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康郡主怡然的微笑凝固在脸上。
猝不及防行刺的舞娘, 瞬息之间,便被皇帝的贴身侍卫斩于刀下,鲜血染红了台阶, 惊得女眷惨叫连连。
常康郡主难免遗憾,多好的机会, 皇帝一死,人心涣散,就等于成功了一半。不过没关系, 她还有后手。
下首的四皇子惊怒交加站起来,怒视主人翁留侯和南阳长公主“怎么会有刺客”
留侯面色难看至极, 扭头看南阳长公主,见她神色平静到违和心生不详。
南阳长公主目露愧疚之色, 留侯心里咯噔一响,眼前发黑, 整个人都晕了晕,那晕眩还在逐渐加强, 令他整个人都跟着晃了晃。
南阳长公主扶住身子发软的留侯,低低道“我知道你必是要阻止的,所以你歇一会儿吧, 等你醒来,便尘埃落定了。”
话说到这份上, 留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低头看了看酒杯, 皇帝四皇子会防着酒菜中有药, 仔细检查, 可他在自己的府里却不会防备。
常康郡主打得什么主意,这会儿他也明白了。都以为萧璧君还没生产,腹中是男是女尚未可知, 萧氏肯定是要等有了皇长孙才谋划。
偏常康反其道而行,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虽然皇长孙还没出生,可有九皇子在,杀了皇帝和四皇子,立九皇子照样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日萧璧君生下皇长孙,反正朝堂掌握在他们手中,换个皇帝还不是在他们一念之间。
身上阵阵发软的留侯直视南阳长公主,唇角轻颤“为什么”常康野心勃勃,做出什么事来,他都不惊讶。可为什么她要助纣为虐,明知道以萧氏为首那一派世族豪族,皆私心太重,擅长勾心斗角,却不擅长治国安邦。一旦掌权照样会弄得民不聊生,天下大乱。
南阳长公主牵了牵嘴角,那弧度似笑又似哭“没了丈夫的女人是寡妇,没了妻子的男人是鳏夫,没了父母的孩子叫孤儿,可失去孩子的父母古往今来都没有一个称呼,为什么因为那种痛难以言喻。”
一滴泪顺着眼角的滑落,打湿染上皱纹不再年轻的脸庞。
南阳长公主的话在落针可闻的大厅内清晰可闻,不少人露出凄然之色,尤其是女眷,十月怀胎,骨血相融,孩子就是母亲的命。
有那么一瞬间,在场一些人竟是觉得能理解南阳长公主了杀子之仇。
前朝末帝周哀帝的死因,众说纷纭,很有一部分人怀疑那是先帝所为。自来,前朝皇帝在新朝现有善终。嫡亲外孙又如何,在权利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南阳长公主的眼神渐渐冰冷,那是所有人都从未见过的阴冷甚至凶狠,与他们记忆中的温和柔弱判若两人,那目光越过留侯,落在主位上的皇帝身上“先帝杀了我的孩子,我也得杀了他的孩子。”
留侯的身体像是失去了力道,颓然坐下。
“何况,阿婧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把路走绝了。我得帮她,哪怕是死,我也得死在她前头。”
南阳长公主眼底浮现一丝特属于母亲的温情,如果不是常康,只怕她是迈不出这一步。毕竟她是那么软弱无能的一个人,可为母则刚,她不能再承受丧子之痛了。
至于天下,至于百姓,她不在乎,她只是一个母亲。
“那阿煜呢”
南阳长公主眉眼颤了颤,慢慢回头,看向坐在他们身后的江嘉鱼。
江嘉鱼的席案摆在留侯和南阳长公主的身后,把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常康郡主和萧氏会趁着南阳长公主的寿宴谋反作乱,她不知道
南阳长公主竟然在暗中帮常康郡主,她还是不知道
明明让古梅树他们帮忙留意着,这么大的事情她却一无所知,这里头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江嘉鱼心头不安,更让她不安的是眼前的局面。
南阳长公主眼中滑过愧色“阿煜那边我已经安排好,若是他姐姐事成了,他自然无事。若是我们败了,他也不会出事。”
这会儿阿煜应该已经被她的人带走保护起来,即便是他们这边败了,阿煜的安全也无虞。况且她还把前周的宝藏留给了他,那是先帝至死都念念难忘的财富,算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对他的补偿吧。有那笔宝藏在,还有常康留下的后手,阿煜应该也能过得很好。
“只是,那样的话,便对不起你了。”南阳长公主叹息,阿煜那么喜欢她,其实自己也很喜欢她,那么明媚可爱的小姑娘,但愿常康能成功吧,那样她的女儿她的儿子都能得偿所愿。
江嘉鱼手握成拳,公孙煜的安全上可能无事,但是感情上呢一旦败了,谋逆弑君,南阳长公主都自身难保,说不准留侯都要被牵累进去。
“长姐想杀了朕。”皇帝冰冷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
南阳长公主面色骤变,惊疑不定地看着皇帝。
常康郡主沉了脸,举起酒杯砸在空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彷佛响在场众人的心尖上,令人不禁眼皮发颤。这是信号吗他们不约而同望向门口。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门口涌进大批御林军。
常康郡主勃然色变,御林军。
御林军首领面朝皇帝下拜“并陛下,末将已将叛将陈建德拿下带来。”
金吾卫将军陈建德,便是常康郡主的后手,手握五万金吾卫,拱卫都城治安。此刻正狼狈不堪的被御林军缚住手脚,跪在众目睽睽之下。
无论是南阳长公主还是常康郡主,脸上血色都褪得一干二净。在原本的计划中,摔杯为号,陈建德便会带着金吾卫杀进来,一举定乾坤,而不是被御林军押解入内。
常康郡主猛然扭头,直勾勾盯着意气风发的皇帝。终于意识到在这场狩猎中,她才是真正的猎物。
皇帝早就知道今日的寿宴有埋伏,他将计就计,反过来埋伏了她。
这个狗皇帝,竟然比她想象中还有聪明。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眼见常康郡主脸色灰白,皇帝拨开护在身前的侍卫,似笑非笑看着常康郡主“外甥女是不是在等他。”
勉力支撑着不然自己在药效下晕过去的留侯难以置信的看着狼狈的旧部“陈建德,怎么会是你”
循声抬头的陈建德愕然,他是留侯旧部,命都是留侯救下的,所以当留侯暗中联系他兵变时,他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其实早些年在皇帝露出荒唐迹象,老侯爷就该趁手上还实实在在握有全国兵权,振臂一呼,带领大家伙推翻这个狗皇帝,也不至于让狗皇帝把天下糟蹋成这样。
从陈建德茫然的神色中,留侯明白了什么,再次看向面如死灰的南阳长公主。
南阳长公主避开了目光,嘶声道“是我模仿你的笔记,还盗用了你的印章。”
陈建德神情空白,因为南阳长公主和常康郡主的关系,他从未怀疑过。皇帝老头一直打压老侯爷,连带着他们这一系都被冷遇,所以私心里他早就盼着这一天。万万想不到竟然是一场骗局,这压根就不是侯爷的意思,怪不得还没动手就被皇帝看穿拿下。
留侯再是忍不住,痛心疾首之下噗得喷出一口郁血。
南阳长公主大惊失色,要去扶,却被留侯推开,她怔怔望着面如白纸的留侯,闭了闭眼,夫妻之情终究是断了。
这能怪谁呢,本是她自己的选择。一早就知道的,他虽然看不惯皇帝,却也看不惯萧氏,可那是她的女儿啊。
她不懂那些大义,她只想护住自己的孩子。
常康得偿所愿,阿煜也不用在刀口上舔血。
可惜功败垂成。
南阳长公主直视皇帝,声音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今日之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侯爷毫不知情。”
这话信者居多,对于留侯的人品,很多人还是相信的,便是皇帝也偏向于相信,以留侯为人,如果参与其中,不会演这样一出戏来把自己摘出来。且根据事前收集的情报,留侯确实没参与其中,若留侯掺和了一脚,叛变的不会仅仅只有一个金吾卫将军陈建德。说起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留侯的为人,朕信。”皇帝没有趁机要了留侯命的意思,没这个必要,受南阳长公主的连累,他大可以名正言顺把留侯荣养起来,赶尽杀绝,反倒会寒了人心。
南阳长公主扯了扯嘴角,算是个笑吧。她悲哀又温柔地望着面容冷凝的常康郡主,输了,输的一败涂地,她的女儿可怎么办
常康郡主的腰背依旧挺拔,直直立在那儿。反观萧尚书这会儿已经是面无人色,惶惶如丧家之犬,豆大的冷汗爬满了额头。
见常康郡主的失态转瞬即逝,皇帝不由心里打鼓,难不成常康郡主还有他不知道的奇兵,想到这里,皇帝有点慌。忽见常康郡主走向中央,皇帝竟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来人给我拿下这个逆贼。”
常康郡主冷冷睨着眼露惧色的皇帝,多么可笑,这样的人也配当皇帝,更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输给了这样的人。
三十年心血,付诸东流。
时也命也
“成王败寇,愿赌服输。”
常康郡主喟然长叹,道不尽的不甘心,倏尔抬手,众人只见寒光一闪,紧接着是血色喷溅。
常康郡主用藏在袖中的匕首割喉自刎了。
倒在地上的常康郡主,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休想她,她可是堂堂嫡长公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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