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是烈日当空, 浮云幽幽。
她穿着一袭素雪叠纱裙出现在田间小路上,冰肌玉骨,亭亭玉立。她扬起了笑, 带着与乡野之地格格不入的华美朝他奔来,宽大的裙摆如浪花翻涌。
一切尘嚣归于寂静。
直到把她抱入怀中, 林思惟才终于感觉到真实,收紧拥着纤细腰肢的双臂, 眼里全是她嫣然含笑的模样。
耳边响起隐隐抽气的声音, 即使是在没那么多规矩的乡野, 也没有在大白天就搂抱到一起的。
在田里干活的村人看直了眼,不知道是太阳太毒, 还是怎么回事,他们的脸上变得火辣辣的。那女子美貌动人, 身段袅娜,林大人的手掌贴在她不盈一握的细腰上,手臂收得那样紧,教人忍不住担忧她是否能承受这般力道。
林思惟回过神来, 迅速拉下循柔的帷帽,遮住她的面容,握着她的手将她带离此处。
过了好一会儿, 大家才从那种既震惊错愕又面红耳赤的情绪中缓了过来。
一个工部的官吏说道:“那是林大人的夫人吧?”听说是郑国公府的大小姐, 果然是生得一副花容月貌。
另一人回道:“应该乴鳊高乢是。”
能让林大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去抱的人,不是自己的夫人还能是谁。话说回来,就算是夫妻,这个举动也太大胆了,真不像林大人能做出来的事。
也不知道林思惟在众人心中树立了一个什么形象,仿佛他的言行举止就该是供他人效仿的楷模。
秉公办事、高风亮节、不同流俗, 尽可以把这些词扔给他,而那些私情私欲则不该与他沾边,林大人怎么可能会耽溺于此呢,俨然被架到了一定高度。
此刻,他们心中高洁的林大人,正一脸严肃正经地拉着他的大小姐往屋舍走去。
循柔慢吞吞地跟着他走,乡间的路都是土路,她穿着精美的鞋子,漂亮的衣裙,却被脚下的尘土染上了灰黑。
“我走不动了。”
她停住步子,不肯再走一步。
“鞋子脏了。”她撩了撩衣裙,让他去看她的鞋。
林思惟扫了眼她从裙摆下露出的脚,见周围没人,把她抱了起来。
循柔笑了笑,看着他紧绷的下颌,抬手挑了一下。
指尖划过皮肤,带来酥麻的颤栗,林思惟差点想把她扔出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按住她作乱的手,“别闹。”
她把他当做人椅,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的肩上,慢悠悠地道:“看见我,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啊?”
“你来这儿做什么?”郑国公不可能让她独自一人跑到这边,要是知道她要来新川,可能连府门也不会让她出。如今她自个来了,只能是在郑国公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出来的。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找你。”循柔的手搭上他的肩,呵气如兰,“你真的不想我么?”
林思惟垂眸去看她,抱紧了几分,“想。”
怎么可能不想,思来念去,朝思暮想。
她如此闹腾,难以讨好,按说她不在身边,他该感到轻松才是。
可事实上,他总觉得像少了什么东西,一颗心落不到实处,睁开眼睛想她,闭上眼睛还是她,明知她有人照顾,一切都好,却仍是挂心。
看到她的那一刻,才知道是把心落在她身上了。
循柔正要赞扬他一下,不想他下一句就是,“今日太晚了,到明日我让人送你回去。”
“赶我走?”循柔声音微冷,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林思惟说道:“这里条件不好,我也没有时间陪你,你……”
别跟她讲那些道理,循柔攥住他的衣襟,把他拉向自己,红唇轻启,“你要赶我走。”
不是,林思惟看着她说道:“你可能忍受不了。”
林家的条件无法跟郑国公府相比,而这里连林家也比不上,让她留下做什么,吃苦受罪么?
循柔松开手,替他抚平衣襟,声音软了下来,“说来听听。”
“没有冰。”
一下戳中要害。
夏天没冰怎么活,循柔的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盯着指尖发了会儿呆,“扇子总有吧?”
“有。”林思惟略微诧异,他以为单就这一点就足以令大小姐打退堂鼓,没想到她这也能忍受。
循柔点了点头,“嗯。”让他扇。
“就这点儿事?”他未免太小瞧她了。
他叹了口气,“你过去看看再说吧。”
循柔不以为意,小鸟依人般靠过来,看着他问道:“我专门来看你,你感不感动?”
不说感激涕零也该热泪盈眶了吧。
他目不斜视,淡淡地道:“不敢动,怕把你摔了。”
不知道是不是感动,反正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心都软了。
但这些为什么要告诉她,让她更耀武扬威?
她的尾巴已经翘得够高了。
循柔扯了扯唇,“那你可够没良心的。”
在夏天赶路是个辛苦事,马车闷热,道路不平,即使在车里置了冰,也在路上慢慢地化了。这一路下来,她坐得腰背酸疼,他居然还不感动。
“到了。”
林思惟把她放了下来,上前去开门。
循柔看着眼前这个简陋的小院子,什么话都没有了。
这个院子原本是附近农户的居所,因着要营造四宜园,周边不能留闲杂人等,那些农户搬到了其他地方,这些房舍就空了出来,由工部的人员和工匠暂住。
林思惟是真不想她留在这里,条件差不说,来来往往的都是些男人,她在这里不方便。
他住的这个小院比较僻静,跟普通的农家小院没区别,他抽空规整过,能比其他房舍干净些,但再干净也入不了大小姐的眼。
循柔站在大门外没动,目光在老旧的大门上睃巡,眼中透出疑惑,仿佛在怀疑这样的院子是否能住人。
当然可以住人,但不适合她住,林思惟问她,“要进吗?”
都到门口了,肯定是要进的,循柔迈过门槛,站在院子中央,瞧这小院子,跟个鸟笼子似的,不对,还不如鸟笼子呢,她家的鸟笼子都比这精巧。
林思惟看着她站在这样的院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让她赶紧回去,他在哪里住都无所谓,但她不能住在这样的地方,要不是今天来不及了,他现在就想送她走。
“将就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循柔转头看向他,“谁说我要走了?”
“你要留下?”林思惟有些惊讶她的坚持。
循柔点了点头,“你越不想我留下,我就偏要留下。”
“……”行。
在林思惟看来,她恐怕撑不了多久,就自个吵着要回去了。
屋里看上去有些空荡,桌椅板凳还算齐全,作为一个落脚之处,要求不能太高。
循柔的指腹在桌子上摸了一下,终于有点她满意的地方了,最起码林思惟收拾得干净。
林思惟给她倒了杯水。
循柔喝几口水润嗓子,沾了水的唇瓣莹润鲜亮,她托着腮叹息道:“千里迢迢地来寻你,还跟你一起住这个小破屋,我还真成了跟你共患难的糟糠之妻了。”
“新川离京城至多二百里地。”不远。
循柔瞥了他一眼,这是重点么,他难道不该更关注她的辛苦付出?
她就要说千里迢迢。
林思惟为她添水,“你说。”
她在家徒四壁的屋子里扫了一圈,“有什么好说的,如今的境况不是摆在眼前么。我真怕下一次连这个小破屋也没有了,让你的妻子跟你一起住在这种地方,你作何感想?面对此情此景,你有没有想要更上进一点呢?”
林思惟认真地回了句,“有。”迫不及待地想给她更好的。
循柔歪了歪头,看了看他,“那你努力。”
循柔来得突然,林思惟没有准备,她又甚是潇洒,两手空空地来了。
第一天晚上,她就差点待不下去。
“这是什么?”
循柔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个木盆,在林家好歹还有个浴桶,来了这里倒好,直接给她个盆。
林思惟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木盆。”
她的声音放得极轻,“我还能不知道这是个盆?我是问你把这个盆给我是干什么用的?”
“沐浴。”
循柔指向那个木盆,“你觉得能行?”用一个盆?
林思惟打量了一眼,“应该可以。”虽然小了点。
“你都是怎么洗的?”
林思惟耐心地回答,“用凉水冲洗。”
连热水都不必烧,在井边打了水就能冲洗,毕竟是在外面,不是讲究的地方。
“……”原来她的待遇还是挺高的,他还给她烧热水。
“到明天我去给你准备东西,今晚先将就一下。”这个木盆是干净的,不然他也不会找来给她用。
循柔勉强地点了点头。
他忽然想到什么,“你是不是连衣裳也没带?”
循柔伸了伸手,很显然啊。
林思惟忍不住问:“什么都不带就来了,你是真的打算留在这儿吗?”
循柔看向他,“不是有你吗?”好用又顺手。
林思惟是又好笑又好气,“多谢你的信任。”
给他找了不少事做。
循柔弯起了唇,“那你可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w.com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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