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2022.7.3
陈子航一来事情就好办了, 高长松赶忙将他请进来,倒是蔡元光与杨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警惕地看向毛毡怪人。
陈子航“噫”了一声, 将毛毡又拢了拢,只留下一条细细的缝。
他们在看我, 好可怕哦!
高长松赶忙解释:“这是我灵宝派的二师叔陈子航、陈师叔, 他的功力很强,是仅次于掌门的, 刚才我传讯给他,希望他能来搭把手,我担心自己功力不够。”
他还给杨晨他们展示自己是如何传信的, 千纸鹤歪歪扭扭地向前飞,让两人肃然起敬, 这可是真的道法!
有高长松做担保, 他们也不纠结陈子航的模样了, 只以为他修行了某种功法,不得见人颜,佛教中不还有闭口禅吗?
陈子航的社恐属性还很严重,高长松对蔡元光说:“我这师叔在外作法时不喜为人所见,需给他找一僻静之地才好行敕水法。”
蔡元光家院子还是挺多的,他找了间带井的庭院, 将僮仆都遣出门去,只留高长松与陈子航两人。高长松见四下人皆摒退, 以商量的口吻道:“二师叔, 人都退去了, 可否从毛毡毯中出来。”
绒绒的毡毯中, 陈子航小声呼气, 终于磨蹭着探出头来,高长松也不催他,只耐心等待,终见他磨蹭着将毯退去。
陈子航是社恐,这恐惧多来源于人,而不只是环境,眼下只有他与高长松,再加之他道心坚定,还是能做法的。
*
敕水法在道教中多用于设立禁坛,所谓的敕水禁坛指的是大型的荡秽禁坛,敕水的具体含义是荡涤尘埃。
行敕水法的科仪跟荡秽科仪是差不多的,由于只有高长松跟陈子航两人,他俩分工,陈子航念敕水咒,而高长松手摇三清铃。
三清铃是很重要的法器,铃声清脆悦耳,有宁心安神的功效,为神人所喜。既然神明与人都爱这铃声,那心思不纯的妖魔鬼怪自然就不爱听了,于是他还有驱邪的功效。
高长松带来的是常用的“滴水铃子”,诵经文时都摇这种铃。
清脆的铃声好似落在人的心上,陈子航又将敕水咒念得抑扬顿挫,只听他说:“一点在砚中,云鱼须臾至。病者天之,百病消除。邪鬼吞之,化为粉碎。”
也不知是否为高长松的错觉,他感觉那水变得更清澈、更透亮了。
……
傍晚前,阿毛载着净尘回到蔡元光家。乌斯藏不像长安,门禁执行得很严格,可百姓都知道,太阳落山后就是妖魔鬼怪的时间,在外游荡难免遭祸,夜深人静时他们都呆在家里。乌斯藏胜似有门禁。
佛前水供在主院的正中心,敕水咒加持过的净水则摆在佛前水边上。
其实,科仪中的净水也有它的专属器皿,可这不是高长松没带吗?他想了一下问蔡元光:“有没有黄金打造的碗?”
蔡元光听后略有些无语:“当然是没有的。”
谁没事打金碗啊!
高长松想了一下道:“那可否借个稍微贵点的碗,我担心貔貅觉得土陶碗太简陋了,都不肯喝水。”至于为什么不拿最贵的碗,这不是怕貔貅一口把碗吞了吗?
哎,还是节省点成本吧。
蔡元光想想,认为高长松讲得很对,他说:“我有一只唐国所出的白瓷碗,身浅、敞口外撇、玉壁形底足,来自江浙地区的名窑,恐怕你在整个乌斯藏都找不到第二只了。”
高长松听后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太贵重了。”你说是黄金的,被貔貅吞了后他还能打一只类似的,一旦上升到瓷器,就成无价之宝了。
唐代的青瓷与白瓷都是时代的宝藏,是万里挑一的珍品,高长松想他不过是个豆腐商罢了,哪有本事弄到瓷器?
最后还是找了个普通点的瓷器碗,说哪儿特殊,就是镶嵌一层金边,这碗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等到一更天,还没什么反应,习惯整夜冥想的高长松与净尘还好,杨晨他们都开始打瞌睡了,至于乌云,早就找了处安静地,盘尾巴呼呼大睡。
高长松还是在冥想,当他冥想时,感知力都会变强,有时他认为,自己虽闭着眼睛,却能“看”见外面的世界,他的精神力像触须般向外扩散,捕捉空气中灵力流动的方向,描摹出图景。
忽然,他感到一阵风扑面而来,起初,这股风并不爆裂,柔和地拂过人的脸庞,蔡元光感到一阵睡意,仿佛他多日来积累的疲惫蜂拥而至,他的眼皮子在打架,马上就要睡去了。
“叮!”
耳边忽地炸起一声响,蔡元光垂落的眼皮猛地抬起,他惊惧地看向高长松,只见他摇动三清铃,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这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像一柄利刃撕破人脑海中混沌的雾霭,还人以清明。
他跟杨晨都是被铃声惊醒的。
陈子航还藏在毛毡中,也不知他是睡去了还是严阵以待,净尘的眼睁大了。
微风越来越大,变成了飓风,饶是他们提早收拾好庭院,那些细碎的石砾还是被掀得咕噜噜直滚。
睡出鼻涕泡的乌云差点被掀翻,他没受貔貅的影响,反倒是变大身体,稳住身形,跟高长松肩并肩。
貔貅就是这时出现的,最先看见的是他灰白色的毛皮。
根据《清稗类钞》记载,貔貅有点像老虎,浑身上下的毛是灰白色的,他的首尾跟龙长得一模一样,且这两段的颜色亦金亦玉,肩上长了一对不可伸展的翅膀。
高长松第一次听后想,这是什么奇形怪状的拼接怪,听着就不大可,但等他看见貔貅的真实模样,却想:还蛮可爱的嘛。
虎头虎脑的,而且身上毛皮颜色都有过度,看着还挺可爱的。
就是他此时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看,像猎食者在打量小甜点。
高长松看他脑袋上的“level 50”,略有些沉默,这显然只能和谈不能硬来啊,硬来的话他就要被拍成小饼饼了好吗?
哦,也不一定,二师叔跟净尘法师的等级都挺高的,只有自己一个会被拍成小饼饼。
净尘反应是比较快的,而且对上貔貅还挺宠辱不惊,口呼佛号,貔貅看严阵以待的一群人哼唧道:“可总算来了点有本事的。”
他声音还带着股童稚感,怪好听的,这一下子拉近了距离感,高长松甚至觉得,貔貅有点萌,也不怎么可怕嘛!
尤其是他耍威风似的表示:“哪怕来一二有真才实学的,也挡不住我,这家人伙同他人窃走了我的墨翠盘,我拿他些许金银也不过分吧。”自己把前因后果都说了。
高长松听后却也拱手道:“我等奉上佛前水一碗,净水一碗,可否请您通融一二,放过这家。”
貔貅皱皱鼻子,他是龙的儿子,肯定是喜欢水的,奈何这乌斯藏水质不是很好,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大江大海中打滚了。
貔貅还是很喜欢江心水的,在其中畅游的同时还能小酌一口,他可不是饕餮那大胃王,吃只吃金银珠宝,江心水润个嘴唇就罢了。
无论如何,蔡元光的提议是对的,对貔貅来说,供奉只要有碗清水就够了,在他不屑于去佛门夺水的当下,这俩碗水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吸引力的。
见貔貅略有些意动,高长松赶快给蔡元光使眼色,对方感受到龙威,都要翻白眼了,颤颤巍巍地上前,当即拜道:“我不识墨翠盘犯下大错,从今以后每到年节、每月初一,我都会奉上清水,还请原谅。”
貔貅还是很好哄的,他看蔡元光如此,又许诺以后每月给他供奉,想自己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好了!
哎,真要说的话,其实他只搜刮蔡元光家一番也就差不多了,把每家都带一遍,是他“贪”作祟,见好就收罢了。
于是貔貅装出一派严肃面貌道:“如此,每月初一我都会上门收取供奉,一日不可少,一日不可塌!”
蔡元光听后大喜,别说每月了,每天都行啊!
他实在没想到,闯下如此大的祸,竟如此容易能收场,真是可喜可贺!
……
貔貅也没多纠缠,享受完供奉的水就离开了,高长松松口气,还好貔貅很讲道理,他们没有兵戎相见。
是的,没错,即便高长松跟貔貅之间有等级差,净尘跟陈子航他们去没有多差的,而且诡计多端的人类早已掌握貔貅的弱点,如果他执意不退就要施行了。
貔貅平生怕几件事,一是他怕强光,二是他怕脏,三是怕高温。
强光的话,灵宝派有一门“月照明光”术,专门在大晚上招来光线,这法术还不难,但用上了就像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打开探照灯,明显得不行。
至于剩下两点,实行起来偶不算特别难,第二点甚至非常简单,脏乱差,谁不会呢?
在场人中最紧张的事蔡元光,当貔貅离开时,他甚至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条腿像烂面条似的,谁知看他这么惨了,净尘还过来跟他说:“阿弥陀佛,施主可别忘记每月的供奉,貔貅虽是瑞兽,却脾气暴烈,若你没供奉的话……”
那他能做出什么事就没人知道了。
蔡元光小鸡啄米点头,就差赌咒发誓说自己一定不会忘了。
高长松看他这样,竟感到了一丝丝的羡慕,恐怕蔡元光还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
貔貅的话脾气是坏,可你供奉他,家中便可获得安宁,而且能时不时发点小财,毕竟貔貅是幸运EX,或许能发大财也未尝可知。
蔡元光这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以后只要他按时上贡,家中就有源源不断的钱财,貔貅的财气可不是盖的。
高长松讪讪地想:我也想要供奉貔貅啊!这机会怎么不轮到我头上呢?
……
高长松他们在杨晨家呆了一整夜,次日各回各家,回家后他将诸事处理过后,终于裁纸磨砚,准备写信。
抬头,透过窗户看见啾啾啾的小企鹅。
高长松:哎,总要跟远在长安的第一主人汇报一下驩头的成长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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