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是个理智缜密的人, 在这一点上,他比裴铮更像裴寂安的亲儿子。
所以当他刚和家人过完十六岁生日,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有一个陌生男人正语气焦急地和他说话时, 顾淮冷静下来, 不动声色地听着男人说话。
“老大, 算我求你了,咱们真没必要铤而走险犯法,有一千种方法整治许月华, 你为什么非要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男人长相凶狠, 说话的表情更是阴狠,提起许月华的时候恨得咬牙切齿。
许月华?顾淮对这个名字没有丝毫的印象, 听到男人说犯法时他微微皱眉, 淡声说:“你先出去吧。”
顾淮唬人的表情和姿态都是从老头子那里学来的,一般人都会被他这副样子唬住,果然,男人虽然不甘心还想再劝说, 最后到底闭了嘴, 不敢再言语。
“是,老大。”凶狠男子很是恭敬地弯腰,而后退了出去。
顾淮从椅子上起身, 环顾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间纤尘不染的办公室,大理石地面光鉴照可人, 实木桌子上摆放着整齐的文件夹, 顾淮抽出其中一份翻开, 一目十行看完。
结尾处的日期——1999年。
落地窗外高楼大厦林立, 车水马龙, 远处是蜿蜒流淌的江水,这样的繁华城市,是十几年后的华国。
顾淮意外又不意外。
他母亲陆浓曾写过一本关于未来的童话书,书中描绘的大千世界和新奇事物伴随着顾淮度过了童年,在物资、文化匮乏的年代里,顾淮的眼界从不曾局限在一隅之地。
“咳咳咳咳……”
顾淮克制不住地咳嗽起来,他下意识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捂住嘴,房间里尽是闷咳声,咳了许久,顾淮扶住桌子坐到椅子上。
“这个身体……”顾淮伸手打量这双苍白青筋毕露的手,手帕上有血丝渗出。
缓了好一会儿,顾淮起身推开办公室的隔间,走进卫生间。
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被血染红的唇和着稠丽的五官在苍白面色的映衬下,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直直刺入人的眼睛。
是他也不是他。
镜子里这张脸和顾淮长得一模一样,却比他本人成熟很多,像是十几年后完全长开了的他,西装革履,气质阴郁森然,可惜看上去命不久矣。
难道十几年后的他是这个鬼样子?
顾淮又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这时,办公室里的电话响起来,顾淮捂着嘴回到办公室接起电话。
“顾淮,是我。”电话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大哥?”顾淮对裴铮的声音很熟悉,即便是隔着电话线,他也能立马分辨出大哥的声音。
电话里好一阵沉默,顾淮以为裴铮那边断线了,又叫了一声,“大哥?”
“顾淮,你又在耍什么诡计?”
这句质问的话令顾淮也沉默了,他反应过来,十几年后他和大哥的关系很可能不再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了。
顾淮很想知道这十几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没办法问出口。
“你找我什么事?”顾淮一阵闷咳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冷淡。
电话那头的裴铮显然对这个态度的顾淮更熟悉,“过两天是陆阿姨的忌日,你进不去墓地,在门口等着,我带你进去。”
“你说什么!?谁的忌日?”顾淮豁然起身,胸口闷疼不已,爆发出一连串的咳嗽。
“顾淮!”裴铮皱眉,以为顾淮仍旧贼心不死,想把陆浓单独迁坟出来,警告道,“这件事已经争了多少年了,我最后一次告诉你,迁坟你就别想了,当初老头子亲自吩咐的与你妈合葬,那里是国家公墓,连我都没有权利把你妈迁出来。你别忘了,我自己亲妈还在外头。”
裴铮旁观了一辈子也没懂老头子的想法,说他在乎陆浓,陆浓活着的那几年,老头子几乎不着家,回了家也是在书房里睡,他甚至没有见过两人同房过。
说他不在乎陆浓,陆浓死后,老头子守了一辈子,没和谁再结过婚,他亲妈等了老头子一辈子,老头子连看一眼都不屑。
临死时,唯一的要求就是将自己与陆浓合葬,死都不要分开,活着的时候却如同陌路。
裴铮不懂,他也没法和顾淮解释,实际上他倒是理解顾淮,毕竟顾淮的父母生前是恩爱的,陆浓郁郁寡欢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顾叔叔身亡。
电话这头,顾淮从裴铮的几句话里分析出他妈和养父都去世了,两人合葬在一起,而“他”一直想把亲妈单独迁出来。
一阵巨大的失落感和恐慌情绪袭来,比看到十几年后的自己咳血时更令他害怕。
他没有母亲了。
这十几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父母早逝、和兄弟反目成仇……
顾淮很快问道:“吴姥姥和小夏呢?她们去不去?”
“谁?吴姥姥小夏是谁?”裴铮眯了眯眼,顾淮今天实在不对劲。
“……没什么。”顾淮轻呼一口气,意识到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裴铮不认识吴姥姥和小夏,他的语气不像是撒谎,什么情况下裴铮会不认识两个朝夕相处几十年的人?
失忆或者吴姥姥和小夏两个人根本不存在。
常识告诉顾淮是头一种,可是直觉却告诉顾淮是后一种。
平行世界吗?妈妈曾经给他讲过的平行世界的故事。
他到了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顾淮穿上大衣外套,起身向外走。
刚出办公室,一个穿搭得体的女人拦住顾淮的去路,“老板,接下来的行程是去医院复查身体,您现在要去吗?我现在就安排司机。”
顾淮眉眼一动:“不必了,先送我回家。”
女人听后连忙去打电话给司机,顾淮朝大楼外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人都会停下来问候顾淮。
走到大厦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口,车上的司机走下来,替顾淮打开后车门。
车上,顾淮状似和司机闲聊,实则打听自己目前的境况。
司机心里也在犯嘀咕,他老板平时不会多说一句废话,说一不二的,什么时候喜欢听一个司机讲话了?
打死他也猜不出老板换人了,于是司机只好乖乖任由老板套话,他倒想说几句好听的假话糊弄老板,但一触及到老板洞若观火的眼神,司机一个哆嗦就把实话说了。
顾淮从司机这里套了很多,包括他考上了世界顶尖大学,创办了自己的公司,父母早亡,没有任何家人朋友,没有吴姥姥和小夏,和裴铮是不死不休的死对头,对裴家的事讳莫如深,没人知道他曾经是裴家的养子……
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顾淮轻咳着说,“不用回家了,送我去我母亲所在的墓地吧。”
没有家人的房子只不过是一处住所而已。
“哎,好的。”司机从后视镜里小心翼翼看了顾淮一眼,心想原来是老夫人的忌日快到了,怪不得老板奇怪。
到了墓地,顾淮被站岗的保安拦下,那人显然是认识顾淮的,一见到顾淮当着他的面给裴铮打电话。
保安将电话递给顾淮,顾淮接过来,电话那头传来裴铮恼怒的声音,“顾淮,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过两天,意思是两天以后,你现在就去是什么意思?要我现在就去陪你吗?”
顾淮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大哥朝他发火,蛮新奇的,他也很想见见平行时空的大哥,于是说:“好啊,你来吧。”
那头的裴铮噎住,好半晌才开口说,“你等着。”
换做平常任何时候,裴铮定然是不会搭理顾淮的小把戏的,他在部队里一堆事,没功夫理会顾淮的挑衅,可再过两天是陆浓的忌日,陆浓再怎么说也是裴铮的继母。
顾淮是陆浓的亲生儿子,一个儿子想早一点看望母亲,无可厚非。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裴铮来了。
他从车上下来,身上穿着迷彩常服,手里拿着一束花,气势不比这个岁数的裴寂安差到哪里去。
可顾淮关注的不是这些。
大哥老了。
这是顾淮最直观的感受,他的大哥向来臭屁,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人,可如今大哥的头发上有了白丝,脸上有了皱纹,比顾淮印象里的大哥老了将近二十岁。
顾淮张了张嘴,到底没有把那声大哥叫出来。
“走吧。”裴铮惜字如金,只给了顾淮一个眼风,从保安手里接过名册签过名后带着顾淮进入墓地。
顾淮沉默跟上他。
两人七拐八拐走到一处墓前,裴铮蹲下身用手擦了擦墓碑,将花束放在上面。
顾淮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腿软不已,跪了下去。
裴铮很少能看到失态的顾淮,这人智多近妖,分分钟令人恨得牙根痒痒,而他仍是一副优雅从容的面孔,想起旧怨,裴铮忍不住刺了顾淮一句。
“这回倒是老实。”
顾淮没有反刺回来,裴铮自己倒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
见顾淮一个劲儿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发愣,裴铮不知为何有些可怜他,外人看来年少有为,三十几岁就富可敌国的顾淮,和自己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的顾淮,最初的愿望也只不是想将他的母亲迁坟出来和亲生父亲合葬而已。
也许是今天的顾淮太过不一样,身上少了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也许是电话里那两句久违了二十多年的大哥,裴铮难得想说说心里话。
旧人故去,到头来裴铮发现自己藏在心里的这些话,竟不知道朝谁诉说,大概也只剩下顾淮一个人了。
“你是不是很难理解老头子的做法?”裴铮轻声说,“我也不理解,人都说生当同寝,死亦同穴,但他们从不曾相爱过,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老头子为什么非要和你母亲合葬。”
“我明白。”
顾淮看着照片里笑得毫无雾霾的陆浓会心一笑,这张照片他知道,父亲藏了半辈子的照片,幼时他带着小夏玩捉迷藏,无意中破解了书房里的保险柜,从中翻出了母亲的这张照片。
那天父亲先于母亲回家,因为这张照片,他和小夏一整个夏天有吃不完的零食。
长大后顾淮才懂这张照片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想不到到了平行时空,还是能见到它。
不难猜,这个平行时空的裴寂安同样也深爱着陆浓。
生当共寝,死当同穴,真好,不管在哪个时空,他们始终都在一起。
“你明白?”裴铮意外看向顾淮,顾淮的表情告诉他他真的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是谁说的他们不曾相爱过?”顾淮用袖子替父母擦拭照片。
裴铮默然又惊悚,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顾淮对老头子态度尊敬,竟然和对待他母亲的态度差不多。
而顾淮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他父亲和顾淮的母亲何时相爱过?
可若是不相爱,又怎么解释老头子要求合葬的行为?
“他们有没有相爱,你我不是最清楚吗?你恨我恨裴家,归根到底,皆是因为他们不负责任的结合。”
年少时的裴铮受不了冷冰冰的家,一走了之,离家多年在外打拼,而幼小的顾淮只能留在那个家里,过着和他小时候一样的生活。
甚至比他更不如,裴铮到底是裴家血脉,旁人看碟下菜也不会欺负他,顾淮不一样,没了母亲,老头子又向来信奉有本事就还回去那套,可想而知顾淮的童年会有多惨。
这也是多少年来裴铮容忍顾淮的原因,他心里对顾淮总是愧疚的。
顾淮想要说话,胸口的闷疼阻止了他,一阵咳嗽过后,手心沁出一抹刺眼的红色。
“你……咳血了?”裴铮知道顾淮身体不好,但没想到竟然这么糟,壮年咳血。
顾淮拿出手帕擦掉手心的血渍,淡声说,“没事。”
“大哥,有时候你所看到的不一定是故事的全部。”
顾淮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但只看到这张母亲的照片,他就百分之百确信,父亲一如既往地爱着母亲。
他便有了底气。
“你叫我什么?”裴铮更在意顾淮对他的称呼。
顾淮微微一笑,如冬日暖阳,一扫阴郁之气,“大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但是他有预感,自己终将是过客,这个世界的自己,身患重病,没有亲人、爱人、朋友,踽踽独行,行走在法律的边缘。
一步错便踏入深渊,如果他的到来能改变点什么,他想试试。
“从哪里开始讲呢?就从这张照片吧,我猜墓碑上贴这张照片是爸爸要求的……”
顾淮坐到地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裴铮坐下,开始细细诉说着他的世界里发生的故事。
顾淮讲了一个温暖充满爱意的故事,故事里有威严仁慈的父亲、活泼狭促的母亲、搞笑宽厚的兄长,还有和兄长如出一辙的妹妹、慈祥擅做各类吃食的外婆。
真好啊。
一家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美的像个梦,裴铮本不想相信,可是顾淮说得那么真,真到回顾往事,不断如果,如果当初陆浓像顾淮故事里那样,不再沉湎过去振作起来,如果他没有离家出走,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人世间踽踽独行的又何尝只有顾淮一个人?年仅半百的裴铮同样没有家人、没有儿女,他也只剩这么一个弟弟了。
斗了半辈子的弟弟。
裴铮复杂难以言喻,“你不是顾淮吧?”
“我是啊,哥,我是小淮啊。”顾淮展颜一笑。
……
顾淮是被人推醒的。
“二哥!快把你昨晚收到的礼物拿出来给你老妹我看看,快点,大哥昨天给了你好大一个包裹,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一个穿着碎花小洋裙扎着马尾辫的漂亮小姑娘“哒哒哒”三步两步扑到顾淮身上,顾淮闷哼一声,若是按照他以往那个破身子,非得咳个惊天动地不可。
可奇怪的是,他的呼吸前所未有的顺畅,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没有生病的时候。
顾淮意识到不对劲,他静静打量起四周和自己的情况。
首先是他的这双手,手上皮肤细腻,不似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有的手,倒像是一双少年人的手,并且触感真实,绝不像是旁人恶作剧。
再者,压在他身上的小女孩儿叫他“二哥”,顾淮自己从没有什么妹妹。
他推开小姑娘走下床,径直打开卧室的暗门,里面果然是洗手间。
“二哥,你干嘛?”身后的小姑娘被推开不乐意嘟囔着。
顾淮对着镜子摸脸,镜子里的男人,不,该说是男孩儿和顾淮十六七岁时一模一样,只是比起他来少了一丝戾气,多了些平和。
顾淮转身,低头直视那个喊自己二哥的小姑娘,声音里带着别样的蛊惑问道,“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歪头,走近顾淮,努着脚尖想要把手放到顾淮的额头,被顾淮下意识躲过去,“二哥,你没病吧?我叫什么?我叫夏崽,是你可爱美丽的小妹妹啊。”
蹲了片刻,小姑娘突然爆发出惊呼,“哇!太好了,二哥聪明的脑袋瓜子终于坏掉啦哈哈哈哈,这下子我就是全家最聪明的崽啦,哈哈哈哈哈我要去告诉吴姥姥和爸爸……”
说完,自称夏崽的小姑娘顾不得再向顾淮讨要礼物,蹦跳着跑出顾淮的卧室,一路大喊而去。
“……”
顾淮揉揉眉心,如果有人这是有人在戏弄他,做戏未免做得过于真实。
还是说这是他的一个梦?
可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顾淮从未幻想过什么家人妹妹,也不需要家人,他向来活得清醒。
顾淮走出卧室,沿着楼梯拾阶而下。
“小淮醒了,快来吃早饭,咱不等你妈那个懒蛋,让她睡去吧,咱们自己吃。”一个长相慈祥的老妇人见到顾淮下楼,一边舀粥一边絮絮叨叨说着。
主位座上坐着一个正在看报纸的男人,顾淮看清男人的样子后瞳孔皱缩,竟是早已死去多年的裴寂安,现在的裴寂安面容虽已不年轻,可却也没有丝毫老态,仍是俊美不已,从容深沉。
一旁的夏崽坐在裴寂安手边,拽着裴寂安的胳膊叽叽喳喳说,“爸,姥姥,你们听我说,二哥他糊涂了,刚才都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了。你们说他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不等裴寂安和吴姥姥发话,夏崽摸了摸下巴,不带喘气地继续说,“哈,二哥的脑袋坏掉了,家里最聪明的崽不是二哥,非我裴小夏莫属!”
“你大哥被你吃掉了!?”
伴随着一个脑瓜崩响起,裴小夏“哎呦”一声捂住脑袋,“大哥!你又欺负我。”
裴铮“哼”了一声,走到顾淮身边搂住他的肩膀,“老二,你发什么呆,赶紧坐下吃饭,再不吃就没得吃了,都被老三吃光了。”
顾淮一愣,原来大哥是裴铮。
裴小夏学着裴铮的口气“哼哼”两声,“大哥,咱们彼此彼此,你吃的可不比我少哦。”
裴铮:“……你和我比?”
“哼,也只能比这个了,”裴小夏洋洋得意地说,“比智商我要和二哥比,才不和你比,你都排不进家庭智力榜前三!”
裴铮无语,“这是什么榜?我怎么不知道?”
“哦,我自己排的啊,爸爸第一,老妈第二,二哥第三,吴姥姥第四,我第五,小黑第六,你嘛,勉勉强强排末尾。”夏崽拍拍胸脯说。
“排除家里的大人,剩下二哥和我一辨雌雄。”
裴铮:“……”这辈子算是败给陆浓这对母女了。
好嘛连条狗都能排在他前面。
“呵,你本来就是雌的。”裴铮抓住裴小夏话里的漏洞嘲笑她。
裴小夏气鼓鼓瞪裴铮。
裴铮得意一笑,年近三十的人了,和妹妹斗气笑得一脸阳光。
顾淮看得实在惊悚,他怎么会做这种梦?
“好了,别闹了,没大没小的,吃饭。”被裴夏崽称为姥姥的老妇人轻声呵斥了裴夏崽一句。
裴小夏天不怕地不怕,妈惯爹疼,最怕的就是吴姥姥,她往爸爸身边凑了凑,戳戳老爹求援。
裴寂安收到闺女的信号,放下手中的报纸,无名指上的银色对戒显眼,顾淮特意多看了一眼,婚戒……
“姥姥”刚刚说,他们的妈妈还在睡觉,难道这个梦里他的母亲没有去世?
顾淮心里震动不已。
裴寂安拍拍小夏崽的脑袋,“去喊妈妈下楼吃饭吧。”
古灵精怪的裴小夏坏笑,“我知道啦,姥姥说不吃早饭不利于身体健康,爸爸心疼妈妈对不对?”
说完,裴小夏“蹬蹬蹬”跑上了二楼。
“老二,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一早上都不说话?不会真像老三说得那样,脑袋坏掉了吧?”裴铮拐了顾淮一下。
顾淮不动声色地说,“没事,就是有些头晕。”
“头晕?那还能出去打一场吗?我好不容易抽出时间陪你打球,你不会鸽了我吧?”裴铮剥了一个鸡蛋放进顾淮碗里。
顾淮呆愣地看着碗里地鸡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会和死对头坐在一起吃早饭,死对头本人还亲自给他剥鸡蛋。
“……不会。”
裴铮:“那就好,咱们兄弟俩好久没打一场了,你小子是不是天天偷着练?”
身后传来裴夏崽幼猫撒娇的声音,“妈咪大哥欺负我。”
“你不欺负你大哥就算不错了。”一道好听的女声子顾淮背后响起。
向来活得肆意的顾淮头一回僵住,他甚至不敢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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