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区执行局的沙发上,有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坐在那里,他松垮地系着领带,把脚搭在桌子上,灰蓝色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电视。
有点长的黑色发尾用小皮筋扎了起来,在他肩膀上垂着。
从外表上看,这是一个非常英伦风的男人,适合出现在雨天的雾气里,打着伞走在街上,冷漠、优雅和智慧,在他身上完美地展现。
现在还不到上班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呆在这里,办公室很安静,电视发出不大的声响,节目里的主持人对着镜头正不断报道新闻。
时针指到九点时,外面传来机车的轰鸣,刹车声过后不久,门被打开,有着长长波浪头发的女性拎着头盔进来,看到男人后愣了一下:“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埃布尔道:“赛琳娜,你挡住我的电视了。”
赛琳娜白了他一眼,侧身让开,坐到一旁:“你什么时候对电视有兴趣了?上个月不是还在说什么喜欢它的人都是白痴吗。”
“我只是说他们不太聪明。”埃布尔道,“至于为什么,我发现了很有趣的地方。”
又有一个人进来,顶着柔软棕色卷发的青年停在沙发后面,怀里抱着遥控器,望着埃布尔的眼神里满是崇拜和尊敬:“早安,埃布尔先生。啊,这是麦克斯吗?他是很有名的主持人。”
埃布尔站了起来:“对,就是那里,看,他提到那场火灾的时候瞳孔放大,眉毛上扬,恐惧的经典表现。我可以和你们打赌,三天前发生的火灾是销毁处的人干的,那里藏了书籍,他们找不出来,就连房子一起烧了。”
“我什么都没看到。”赛琳娜起身脱掉机车服挂好,只留干练的衬衫和工装裤,“就算他在说谎,那也不是我们的工作,和我没有关系。”
派伊,也就是那个青年,他则立刻道:“我相信埃布尔先生的判断。”
埃布尔揉了揉派伊的头发,正要重新坐回去,突然被赛琳娜捞了起来,拉住手腕拽向关押室。
“你要干什么?”埃布尔道,“我以为我们友情以上,恋情未满。”
赛琳娜理也不理他,打开关押室的第一道铁门:“昨天抓到一个偷车贼,监视器已经找到了那辆车,但只有他知道车钥匙在哪里,你帮我把它找出来。”
“我可以帮忙,但你要答应欠我一顿饭。”
“你明明比我有钱多了。”赛琳娜道,“而且你是我们的特别顾问!”
埃布尔看着她:“你不愿意请我吃饭吗?”
赛琳娜努力做到面无表情,但是这对埃布尔一点也不起作用。
“你愿意,好了,结束这个话题吧。我帮你审问。”
“该死。”赛琳娜一拳打在墙上,白色的墙皮马上掉了几块,“你这个会读心术的神经病。”
埃布尔进入关押室,那个偷车贼正坐在捆紧的束缚椅上,神色郁郁,眼睛里布满血丝,手被拷在桌面,狠狠地瞪着他的身后。
“你打了他一顿?”埃布尔回头问道。
“是三顿。”赛琳娜点燃香烟,烟雾渐渐模糊她艳丽的五官,“他不仅逃跑,被捉时还反抗。”
埃布尔走过去,抬起手,将自己的腕表和罪犯的腕表贴了一下。
黑色的小方块亮了一下,在空中投出一段信息。
“巴克,三十二岁,汽修厂员工。”埃布尔念道,“已结婚,有一个儿子,评分5.1。”
“不用看了。”赛琳娜道,“他儿子生了病,欠下一大笔钱,还不起以后,那些熟人都给他打了差评,再低0.1分,他就不能呆在城区,为了这个原因才去偷车。”
巴克的脸涨红了,他拼命挣扎着,束缚椅的四条腿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锐声音:“你给我闭嘴,你懂什么!我是为了我的家——如果不还钱,他们母子要怎么生活?这个社会是错误的!希尔塔系统是错误的!为什么会有评分这种狗屎东西!”
赛琳娜冷冷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借你钱的那些人家,他们没有孩子吗?”
巴克不说话了。
一直安静地望着巴克的埃布尔开口了:“羞愧,我在你脸上看到了羞愧。你已经知道错了,现在说出实话,执行局的减分会少一些。”
巴克先是震惊而奇怪地看了埃布尔一眼,随后绝望道:“我还有0.1分就会到城外的贫民窟去了,你们会只给我减0.1吗?”
赛琳娜:“当然不可能。”
“那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埃布尔拉来一把椅子,坐在桌子的另一头:“钥匙在你家里吗。”
巴克紧盯着桌面上的自己的手不说话。
“嗯,在你家里。”
“你的妻子和儿子知道它在哪里吗?”埃布尔继续问。
巴克的表情扭曲了:“别把他们扯进来!”
“看来是不知道。”
“暗格,你有一个暗格对吗?”
巴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从没听说过执行局的人可以读心。
“他有一个暗格。”埃布尔看向赛琳娜,“而且钥匙就在里面。”
“不,你这个魔鬼,从我脑子里滚出去!”巴克失声痛哭起来,“这个世界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活下去的。”
埃布尔顿了顿:“暗格在客厅吗?卧室?或是你的洗手间?”
眼泪打湿了巴克的袖子,埃布尔起身推回椅子,有些焦躁地扯了扯领带,走出关押室。赛琳娜瞥了巴克一眼,也走了出去。
她锁好门:“所以呢,东西在哪?”
“洗手间。”埃布尔道,“他其实是个胆小的人,我建议你先在马桶的蓄水槽里找一找,或者是水管后面。”
“你的读心术一如既往的好用。”赛琳娜拿起头盔,“我这就去搜,现在你可以接着看你的电视节目了。”
“这是科学,我靠的是观察,世上没有读心术。”埃布尔不记得自己把这句话说了多少遍。
“有结果了吗?”
两人走出回廊,苍老沉稳的声音传来,约莫六十岁左右的严肃老人在埃布尔先前坐着的位置上喝茶,看到他们出来后,发出了疑问。
“早上好,局长。”赛琳娜道,“埃布尔刚问出来了,我正准备去查。”
“嗯。”科洛弗点点头,“正好,我有话要和埃布尔谈,赛琳娜,你回来的时候给埃布尔带点早餐吃,他的胃不好,而且昨晚没有回家。”
“是。”
赛琳娜走后,埃布尔不自在地站在离沙发最远的那一张办公桌后面:“科洛弗,你有什么事要说?”
科洛弗道:“关于你的作息问题——”
“我是不会改的。”埃布尔捂住耳朵,岔开话题,“派伊呢?派伊怎么不在这里?”
“派伊去组装他的遥控汽车了。”看着埃布尔耍赖的样子,科洛弗的表情软化下来,从第六区执掌大权的局长变成一个和蔼的老人,“既然你这么抗拒,今天先不谈这个,埃布尔,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请讲。”埃布尔故意很客气。
“联邦国立武装学院,你知道吧?”
“知道,那里是教怎么杀人的地方。”
科洛弗无奈道:“不能这么说,那是一所专门为维持秩序而诞生的暴力机关,在二十多年以前成立,学生由战争孤儿组成,毕业后会被随机分配到联邦的各个区域工作,加入不同部门。”
“所以呢?不就是在培养杀手吗?杀掉所有不服从管理的人,只留下听话的,洗脑只会培养出白痴和傻瓜,他们甚至不如机器人。”
科洛弗忽略他的话:“今天是新纪元二十八年七月一号,还有三天就到第一届学生毕业的日子。”
埃布尔道:“你是想告诉我,可能有一个学生会被分到我们这里来?”
“不是可能,事情已经定下了。”科洛弗取出一个文件袋,“我托关系拿到了关于那个学生的信息,他叫安德,是个不错的孩子,而且一直保持着学校第一的名次。”
埃布尔认真观察着科洛弗的表情,确定他没有在说谎:“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替你监视这个人,如果他不怀好意,我会立刻告诉你。”
“不,我的意思是局里一直缺少战斗人员,所以……”
“缺少战斗人员?”埃布尔道,“科洛弗,你在开玩笑吗,赛琳娜能一拳在墙上打出一个坑来。她开机车的时候,就像一只掌握了人类驾驶技术的猩猩。”
“赛琳娜是技术组的。”科洛弗坚定道,“她一直在做不属于她的工作,是时候补进一个真正的战斗人员了,让她回归岗位了。”
“……你说了算。”
“我真正想告诉你的是,安德会成为你的搭档。”
本来无所谓听着的埃布尔顿时愣住了:“我的搭档?我为什么会需要搭档?我很优秀,我不需要谁来帮我的忙!”
“你的作息不规,对不起,我答应你不谈这个。换一些来说,你的格斗水平很差,一些犯人可能会威胁到你,而且你对执行局以外的人太冷漠了,埃布尔,我很担心。”
科洛弗把文件递给埃布尔,埃布尔敷衍地看了几页,就把它放下了。
“我可以练习枪法。”他非常抗拒地说,“这个什么安德,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他成为我的搭档的,哪怕这辈子再也喝不到咖啡,我也不会喜欢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尤其他还是那个地方出来的,科洛弗,你的想法还是在梦里实现得比较快。”
“埃布尔,你可以改变他。”科洛弗试图说服埃布尔,“就像你改变了我们一样。”
“不可能。”埃布尔决绝道,“还没见到他,我就已经开始觉得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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