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的过程就是这样……”
隐去茱莉亚的参与,盖掉她的罪行,艾伦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安德警惕地注视着他,但艾伦仿佛什么也感觉不到,反而弯腰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穿着不知名的军装,红发碧眼,对着镜头敬礼,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也许有什么可以折断她,但她永不弯曲。
“这是我的母亲。”
艾伦抚摸着人像的脸,刚抬起头,安德就把他压倒在沙发上,掏出手铐扣住了他。
照片缓缓飘落在地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把艾伦还想继续说下去的东西全部堵了回去,所幸他也不想求得任何人的理解。
“你被捕了。”安德道。
他对艾伦讲的整个故事毫无感觉,甚至觉得不解。
艾伦看着他,竟然笑了笑。
他看着安德,如同在看一个还没开始认识世界的孩子。
就好像一个长者,想要告诉孩子世界有多么残酷,人生有多么虚无,他又是多么天真无知,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呈现了笑容。
相比清醒地活在希尔塔统治的世界里,找寻不到出路,懵懂无知也许更是一种幸福。
“你可以通知你的同伴过来了。”
“我会那样做的。”安德道,“你最好别耍花招。”
当安德的信息抵达埃布尔的腕表上时,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十分钟后,两人踏进屋子的正厅,一眼都看到艾伦听之任之的模样。
现场的气氛非常怪异。
罪犯坐在沙发上,双手被铐着,平和安静,而抓捕他的那个执行官,虽然执行了“正义”,却没有任何高兴或悲伤的情绪,像一个ai终于完成了任务,仅此而已。
安德只是遵循了他被设定好的程序,他既不为受害者伤心,也不为加害者愤怒。
“他承认了?”埃布尔快步走近。
安德迎上去,跟在埃布尔身后:“是的,凶手就是他。”
埃布尔停在艾伦身前。他快速在房间内扫视一圈,发现了地上背扣过去的照片,捡起来翻转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冲动杀人?”
“对。”艾伦爽快道,“我看见马修在办公室训斥茱莉亚,她哭得非常伤心。她和我的母亲太像了,我忍受不了那种感觉。”
“你在说谎。”埃布尔看着他,“这时候正巧拿出东西来给我们看,也太可疑了。”
“我杀了马修。”艾伦坚定道,“是我干的。”
“你是杀了他。”埃布尔皱眉,“但是……”
赛琳娜走过来,她接过埃布尔手中的照片看了看:“还有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埃布尔深深地望着艾伦,“但有哪里不太对。”
艾伦道:“你是不是想问那把餐刀在哪里?那把餐刀就在前面的柜子里,如果你们允许我起身活动,我可以拿出来给你看。”
埃布尔递给赛琳娜一个眼神,赛琳娜戴好手套,片刻后果然从抽屉里找到了凶器,正是和茱莉亚家中那把配套的样式,上面甚至还有干涸的血迹。
“他还说——”安德这时候补充道,“他还说他的父母都是反叛者。”
“什么?!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
赛琳娜吼了一声,就像愤怒的母狮叼起幼崽那样把埃布尔扯过来,径直放到身后,差点让他摔倒。
“我已经控制住他了。”安德道,“你不用担心。”
赛琳娜道:“该死,你的学校就是不教这个对吗?他的人虽然在这里,周围很可能会有定时炸.弹!我们需要立马出去!”
“等等,我们不走。”埃布尔从赛琳娜手里挣脱出来,“这里很安全。”
“安全?”赛琳娜道,“他杀了马修!如果只是杀.人.犯也就算了,埃布尔,你难道不知道那些激进的反叛者会——”
“他的表情里没有期待。”埃布尔道,“他唯一展现出的就是平静,赛琳娜,相信我。”
“……好吧。”
赛琳娜像往常妥协了,她没有再强制要求埃布尔和她出去,而是双手环胸,站在那里紧紧盯着艾伦,防止他突然暴起伤人。
艾伦好像独立于他们的慌乱和嘈杂,他安静地重复着那句话:“我杀了马修。”
“是的,你就是凶手。不过还有些别的什么被你藏起来了。”埃布尔道,“先回答我,如果你的父母是反叛者,为什么希尔塔上没有他们的数据记录?”
艾伦看了埃布尔一样,认为说出这些不会牵扯到茱莉亚身上,也就开了口。
“新纪元初,一些小岛上仍有战争,希尔塔鞭长莫及,他们死后我被当作战争孤儿收养,没人知道我的身世。”
新纪元现存的人口中有一半以上都是孤儿,艾伦的经历并不起眼。
就像旧纪元时人们介绍对方时,并不会特意说“这个人,他有父母”一样,新纪元中,没有谁会特别震惊于一个人的资料上写着他被联合特区孤儿院抚养长大。
“你也是反叛者?”
“不,我不是。我不配被那样称呼。”
“你和茱莉亚是什么关系?”
“我只见过她一面。”
“你只见过她一面,就为了她杀人?”
“对。”
“她的孩子呢?”
“孩子是马修的。”
“我知道了。”埃布尔点点头,“通知巡逻车过来吧。”
“你不是说他瞒着什么吗?”赛琳娜把埃布尔拉到一旁,“他没有说谎?”
“去通知吧。”
赛琳娜担心地看了一眼埃布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埃布尔好像突然变得很疲惫。
他总是这样,在追查案子的时候比谁都要兴奋,甚至可以不吃不喝,也不会感到困倦,查到真相以后,又十分沉默。
这或许就是科洛弗局长担心的原因吧,赛琳娜想,他比我们任何中的一个人都要敏感,而且总是自己保守秘密,不肯放松。
巡逻车很快就到了,在赛琳娜向希尔塔汇报情况后,第九区一半的巡逻车都为了这个胆敢杀掉执行局局长的罪人汇聚而来。
每只蜘蛛的体型都不一样,它们停在马路上,趴在屋顶边,吊在回廊里,或大或小,密密麻麻,堵死了每一个角落。
森冷的寒光在蛛腿上闪烁,这些东西刮擦的声音叫人不寒而栗。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艾伦站在自己的房子面前,看向走在他身边的埃布尔。
这位特别顾问看起来很冷静,他也许很有经验,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事,并不为这一件而感到特殊。
“问吧。”
“茱莉亚的评分现在是多少了?”
“大概在5.1左右。”埃布尔道,“明天她会被送离城区。”
“她是个非常坚强的女性。”艾伦道,“她一定会生活得很好。”
“没人能替她保证什么,即使是你。”埃布尔回答。
艾伦明白过来:“你都看出来了?”
埃布尔没说话。
“我会在明天被处死吗?”艾伦接着问,“我还没有接触过类似的案子,他们是怎么处置我这种人的?”
埃布尔低声道:“你杀死的是局长,你会在今天被处死,就是现在。”
“……好的。”艾伦道,“谢谢你。”
巡逻蜘蛛们发出刺眼的红光,催促在场的其他公民尽快离开。
虽说是冰冷的机器,这时却表现出一种狂热,近乎于迫不及待,让人怀疑它们是不是早就产生了自己的意识,出于嘲讽人类的目的,才隐藏下去。
埃布尔、赛琳娜和安德,站到了远处,只留下戴着手铐的艾伦一个人。
最大的那只蜘蛛举起腿,光芒过后,扑通一声轻响,艾伦倒在地上,血液慢慢流淌,浸透他的衣服,流向四方。
剩下的小蜘蛛们围上去,合力搬运起他的身体,每个特区都有一个废物处理厂,没有活人能去,艾伦将会被送到那里。
三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安德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对,没有再说出称颂的话语。
他们背后传来声音,是克里斯。他好像是一路跑来的,满头的汗水,因为视角原因,直到距离很近时才看见艾伦的尸体,一时间愣在原地。
“他就是凶手对吗。”克里斯用艰涩的嗓音问道,“是艾伦杀了马修?”
赛琳娜道:“结果显而易见。”
埃布尔出声了:“你想问什么?”
“……艾伦是因为什么才动手的?”
“这不重要,为了什么都一样。”
克里斯沉默片刻:“我呢?我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巡逻车们陆陆续续走了,它们扛着艾伦路过众人。
他的手臂垂下来,随着蜘蛛们的行走摇晃。
注视着它们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埃布尔说道:“你仍然可以留着你的东西。”
克里斯快速撇了一眼安德:“那他呢?”
“他什么都不明白。”埃布尔道,“你可以继续生活,也许你会成为新的执行局局长。”
“谢谢。”克里斯道,“谢谢你的慷慨。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叫我。”
“我没有需要你的地方。”埃布尔道,“你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
克里斯急切道:“我想通了!我会想办法,从第九执行局开始,我会做出一些改变。”
碍于这里是监控区,他说的含含糊糊。
埃布尔疲倦道:“放弃吧,那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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