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 太感谢你了!”
白玄商回过神来,就见霍兆峰喜不自胜地跟他连连道谢,他看向霍兆峰红光满面的脸, 目光在其子女宫的位置上定了几息。
“兆峰!族谱拿来了,你来选选!”霍村长中气十足的嗓音响起。
霍兆峰闻言往屋里走去。
望着霍兆峰的背影, 白玄商的语气中带了点疑惑, “他在谢我什么?”
方才他没发现霍兆峰在跟他说话,甚至没注意到旁边站着个大活人。瞎子都能感觉到身边有没有人, 他愣是把霍兆峰忽视得彻底, 走神走得离谱。
循柔的目光同样停留在霍兆峰身上, 她张了张嘴,缓缓道:“谢你为霍家调了阴宅风水。”
这件事霍村长已经谢了百八十遍了, 白玄商不以为意, 见日头照了过来, 他握住她的手臂,把她往里拉了一下。
循柔瞅了瞅他, 顺着那只手臂,半伏在他的身上, 潋滟生姿的眼眸凝望着他,“热。”
热还往他身上倚, 白玄商扶着她的胳膊,尽管知道她的虚弱不是他身上的阳煞造成的, 但依然往后避了一下。
他往后退了一步, 她就往前进了两步,他再往后退上半步, 她整个身子挂到了他的身上。
白玄商觉得他只要再往后退上半分, 她立马就能踩到他头上, 他没兴趣去试她的这份争强好胜,她绝对干得出来。
权衡利弊后,登时站立如松,他撑开手里的黑伞,阴影笼罩住伞下的二人,宛如隔绝出一方隐秘空间。
他冷淡地瞥向她,行了吧。
她向来多有散漫,透着种漫不经心的漠然,此刻却专注地看着他,引人探寻的眼眸有种蛊惑人心的诱惑力,一不留神便会迷失其中。
循柔搂着他的脖子,往前倾过身子,柔软微凉的唇瓣印在了他的额头。
白玄商微微阖眼,颤动的眼睫泄露了几分慌乱的心绪。
循柔在他的眉心轻柔地贴了几下,抿抿唇道:“怪不得这么烫人,原来元阳尚在。”大补诶。
白玄商睁开眼睛,分外平静地看着她,“看错了吧,若是元阳尚在,你又是如何有孕的?”
她是真行啊,欺他年少无知,十七岁就让他当了“爹”。
居然还记仇,循柔歪了一下头,“感而有孕。”不可以?
“……”
白玄商深吸了口气,“那现在呢,孩子让你给吃了?”
后半句到底没憋住,听着有点刺人,循柔下巴微抬,“你再跟我来劲儿?”
白玄商撇开头,不跟她一般见识。
她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好了,我知道虚不受补的道理,不会惦记你的元阳。”
循柔的话似乎并没有起到安抚作用,他半点不领情不说,还摆了张冷脸给她看,这也就是仗着她如今魂力损耗,要不然早就给他来顿爱的教育了。
她用力地掰过他的脸,“好了,快抱我进屋,太阳要照进来了。”就爱跟她犟,怎么这么不懂事。
白玄商迈出一步,看了眼跟他面对面的循柔,抬手把她拨到了背后,眼不见为净。
循柔伏在他的背上,揪了揪他的短发,德性。
……
自那天起,白玄商的手里多了把黑伞,不管是阴天晴天,只要迈出屋子,就必定会撑起伞。
晚间的山坡上。
白玄商给循柔摆了一个阵法,凝聚周边阴煞来滋养她的魂魄,循柔见他低头忙碌,也不去阻止,等他试过了就会知道毫无用处。
宽大的裙摆铺在地上,循柔托着下巴,眺望远方的山峰,周边的气场起了变化,浓黑的雾气聚拢而来,丝丝缕缕地钻入她的体内。
白玄商眉目舒展,刚要松上一口气,视线忽地凝住,本应进入她体内的阴煞,又四散开来。
循柔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破了的瓶子是装不了水的,她伸手捂了一下,黑色雾气又从指缝中钻了出来。
白玄商看了她一眼,再次凝聚周边阴煞,一遍又一遍,随着时间流逝,他的额头生出了汗水。
循柔倾过身去,冰冷的手指抹去他下颌的汗滴,白玄商抿了抿唇,反复地调动阴煞让他的手有些发抖,当他再次掐诀念咒时,一只雪白的手按住了他。
“歇歇吧,我都累了。”
“我不累。”还能试。
循柔拽过他,不满地道:“那些阴煞之气在我身上穿来穿去的,都把我穿成千疮百孔了。”
白玄商有些沉默,“你到底怎么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现在只是变得虚弱,但她体内的阴煞正在不断消散,即使替她凝聚,她也留不住,这不是一个小问题。
循柔望向远处,慢悠悠地说道:“别想太多,我的事情,过段时间你就都知道了。”
他抬起头,拧眉道:“为什么要过段时间?”
循柔理所当然地道:“因为我现在不想说啊。”
“……”白玄商抬手按住胸口。
她体贴地询问:“是胸口疼吗?来,我帮你揉一下。”
他拦住伸来的手,看着她的眼眸,认真地道:“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被你气的?”
加上个可能,都是给她留面子。
污蔑她,循柔不可思议地眨眨眼 ,“好啊,你现在都敢往我身上泼脏水了!”
白玄商因言语不当,挨了一顿打,她打得力不从心,偃旗息鼓后,靠在他身上,盯了一整晚的夜空。
月亮被乌云遮蔽,星子都没见几颗,她偏要等云散月出,然而等到太阳升起,也没瞧见月亮的影子。
于是白玄商给她画了一个月亮。
循柔看看画纸又瞧瞧他,纤细的指尖轻轻地勾勒月亮的轮廓,忽然对他笑了笑,恰似云破月来,满室清辉。
白玄商垂眸去看桌上的地图,搁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缩。
循柔看着画在纸上的月亮,眸光微敛,她等的不是月亮,而是天狗食日,那一天的月亮是最圆的。
到那时一切真相大白,他还会给她画月亮么?怕是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才好。
霍兆峰的腿打着石膏,行动多有不便,就这样还坚持着在村子里待了四五天,在得知媳妇怀孕后,归心似箭,再也待不住了,跟大家伙告完别,坐进了车里。
高大亮很是羡慕,要是他媳妇怀了,他也待不住,早就跑回媳妇跟前嘘寒问暖了。
霍村长和霍兆峰翻族谱的时候,高大亮也在边上看着,都提前把孩子的名字想好了,要是女儿就叫高晓红,要是男孩就叫高晓明。
不过,他想起白玄商提过名字的事,说他的名字太大,撑不起来,高大亮一琢磨,也别分大和小了,干脆就叫高红,高明得了,但是想归想,孩子还没影呢。
白玄商要在村里留半个月,对付那个带走霍村长小孙子的人。
高大亮没料到这个人居然就是当年害死白老头的那个邪师。这事他也知道,那晚他还被恶鬼上身过,得知白玄商要对付的人是此人,他说什么也不走了,虽然他不懂这些阴阳道道,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不能让白玄商自己留这儿。
时间一天天逼近。
有过上次的教训,这次黑袍人更为谨慎,白玄商寻不到他的踪迹,只能撞一下运气。
在日期将近的时刻,黑袍人出现在此地,不会仅仅为了霍村长家的小孙子,他起坛做法的地点必然选在附近地区,如此才有时间安排法事。
白玄商再次将目光锁定在盘龙山。
演算过后,用笔画出了一个圈。
盘龙山很大,漫山遍野地找人显然是不合理的,而且白玄商只能说苏顺有很大的几率会选在这里,并不能完全肯定,要是押错了,时间上就来不及了。
这日午时,白玄商撑着伞去柳树下,折了数根柳条。
循柔看着他用红线把柳条缠成小人形状,而后刺破中指为其开光,默念入神咒,柳条做的小人仿佛注入了精魂,以代替他的眼睛和耳朵。
还没发现黑袍人的踪迹,高大亮那边先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媳妇怀孕了。
高大亮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前几天还在羡慕霍兆峰,谁知他媳妇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敢情怀孕也有扎堆的。
高大亮喜出望外,抱着砖头似的大哥大傻笑了起来。
白玄商道:“你回去吧。”
高大亮回过神来,“都说好了,等你对付完那个邪师,咱俩再一起回去。不差这几天,我那边没事,不就还有三天么。”
白玄商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循柔转了转眼睛,视线轻飘飘地扫过白玄商,不是三天而是两天,差一天也是千差万别。
白玄商确实故意多说了一天,就是不想让高大亮跟去,此事不关他的事,不必掺和进来。
事情要做两手准备,如果能阻止得了自然皆大欢喜,阻止不了就得想法子逃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是把命折在苏顺手里那才要怄死,还不如被她气死。
放出去的耳报久久没有动静,直到两天后的早上,白玄商神色如常,用过早饭,对循柔说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这话不是在骗她,出去一趟就是出去一趟,不是找人拼命,成与不成是两说。
这件事告一段落,还有她的事情,得先稳住她的魂魄,白玄商垂眸想着,他是该学学如何养鬼了。
循柔仰头看着他,“不带着我吗?”
白玄商的动作一顿,“不带。”
循柔打量着他,缓缓地开口道:“什么事要避着我?”
没等他回答,她的目光幽冷,刀子似的飞射而来,“你是不是跟别的女鬼好上了?”
“……”
她红唇轻启,下了断语,“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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