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裙摆扫过地上的草叶, 发出簌簌的声响, 循柔不急不缓地往前走着,手里挽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绑在了白玄商的身上。

    货真价实的绳子,从白玄商他家放农具杂物的角落里找出来的, 正好用来绑他。

    “咖啡好喝吗?”

    循柔没有回头, 漫不经心地问了这么一句。

    正在用力挣脱绳子的白玄商忽然顿住,他抬眸看向她的背影, 眼中神色变换, 她怎么知道这事?是去跟踪他了?

    白玄商垂眸,视线落在被她捆得结结实实的手腕上,双手被勒得血液不通,酸胀发麻,又因他方才试图挣脱束缚,手腕上留下了一圈红痕。

    在循柔的锤炼下, 白玄商察言观色的能力有了显著提升,虽然不清楚她生气的缘由,但能听出她语气中隐含的危险。

    放在之前,他大约会去思考她想听到什么答案,顺着她的心意回答就是了,给她顺了气,自己也能少受点罪,何乐而不为。

    然而此刻白玄商心里也憋着一口气,他冷着一张俊脸, 开口道:“还成。”

    循柔突然停住脚步, 转头瞥了他一眼, 也不必再往前走了, 这个地方就挺好。

    一把拽过白玄商,反手就把他摁到了旁边的树上,她的身子贴了上去,拳头也打了过去。

    白玄商闷哼一声,身体防御般瞬间绷紧,锋利的剑眉紧紧蹙起,乌黑的发丝添了丝凌乱。

    循柔一边打他,一边盯着他的眼睛,语气温柔地问道:“疼吗?”

    他撩了撩眼皮,呼吸微促,紧咬着牙不吱声,这副倔强又凄清的模样,让人想狠狠地打他一顿。

    循柔把他的腰摁到了树干上,双臂环抱似的拥住了他,身体贴靠得密不透风,她微仰着头,娇艳的红唇在夜色下柔艳动人,像是在索吻。

    可这一切都是错觉,她只是在将绳子拉紧。

    白玄商的腹部隐隐作痛,他垂着头,额头有些微汗,胸膛不断起伏,心里除了有憋闷的火气,还有些其他的复杂情绪,他没有这个心情去一一分辨,只觉得胸腔要炸了。

    让他这么难受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这只女鬼,白玄商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他忽地侧过头去,张嘴咬住了她的耳朵。

    循柔猛地拉紧绳子,在树后系了一个死结,她空出了手,揪住他的头发,“松嘴!”

    白玄商咬着不放,循柔抬起手,拳头擦着他的耳朵,一拳打在了树干上,差点把这颗树打断,可想而知,这一拳要是打在他的脑袋上,他早就脑袋开花了。

    一声巨响过后,空气突然安静。

    她冷冷地瞥向他,似乎在说,再惹我试试?

    树上的木屑飘落在肩上,白玄商的喉结滚动了两下,眼眸闪动,缓缓地松开了嘴。

    循柔找了一根手指粗的木棍,拿在手里轻轻地敲着手心。

    白玄商眉心直跳,见她抬了抬手,他开口道:“你先等等。”

    循柔歪头看过去,扬眉道:“等什么?打你还要等?”

    “……”行,她是真行!

    白玄商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些,要想活得久一点,就不能跟她计较,否没被她打死就先被她气死了,他想了想,缓和着语气道:“没有嫌弃你和孩子。”

    她虽然不讲理,但每次生气也都有个由头,他思来想去,问题大约是出在那里。

    那晚过后,她连着好几天没来,只可能是在为那件事生气。

    虽然没说到点上,但知道反省也还算可以,循柔用木棍戳了戳他,“还有呢?”

    还有?

    白玄商迟疑地道:“因为我咬你?”可他没咬之前,她就已经动手了,还是拳拳到肉。

    循柔继续戳他,“再说。”

    他接着猜测道:“我去县城没带你。”

    循柔撇了撇嘴,都是些什么啊?

    白玄商道:“喝咖啡没给你留。”她刚才问这个了。

    循柔皱着眉头,戳他胸膛的节奏,由咚,咚,咚,变成了咚咚咚咚咚。

    白玄商望了望漆黑的夜空,再戳也想不出来了。

    饶是白玄商想破脑袋,也猜不出问题是出在那条绿裙子上,她当时那么喜欢,抱着不撒手,怎么也不会因为这个发怒。

    可循柔就是因为这个,那条绿裙子就是他的罪证,这会儿问了半天,净跟她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其实她不该这么生气,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是利字当先的白大师,收红封的时候半点不手软,名和利尽收囊中,没有那些悲天悯人的情怀。

    循柔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她生气的点在于他跟黑袍人掺和在一起,直接触到了她的逆鳞。

    这是白玄商曾经的过往,她不曾参与过,更不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他和黑袍人还真有那么一段师徒情,一想到这个,火气登时蹿了上来。

    抬眸看了他一眼,循柔忍不住抽了过去,一边打一边怒斥道:“叫你跟他喝咖啡!有什么好喝的?真要拜他为师,我先抽死你算了!”

    棍子一下接一下地抽打在身上,白玄商咬牙撑着,根据她的只言片语,在脑海中迅速思考。

    她的力道越来越重,周遭的气温下降,他觉察到她的状态有些不对,眼尾泛起薄红,脸上的表情冰冷异常,这时的她比平时更像一只鬼。

    白玄商忍着疼,喊道:“别打了,我什么都没答应。”

    循柔的戾气散去几分,动作微顿,“买裙子的钱哪来的?”

    “是我赚的。”

    上次白玄商跟着黑袍人去了酒店,当时有人请黑袍人看事,时间就定在今天。

    他最近一直在老李那里看书,什么内容都有涉猎,有关术法的书籍也看了,忽然想起黑袍人的邀请,考虑了一下就去了酒店,跟着黑袍人去了事主家。

    那家的老人中了邪,疯子一样地攻击人,家里人把他关在了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

    黑袍人到了以后,男主人去开了门,一个没防备,里面的老人一下子跑了出来,当时一片混乱。

    白玄商没想管,但那老人跑到他身边了,他就顺手拦了一下,谁知起先还奋力挣扎的老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或许是看在黑袍人的面子上,就是拦了这一下,那家事主在事情解决后,给了他一百块钱。

    白玄商从来没拿过这么多钱,说是一笔横财半点都不为过,他在心里盘算着这笔钱的用处,哪知路过百货公司,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用刚到手的一百块钱买了那条绿裙子。

    出门后,他拿着那个高档的纸盒,在马路边上站了好一会儿。心里的感受一言难尽,要是这季节是冬天,还能吹点冷风清醒一下,但是非常不巧,赶上夏天了,风都带着热浪,越吹越晕乎。

    本来心情就挺复杂,回来还被她揪着领子暴打一顿,白玄商抿了抿唇。

    听他把事情说完,循柔瞅着他道:“跟着走一趟就能赚一百,要是拜了师父,岂不是大有前途?你就不心动?”

    她的指尖轻轻地点在他的心口,白玄商垂下眼帘,这哪是手指,分明是一把架在脖子上的刀。

    他果断地道:“不心动。”

    循柔扔掉了手里的木棍,“为什么?跟着他,钱多好挣啊。”

    这是一个信号,说明他说到她心里去了,白玄商说道:“跟着他是能挣钱,但是他的居心不良,这世上要钱不要命的人很多,但我觉得命比钱重要。”

    他虽然不知道黑袍人是打的什么主意,但这次接触,他已经确定他们包藏祸心,以后不会再来往。

    那个苏贵看他的眼神像一条饿了三天三夜的狗,恨不得扑上来咬一口似的。

    循柔点点头,倾过身子,双手绕到后面去给他解绳子,“知道他居心不良,你还跟他们掺和。”

    白玄商一低头就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她倾身去解绳子,像是靠在他的怀里,他别开眼,“以后不会了。”

    听到这话,循柔朝他笑了笑,“真乖。”

    绳子系了死扣,解了几下没解开,索性把绳子给扯断了。

    “打疼了吗?给我瞧瞧。”循柔探过手去。

    “不用。”白玄商攥着衣领,她打的时候怎么不管他疼不疼。

    循柔缓缓地道:“我是太生气了,不指望你去普渡众生,但也不能跟那种人同流合污,弄的一身脏污,洗都洗不干净,你要是脏了,我就不要你了。”

    白玄商抬眼看她。

    循柔给他拍了拍身上的木屑。

    两个人一起往回走。

    循柔瞟了他一眼,勾住他的手指轻轻晃动,“那条裙子,我很喜欢。”

    白玄商的指尖微动。

    她凑近几分,轻声道:“回去我穿给你看好不好?”

    白玄商撇开头,不想看。

    走了一小段,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孩子呢?”

    循柔回道:“跟他亲妈在一块呢。”母子相认,感人着呢。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抓住了重点,“亲妈?”

    白玄商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淡淡地说道:“不是我的吗?”

    循柔眨了眨眼,往肚子上指了指,“你的还在这里揣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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