定是她。
“那又怎么样?大人摔倒能和孩子摔倒比吗?”宋大兰理直气壮地说,“再说小孩子淘气,你一个大人和他计较什么?”
“他还只是一个孩子?”陆浓冷笑,有这样的父母,陆文强已经歪了。
“我要是怀孕了呢?你儿子把我撞出个好歹来你们负得了责任吗?照你这么说,万一我出了事,小孩子不懂事,我是不是该报复你这个当妈的?”
“你说我要怎么报复你?等你怀孕以牙还牙撞倒你吗?”
陆浓真是大开眼界,稍稍回忆了下“陆浓”经历的几年时光里和陆墨行两口子相处的情形,不回忆不要紧,这一回忆差点气笑。
只能说人要是足够不要脸,那真是天下无敌。
仗着“陆浓”性格软,陆家大人孩子有一个算一个,没少从“陆浓”身上占便宜,简直把陆浓当成了提款机。
这些年陆浓自己的工资和丈夫的津贴,大半都补贴了娘家,其中光陆墨行一家“借”走的,不下三百块。
怪不得她穿过来的时候除了顾卫国的抚恤金,全身上下只有五十块钱的家当。
陆浓改了主意,吃了她多少都得给她吐出来。
听了陆浓的话,宋大兰脸上闪过惊吓,万幸儿子没有撞到陆浓,要真撞出个好歹来,以后和裴家别说亲家了,不成仇人都算好的。
“你真怀孕了?”缓过来的宋大兰心里复杂,她既希望陆浓怀孕,又见不得陆浓怀孕。
陆浓怀孕了,就能在裴家站稳脚跟,陆家有什么事才好找裴姑爷帮忙;可陆浓这么快就笼络住丈夫,宋大兰又嫉妒,凭什么天下的好事都让她陆浓占着?
头婚丈夫是个团长,把陆浓宠得二五不知一十,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什么都不会干,天天丧着个脸,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一样,就这样顾卫国一点怨言都没有,爱得死去活来。
老天有眼,陆浓终于把顾卫国作死了,本以为陆浓后半辈子也就是嫁给腿瘸手坏、丧妻大龄的鳏夫命了,谁知道一转头她就又嫁了个军官。
这回陆浓嫁的军官比头一个顾卫国来头更大,官儿也更大。
“说吧,你们今天来到底干什么来的?”陆浓懒的再听陆墨行两口子兜圈子,直接问出他们想干嘛。
陆墨行和正在安抚陆文强的宋大兰对视一眼,搓了搓手说:“妹子,咱们还是进去说吧,这冰天雪地的,说话不合适啊。”
有求于人,陆墨行的态度软下来。
陆浓看了两口子一眼,正好她也有笔账,要好好算算。
陆墨行一家四口跟着陆浓进了大院,宋大兰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四处打量,“真漂亮,咱家要是能住这么好的房子该有多好啊。”
提起房子,陆浓心想,哦对,你们家的房子也是花我的钱买的。
到了裴家小红楼,宋大兰脸上更激动了,“当家的你快看,妹子住的地方有院子,还有两层!”
“大惊小怪什么?没见过二层小楼吗?”陆墨行呵斥宋大兰,宋大兰诺诺不敢反驳。
这几年宋大兰她爹退休,宋家大不如以前,陆墨行年轻力壮,成了宋陆两家的顶梁柱,两口子的地位几乎翻转过来。
陆浓推开门,喊了声:“干妈。”
吴妈从厨房里走出来,“回来啦。”
“这是……墨行?”吴妈迟疑,她也有好些年没见过陆墨行了。
陆墨行看到吴妈也大吃一惊,没想到妹妹竟把吴妈带进了裴家,他转了转眼珠:“哎,吴妈,我是墨行,这是我媳妇大兰和我儿子文强和文生。”
“好,好,你们坐,我去给你们倒茶。”
吴妈有些激动,陆家三个孩子小时候都被吴妈带过,见到陆墨行对吴妈来说就像见到自己久不见面的孩子。
“干妈,单位分的鲅鱼和五花肉,您看着做。”陆浓支开吴妈,把手里的东西给了她。
“哎,鲅鱼好吃,今晚咱就包饺子吃,墨行一家留下一块儿吃。”
吴妈被分散了注意力,接过鱼肉和猪肉,走进了厨房,宋大兰眼巴巴盯着鲅鱼,直到彻底看不见,听到吴妈挽留吃饭,掐了一把陆墨行让他赶紧答应。
陆墨行是个见杆子就爬的主儿,当即就要答应下来,却听陆浓说:“吴妈,鲅鱼留着明天吃,今晚吃咸菜就馒头!”
陆墨行:“……”
“吃咸菜就馒头?陆浓你发烧了?”裴铮在二楼听到楼下有声音,从楼梯上走下来,“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要打个电话给老头子告诉他不用去接你了。”
“你打吧。”陆浓点点头。
裴铮看到陆浓身后一家四口,愣住:“这是?”
陆浓还没来得及介绍,就见陆墨行一脸讨好恭维,“你就是裴首长的儿子吧?小伙子长得真壮实,不愧是将门虎子。”
“我是陆浓的哥哥,小淮的舅舅,当然,你要是不嫌弃,也可以叫我一声舅舅,陆浓嫁给你爸爸,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裴铮看向陆浓,这真是你哥哥?
陆浓给他使了个眼色,不得不说,裴铮和陆浓还是有些默契的,一个眼神功夫,裴铮就知道怎么做了。
只见他站在楼梯中间扶着把手,微微抬起下巴,眼神锐利难当,一脸倨傲地说:“我舅舅是沈一鸣,不是谁都能当的。”
陆墨行没想到小少爷说翻脸就翻脸,连忙说:“是是是,我说笑的,叫我陆叔叔就行。”
宋大兰也被裴铮的气势吓到,瑟缩着躲在陆墨行身后。
陆墨行也不是没一点心眼,他看向神色不明的陆浓,还是觉得这样的陆浓很熟悉,想了又想,突然,一道白光闪过脑子,他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没结婚之前的陆浓吗!?
“浓浓,你记起来了?”陆墨行试探问陆浓。
前几年陆浓失忆,除了记得家人,忘了很多小时候的事,连带着性格也变得温顺,一开始他们没在意,可慢慢发现,温顺的陆浓极好说话,吓一吓就能要到好处。
“嗯。”陆浓从嗓子眼里蹦出个字,给了陆墨行一个凉凉的眼神。
陆墨行心道不好,也不知道今天求的事能不能成。
他们家这些年可从陆浓手里拿到不少钱,前不久老陆家和老顾家两家人争顾卫国的抚恤费,当时谁都没把陆浓放在眼里,要不是陆浓现在的丈夫出现,抚恤费早就被老陆家和老顾家瓜分完了,一分都不可能留给陆浓。
也是被陆浓的丈夫裴寂安吓破胆儿,一家子这几个月才没来找陆浓。
可他们在家琢磨,陆浓始终是老陆家的闺女,亲人之间没有隔夜仇,等陆浓气消了,再亲自上门说和道歉,一家人又能亲亲热热的。
自家妹妹高嫁,娘家人总要跟着沾沾光,到时候姑爷还能不给家里人办事?
算盘打得响,这不,趁着过年走亲戚,陆墨行带着老婆孩子来了裴家,除了缓和和妹妹的关系,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陆墨行今年到了升主任的关键时期,和另外一个共同竞争主任的位子。
他想来巴结一下妹夫,让妹夫走走关系,找他们领导说项说项,凭着妹夫的关系,一个小小主任之位还不手到擒来?
也可以说来找妹妹妹夫办事是主要的,缓和关系是次要的,毕竟就陆浓那个软弱性子,不乖乖听话才是怪事。
可坏就坏在陆浓想起来了,连性子都恢复了,他这个妹妹从前从不吃亏,这些年他们趁陆浓换性子占了多少便宜,搞不好都要一点一点吐出来。
可就算知道陆浓恢复记忆了,要让陆墨行选,他还是会找来裴家。
为什么?
究其原因还是裴家这门亲事结的太好了,有了裴家在后面撑腰,他们陆家也会更上一层楼,再说陆浓都住进这么好的房子了,兴许就不计较他这几年借的那点小钱了。
陆墨行这会儿已经在心里把能从裴家获得的利益想的满满当当,先给他解决了升主任的问题,再给自家媳妇儿换个更好的工作。
要是陆浓同意,陆墨行甚至想让宋大兰来裴家干,吴妈能干的活儿,宋大兰都能干,而且她年轻手脚利落,怎么都比吴妈干得好。
媳妇来裴家干活,干脆让儿子跟着一起住进来,姑姑提携侄子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要是陆浓不喜欢文强,还可以换成文生,再不行换成小红小香小静三姐妹,反正总要有个孩子住进来。
陆墨行正想好事,陆浓让裴铮招待他们,自己上楼找当初陆墨行买房子借陆浓钱的欠条,那个虽然软弱,却始终有条底线,就是不随意动她的东西,任陆墨行夫妻百般索要欠条,都没有给他们。
楼下,陆文强见陆浓走了,没了害怕神色,在客厅里跑来跑去,不止怎么的看中了门口堆的六个雪人,他一脚踩上一个雪人的头,又踢到另一个雪人,正玩得高兴,下一秒腾空而起。
“放开我,你放开我!”陆文强脚下蹦跶,被裴铮勒住身子送出了屋子。
“堆吧。”裴铮把他放到了一堆雪面前,恐吓他说,“做两个一模一样的雪人,不然你今天就别想走。”
“我不!妈,我不要堆雪人!”陆文强大声大叫。
裴铮比陆浓还不吃他这套,什么样的熊孩子他没见过?一只手扭住陆文强的身子,强硬说:“你试试看今天有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宋大兰和陆墨行两口子跟出来,见儿子被裴铮教训,宋大兰全无在陆浓面前的嚣张,连句话都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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