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窦敬业一案牵涉到军粮战机, 不只外人觉得窦家要完,就是窦家人都意识到窦家危在旦夕。
窦家瞬间乱成了一锅粥,二房房四房联合起来对大房兴师问罪。
“大哥捞的银子没我们的份, 如今惹了祸却要祸及全家,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是他一个人犯的事,凭什么牵连我们。父亲母亲, 你们赶紧把大哥逐出家门, 如此一来方能保全我们窦家。”
“都怪凤仙,竟然威逼陆洲娶她, 惹恼了陆洲,不然事情怎么会恶化到这步田地。你这哪是想救你阿耶, 分明是要趁机谋划自己的私利。一个女儿家竟然不要脸面地逼婚,我们窦家姑娘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以后还怎么议亲, 可怜我的凤澜啊。”
窦凤仙惨白着脸站在角落里, 在家人一句比一句苛刻的数落中摇摇欲坠,无意间撞进上首宁国大长公主愤恨的眼底, 她再是支撑不住, 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可没有一个人来扶她, 便是她的亲生母亲黄氏也只抬头看了一眼, 又转过去继续啜泣哀求“母亲,您一定要救救世子啊。”
“别哭了, 本宫还没死,用不着你现在就嚎丧”宁国大长公主怒喝一声,吓得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宁国大长公主失望地闭了闭眼, 有一个是一个都是没用的废物,遇上事一点用场都派不上,还得她一大把年纪劳心劳力。
“本宫现在就去找陆洲,不管他认不认,本宫都是他外祖母,他要是敢不收手,本宫就去告他忤逆不孝,看他怎么做人。”
“你够了”窦国公拍案而起,怒指往外走的宁国大长公主,“你一个外祖母算哪门子忤逆,忤逆是对父母对祖父母。要是忤逆有用,你早告他毁了他,你还能等到今天才去告,你少去丢人现眼”
窦家人目光闪烁,偷眼看着恼羞成怒的宁国大长公主,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想。显然,宁国大长公主已经黔驴技穷,以至于要用这样的昏招唬人,可陆洲岂能被他吓到。
其实谁都知道,便是他们自己都知道,宁国大长公主无用了,没了先帝撑腰,她再也不是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公主。
窦国公老泪纵横“窦家有今日,皆因你而起。当年我就劝过你算了,陆徵和尉迟氏定情在前,强扭的瓜不甜,你偏不同意,哭着闹着求着先帝让尉迟氏成了妾,这样的奇耻大辱,他们母子岂能不恨,老大就是替你们母女俩受过。得势时,嚣张跋扈,不曾修下好人缘,失势后,孽力反噬,苦日子且在后头呢。”
宁国大长公主怒目而视“你装什么好人,姝儿笼络住陆徵后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挺得意有了这么个好女婿,又能给你这个窝囊废当靠山。”
“你,你”窦国公臊红了脸,全身都在颤抖。
“我风光时你没少跟着沾光,”宁国大长公主冷笑连连,“如今我落魄了你跟着倒霉也是活该。好处你要坏处不想沾,你想的倒挺美。”
恼羞成怒的窦国公一口气上不来,撅了过去。
“父亲。”
“阿家。”
“祖父。”
一片乱糟糟之中,宁国大长公主只厌恶地看了一眼晕过去的窦国公,便毫不留恋地大步往外走。这懦弱无能的老东西,死了倒好,还能向皇帝求个法外开恩。想起如今的皇帝侄子,宁国大长公主狠狠咬了咬牙,当年若非她嫁给这个废物,公爹岂会站在先帝那边,又岂会轮到杨家坐江山。那个竖子却忘恩负义,她几次求见都不得召见,年前怎么就没让这条白眼狼死在突厥人马蹄下。
恨恨不平的宁国大长公主坐着马车来到梁国公府,径直往里闯,却被持刀亲卫拦下。她勃然大怒“本宫之女乃梁国公夫人,便是梁国公见了本宫都得请安问好,你们算什么东西,给本宫让开”
亲卫不为所动,门神一样立在那。
宁国大长公主咬牙切齿“给本宫打进去,本宫倒要看看谁敢对皇室公主动手。”
亲卫气势骤然变得凌厉,如同出鞘利刃,纷纷将手放在刀柄上,蓄势待发。
眼望着气势肃杀一看就是真刀真枪拼杀过见过血的亲卫,养尊处优只会唬唬人的公主亲卫踟蹰不敢动。
宁国大长公主气了个倒仰,眼睛都花了下,冷不丁听到一声嗤笑,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陆洲。宁国大长公主盯着陆洲的脸看了又看,不无失望,五分像尉迟氏还有五分像梁国公,看来的确是陆家的种,而不是尉迟氏那个荡妇和野男人生的野种。
铁青着脸的宁国大长公主恶狠狠瞪视陆洲“陆洲,本宫只问你一句,你收不收手”
陆洲面无表情俯视台阶下的宁国大长公主“这只是开始。”
宁国大长公主瞳孔剧烈收缩,一股骇人寒意顺着脚底板遍走全身,令她寒毛直竖。她吸了一口气勉强稳住心神,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笑容“好,你做了初一那就怪本宫做十五。反正外头人人都在讥笑窦家逼婚,那本宫便把它坐实了,本宫这就写信给你父亲,让他为你和凤仙定亲,本宫就不信他不允,到时候你不娶也得娶。”
陆洲声色淡淡“请便,于我至多是丧一回妻罢了。”
宁国大长公主僵立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的自己的耳朵。丧一回妻他竟敢有这样的念头
几乎站立不稳的宁国大长公主目眦尽裂“竖子,你敢”
陆洲挑起嘴角,弧度森冷“你试试,不就能知道我敢不敢。”
宁国大长公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到脑门,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她打了个晃,一头歪了过去。
继窦国公之后,宁国大长公主也生生被气晕了过去。
听着古梅树转播的江嘉鱼就怀疑,窦家人是不是有啥心血管上的遗传毛病,要不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容易被气晕。
啧,有病就得修身养性,整日里上蹿下跳祸害人,偏偏又没那本事,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晚爆血管。
古梅树啧啧那姓陆的倒是个狠人,还真是什么人配什么马。
江嘉鱼默默点赞,狠是真的狠,狠得让人喜闻乐见。
你一块石头,我一块石头,埋葬了曾经显赫到不可一世的窦国公府。
被群起而攻之的窦家,诸多不法之事一桩接着一桩被揭露,最后被抄家夺爵。
窦敬业一案也有了判决结果,罚银二十万两,流放到岭南之地。跟着窦敬业一起流放的还有他那个兄弟以及两个儿子四个侄子,就窦家这家风,没哪个能出淤泥而不染。没落了都没夹起尾巴做人,因为和林家不对付就能在马车上动手脚,可想而知鼎盛时干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墙倒众人推,见窦家要完蛋,昔日苦主纷纷出了把力。
宁国大长公主虽然保留了大长公主的尊号,却被收回了封地食邑,成了个光杆公主。
旨意下来,窦家倒了一大片,其中就有宁国大长公主和窦国公,现在已不是国公,仅剩下个驸马虚衔。受不住刺激的窦驸马这次没能有惊无险,他中风了,半边身子偏瘫,连话都说不利落。
“外祖父您放宽心慢慢养身体,一路我都打点好,绝不会让舅舅和表哥他们受委屈。”说话的是梁国公与窦氏所生第子陆江,他奉父母之命赶来西都帮忙,只等他抵达,一切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这是陆江刻意而为之,得知窦家犯了众怒,不是一家两家在针对窦家。陆江犹豫了,权衡利弊后决定不趟这滩浑水,犯不着为了窦家得罪那么多豪门大族。母族没落固然不体面,可一个老是惹是生非要他们不停收拾烂摊子的母族,能就此安分下来夹着尾巴做人未尝不是好事。
窦驸马歪着嘴“陆啊啊啊洲啊齐啊啊啊太啊啊生”
陆江疑惑看向细心为窦驸马擦拭口水的窦凤仙。
窦凤仙犹豫了下,才翻译“祖父说陆洲欺人太甚。”
窦驸马颤颤巍巍点头。
陆江嘴角含笑“外祖父放心,阿耶阿娘都已经知道,他们总会给您和外祖母一个交代。”
窦驸马啊啊啦啦又说了一大串。
窦凤仙再次翻译“阿耶和叔叔兄长们都走了,家里只剩下老弱妇孺也没个主心骨,麻烦四表哥了。”
认真说来,还在家里的窦二郎窦五郎都比陆江年长,却都是只会吃喝嫖赌的废物点心,万事不会都得陆江拿主意。若是他们兄弟几个敢这德行,才就被父亲打得皮开肉绽,陆江按下不屑,笑着点了点头“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正说着话,窦凤澜端着鸡汤来了,自打陆江来了,窦驸马这里又从门可罗雀变得热闹起来。窦凤澜和窦凤仙姐妹俩一个赛一个的孝顺乖巧,每日都要来服侍汤药以表上心。
“四表哥也在啊,正好我熬的鸡汤比较多,四表哥不如也喝一碗暖暖胃,”窦凤澜笑容娇俏甜美,“这几天实在辛苦表哥了。”
窦凤仙笑吟吟道“七妹居然还会熬鸡汤,这可新鲜了,我可得尝一口看看味道怎么样”
窦凤澜不甘示弱“六姐姐都会服侍祖父了,我还有什么不会的。”
陆江笑容如常,彷佛没注意到窦氏姐妹在为他较劲。
窦驸马啊啊两声,老脸泛红,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虽然他也希望孙女能嫁给陆江,拉近窦家和梁国公府的关系,可何至于吃相这样难看。
若是有的选择,窦凤仙窦凤澜何尝不想体体面面,还不是已经被逼到无路可走。
窦国公府被抄了家,宁国大长公主为了让儿子孙子罪名轻点,把嫁妆都填了罚款,各家私房也都掏出去不少,剩下那点压箱底谁都不肯再往外拿。要不是陆江及时赶到,拿出了两千两放在公中,奴婢的月钱都发不出来。
府中根本没有能力再为她们置办一份过得去的嫁妆,其实就算有嫁妆,她们已经沦为罪臣之女,还有哪个青年才俊肯娶她们。
窦凤澜不得不放下对公孙煜的痴恋,打起陆江的主意,与其被宁国大长公主嫁出去换聘礼自然不如嫁给陆江。
窦凤仙也有同样的打算,陆江是她眼下最好的选择。就算窦家鼎盛时,陆江都是个不错的选择,更何况现在,也就是因为有亲戚情分才有可能成功。她隐晦地瞥了一眼殷勤倒鸡汤的窦凤澜,她知道,祖母的意思是让窦凤澜嫁过去,毕竟人尽皆知她痴恋陆洲,身份尴尬。可这样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让给窦凤澜。不能做陆洲的妻子,她就做陆洲的弟妹,无论如何,她一定要让陆洲一辈子不得安宁。
在中秋前几天,林家对外宣布林予礼和江嘉鱼的婚约解除。说辞是原本准备在林予礼冠礼后就为他和江嘉鱼正式定亲,未想找了好几位老神仙替二人合八字,都得出二人八字皆贵重却不合适,强行结合两败俱伤分则两利。再斟酌之后,双方决定取消婚约。
消息一出,难免引来议论猜疑,因为早有安排,所以外界舆论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倒是家里头姐妹们反应比较大,林元娘前脚刚走,后脚林四娘林五娘联袂而来。
“怎么就八字不合了,大伯父也是,怎么不早点偷偷合一下。”林五娘为江嘉鱼打抱不平,“拖了年,黄花菜都凉了。”
林四娘难得地没帮林伯远说话,而是沉默,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真相。上个月大哥被父亲打破了头,当时她就怀疑是不是大哥有什么不妥。如今过了不到一个月就取消婚约,她觉得不是自己多疑,而是大哥那出了状况不想完婚亦或者是江嘉鱼忍无可忍不想完婚。在这两者之间,林四娘更倾向于后者,对江嘉鱼而言,大哥是她最好的归宿,没了大哥下一个指不定更糟糕,岂会轻易退婚,想来是大哥不想完婚。
想明白之后,林四娘看江嘉鱼的目光带上几分同情。
江嘉鱼解释“这种事谁能想到,舅父也不想的。”
林五娘还是气愤难平“退了婚,你可怎么办”
江嘉鱼心头泛暖,知道林五娘是真心实意为她担心“我还小呢,不着急,总能遇上合适的。”
林五娘自然捡好听的说“那倒也是,你生的这样好看,多的是人排着队要娶。”说着说着,林五娘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来,瞄瞄边上的林四娘,忍住了。
林四娘林五娘陪着江嘉鱼说了一会儿话又离开。和林四娘分开后,林五娘又转了回来。
江嘉鱼纳闷望着她。
“刚才四姐姐在有些话我不好说,她这个人最讲规矩了。”林五娘笑嘻嘻凑到江嘉鱼身边,“你还记得公孙小侯爷吗之前在李府见过,他还帮我们了一把,他明显对你一见钟情,你要不要考虑下。你别看好多姑娘喜欢小侯爷,可小侯爷不近女色,我从没听说过他和哪个姑娘走得近,而且公孙家家风好”
林五娘开始热情推销公孙煜,宛如红娘。
贺嬷嬷桔梗忍冬看林五娘那眼神,要多满意有多满意,巴不得她多说点再多说点,最好说到江嘉鱼当场点头。
江嘉鱼把水杯递给林五娘。
正好说干了嘴巴的林五娘一饮而尽“你倒是给句话啊,你觉得怎么样也不是让你做什么,只要你点头,我来想办法让你出现在小侯爷面前,看他行不行动。要是他有行动那就什么都好说,要是没有,咱就算了,这种事姑娘家还是得矜持矜持等男方主动。”
江嘉鱼揶揄“你还挺懂,那你怎么不矜持点儿,再说了,把人介绍给我你怎么办”
林五娘嘿了一声“我喜欢他长得好看又没想过嫁给他,他生得太好,嫁给他不得天天担心他被外面的漂亮小妖精勾走魂,你就不用担心啦。”
江嘉鱼失笑“你这里倒是看得挺明白,那怎么就不明白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总有一天会色衰爱弛。”
林五娘呆若木鸡,好半晌才苦恼道“好像是这个道理,那可怎么办,喜欢你的男子怎么可能不喜欢你的容貌呢”
江嘉鱼故作高深“我相信总有人不只喜欢我好看的皮囊,更喜欢我有趣的灵魂。”
林五娘忍不住吐槽“你傻大妞一样有趣的灵魂吗”
江嘉鱼大怒“说谁傻大妞呢,你才傻大妞”
插科打诨闹了一会儿,公孙煜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江嘉鱼本以为退婚风波且得延续几天,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就无人再关注。盖因西都突然出现一桩出人意料的新鲜事,瞬间压下江嘉鱼和林予礼退婚的热度。
那桩新鲜事便是窦凤仙和梁国公府的四公子陆江毫无预兆地定下婚约,窦国公府生怕没人知道似的,大肆宣扬。这可惊呆了一干吃瓜听众,毕竟没几天之前,窦凤仙还在为了嫁给陆洲无所不用其极,转眼竟然要和陆江订婚,一会儿是哥哥一会儿是弟弟,这是不是也太不讲究了些
何况窦家被夺爵,窦凤仙父兄皆获罪,妻族有等同于无,陆江就一点都不介意这不是爱窦凤仙爱到了骨子里,就是里头有猫腻。
大多数人都倾向于后者,谁都知道陆江才来西都没几天,哪有这么快就对窦凤仙情根深种到非卿不娶的地步。再看窦家这幅巴不得宣扬到人尽皆知弄成既定事实的作派,只怕陆江是着了窦家的道。
各种猜测甚嚣尘上,把江嘉鱼林予礼从舆论的漩涡中心解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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