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着列车回到了第六区。
赛琳娜找到之前停好在那里的汽车,载着他们回去。
时间已经来到下午四点,太阳挂在天上煌煌地照,天空却呈现出一种冰冷的色泽,追随列车飞行的乌鸦们在高处盘旋,呜哇呜哇的声音向四面八方扩散,偶尔有黑色的羽毛掉落,落在他们的汽车顶上。
在回执行局的途中,埃布尔让赛琳娜把自己半路放下去。
“你要去哪?”
“老地方。”
“那家西餐厅?”赛琳娜警觉道,“你现在去哪里干什么。”
“吃晚饭。”埃布尔从车上下来,站好后抖了抖风衣的下摆,“啧,压皱了。”
赛琳娜按下按钮,打开车窗,从中探出头来望着埃布尔:“听着,我不是想关心你,但是你看起来很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你在旅馆让我睡觉的时候,是不是自己还醒着?”
“怎么,你担心我受到了打击?”埃布尔只看了一眼,就发现她的真实意图,“别这样。我和艾伦,还有茱莉亚根本并不熟。昨天之前我甚至不认识他们。”
“但是艾伦被……他被杀死的那段画面是不是过于血腥了?”赛琳娜皱起眉毛,“你能受得了吗?”
“拜托,我不是个宝宝。如果连这个也接受不了,以前的,还有以后的案子,我干脆不要参加了。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很脆弱?”
“我不知道。”赛琳娜干脆道,“但我能感觉到,你和我不一样。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你就像在另一个世界长大似的,那个世界也许很美好,才把你塑造成这副样子,我说不出来,但……”
埃布尔沉默了一会儿,放弃整平风衣,而是把它脱下来拿在手里,计划回去再熨平:“赛琳娜,这是你的错觉。”
“好吧,还是叫德林的那家餐馆?”她确认道。
“嗯。”
赛琳娜松了口气,那家餐厅她陪着埃布尔去过几次,食材高档,环境也不错,餐厅的老板总是笑眯眯的,很懂礼貌,热情极了。
那是个好去处,应该能让埃布尔得到休息,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
“你自己一个人去吗?”
“当然。”埃布尔被她盘问的有点烦,摆摆手告别,“快走吧,科洛弗还再等你的汇报呢。”
赛琳娜升起车窗,从还没合拢的空隙中喊道:“你记得早点回侦探社。”
“知道了。”
安德放下车玻璃,也想和他说再见,但只换来一个别开的侧脸,还有往旁边走去的背影。
“你的路还远着呢。”赛琳娜看到这一幕,笑着踩下油门,“不过迟早会成功的,继续努力,不要放弃。”
“是的!”安德快乐道,“我感觉我已经在进步了,这几天我们说了很多句话。”
“……哦,好吧,真是可喜可贺的大进步。”
车轮再次转动起来,向第六区执行局出发。
德林餐厅的装修和其他建筑不太一样,保留了一些旧纪元的风格,外表和内饰有点像与书店合营的咖啡厅——当然,这里不可能有书。
餐厅里面的空间巨大,总共有两层楼,一次可接纳一百多位客人。
这样的装潢本来不可能被允许,但它的老板有内部背景,所以足够忽视这样的违法行为。
埃布尔刚走到餐厅门口,就受到了热情的欢迎。
穿着得体西装的白发青年在那里站着,柔顺的发丝让他看起来有些怯懦,但狐狸一样的眼型,鲜红的瞳孔,冲散了虚幻的病弱,带给他捕猎者一样的锋芒。
就像一只猎豹,即使花尽了心思装点自己,用鲜亮的毛皮,水汪汪的眼睛,还有乔装的呜咽,把自己变成可爱的家养博美,但本质依然危险无比,带不上项圈,而且因为潜藏坏心肠,更需要令人防备。
他使劲朝埃布尔挥手:“今天有特价服务,作为老板我亲自下厨哦,是不是很惊喜?”
埃布尔在心里嗤笑一声,朝他走过去。
青年替埃布尔打开门:“你是来吃晚餐的对吧?别让我白白期待。”
“牛排,谢谢。”埃布尔道,“不要自作主张弄什么小蛋糕,今天没胃口。”
“免费送也不要吗?”
“不要。”
“你可真挑剔。”
青年抱怨着,却没有丝毫被中伤到的迹象,他紧跟着埃布尔进入餐厅,领他坐到熟悉的座位上:“我让后厨给我空一个位置出来,你稍等一会儿。”
埃布尔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他在二楼餐厅最里面那个的位置坐好,这里是他的专属座位,起码他还没见别人坐过。
餐桌被布置得像个小房间,三面围着漂亮的红砖矮墙,能遮住大半部分从外面窥视进来的目光,上面甚至摆着几个昂贵的多肉小植物。
他坐下来,把风衣放到一旁,靠着布面沙发闭上了眼睛,在客人们安静的走动声和衣物摩擦声中昏昏欲睡。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面前被放下盘子,黑胡椒洒在牛肉上的香气开始飘荡,然后有谁轻轻坐在他的对面,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谎言……”埃布尔低声道。
白发青年双肘撑在桌上,两只手托着脸颊,笑道:“什么?”
“没什么。”埃布尔睁开眼睛,坐直身体后拿起刀叉,“艾德,放下食物以后你就可以走了。等我吃完以后,我有事和你谈。”
盘子里除了牛排以外,还有西兰花和摊开的流心鸡蛋,一些通心粉,火候掌握的很好,能看出厨师的技巧不错。
“吃完以后?这可都是我亲自下厨做的,我还可以给你免单,难道得不到现在聊天的机会吗?”
“得不到。”埃布尔说,“我会按菜单上的原价付钱,所以不要再呆在我对面。”
“真冷漠。”艾德说,“不过我喜欢。”
“你喜欢我什么?我可以改。”
“喜欢你的小马尾。”
“我可以剪下来送给你。”
“还有你冷淡的灰蓝色眼睛。”艾德慢悠悠地补上后半句话,“这个也是可以剪下来的吗?”
埃布尔的注意力终于从食物上转移开:“新纪元会出产你这种变态,一直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压抑使人疯狂嘛。”艾德笑眯眯的,“我又不是对谁都感兴趣。”
埃布尔用叉子戳了一下切好的牛排,然后扎起它往嘴里放。
“况且比起我。”艾德继续道,“你在表面上奇怪多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在这里足足呆了一个礼拜,早上开门就来,晚上打烊才走。”
“你这个品种很少见,对情感的表达与认知和正常人不同。我是在补足自己的研究缺陷。”
“竟然说我是品种。”艾德道,“真过分,不过我不会生气的。”
埃布尔冷冷道:“沃尔特真该看看自己找了个什么人来监视我。”
“那可是你的哥哥,怎么能说是监视呢?明明是照顾。”艾德道,“他花了大价钱在你身上,而且给了我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好处。”
“你还会在意这些?”
“他以为我在意就好了。”艾德说,“他又不像你一样能看透人心,他完完全全是个传统的科学家。对了,最近他在主持军用义体的工作,你想听吗?我这里有一手消息,和电视台的那些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我不想听。”埃布尔清空了盘子,“这些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一个侦探,仅此而已。”
“它们得到了很大改良。”艾德道,“你不想试试吗?你的左手。”
埃布尔看了自己的左手一眼。
“不想。”
这是很久以前的旧伤,那时候他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导致左手没能完全恢复,一到下雨天就会疼痛,而且还提不起重物。
第六执行局没人知道这些,他藏的很好,没有露出半分破绽,以至于他们会经常调侃他的格斗技术。
“也许他就是为了你才研究这个。”
“他做什么和我都没关系。”埃布尔拿餐巾擦了嘴,“就算他死了,你也不必告诉我。”
“好吧。”艾德道,“那么我们谈点别的。你要让我办什么事?我可以得到什么报酬?”
“我欠你一个人情。”
“哦……”艾德鼓起脸颊,“又是人情。你已经欠我很多个人情了,能换点东西吗?”
“你就说办不办,不办我去找T来做。”
艾德道:“找他?找那个黑漆漆的贫民窟教父?他给你下什么迷魂汤了。”
“他比你值得尊重。”
“这是激将法吗?”艾德道,“好吧,好吧,你知道我总是会答应的。”
埃布尔于是从口袋里取出那张照片,它已经被仔细对中折起:“我有两件事要你办。”
“什么事?”艾德将身体倾斜过去,接过那张小纸片打开,“啊,上世纪的美人,还穿着军装呢,我得提醒你,现在的她应该已经变成老太太了,想找到可不容易。”
“不。我要你去第九区的废物处理厂找一具新被巡逻车处死的尸体,连着这张照片,把尸体和它一起送出城区。”
“送给谁?”
“这就是第二件事。”埃布尔道,“有一个叫茱莉亚的女人,红发碧眼,怀有身孕,刚因为评分被遣送到贫民区,我希望你能派人把她送到反抗军基地,照片和尸体随她一起去。”
“没问题。”艾德爽快地答应了,“如果他们不收下茱莉亚怎么办?我在那里可不受欢迎——我已经背叛过他们一次了。”
“报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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