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颖拉着顾思,先问了一通怎么回事,听完后有些意外,他爷连那个秀才大堂哥都看不上吗?
“可惜我三爹不在,不然让他给你破蒙最好。”舒颖感叹地说了一句,这才解释起来,“破蒙就是在正式入学这一天举行的一个仪式,咱们北方很快就完成了,听说在文风盛行的南方,会办的比较隆重。”
“跟婚礼差不多。”顾思点头,表示明白了,这就是一个表示重视的仪式。
舒颖有些意外地怔了一下,失笑道:“差得多。跟开锁宴差不多还差不多。”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开锁宴顾思知道,这里的孩子十二岁生日时会举办的一种仪式,很隆重,比满月宴要隆重多了。家里经济好的,对于开锁宴的重视程度和婚礼差不多。
嗯,至于一周岁抓周,他们这边倒是不怎么流行。
反正顾家家境在村里数一数二,他一周岁时也没抓过周,本来还带着期待的,幻想着抓什么,体验一下不同的人生,结果生日当天只过了生日,其他的都没有,就很……失望。
开锁宴这个事,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刚才一时没想到,他娘提起来才想到了。
顾思又问了一些破蒙的事,才了解了。
舒颖等顾名回来后,对他说了破蒙这件事,催促他:“你去给爷说,要不等过年时我三爹回来,让我三爹给娃破蒙。”
顾名跑去说了,顾家曾祖父考虑了一下,摇头:“顾家的事,还是不要麻烦亲家人了。”过年的话,还得等三个月,他有些等不及了。
顾名又跑回来跟媳妇说了这事,舒颖既高兴又担心:“就怕九婶他们有意见。”
顾名不以为然:“等十三有了儿子,上学时爷肯定也会重视的。”
舒颖心想,他爷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去呢,到时候一分家,他九婶可不觉得亏了?
不过这话她不好说,就问:“浩浩破蒙时请的谁?”
顾思转头去看他爹,浩浩是他曾祖父的大曾孙,他三爷的长孙,他六伯的长子,家里排行第五。
“我忘了,应该是村塾里的先生吧?大家基本都是请村塾里的先生破蒙。”顾名想了一下道。
舒颖拿手指戳夫君肩膀:“不患贫而患不均,咱爷对咱娃太特殊了不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你想多了,最多就是请大哥破蒙,那浩浩破蒙时村塾里还没有秀才啊,这个难道还要怪自己孩子生得早了?”顾名觉得想这些事都是多余。
舒颖这一刻深觉她公公说得对,她夫君想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顾思安慰他娘:“反正我曾爷做好了决定,咱们也改变不了,等着就行了。”
舒颖笑着捏了捏儿子的鼻子:“好!”管他请秀才贡生还是请举人,反正又不是她掏钱,隆重了有隆重的好处,让孩子更有责任感,积极的鼓励更能让孩子好好读书。
顾思晚上找了个机会,偷偷地跑到四院去找他曾祖父,想说就找他大堂伯破蒙。对于他来说,仪式什么的都不重要,熟人还能给家里多省点钱,也能让他娘安心。
从北厢廊下路过他六伯屋子的时候,他听到里边有谈话声,内容过于意外,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
“我都恨不得我自己嫁过人才进得咱们家门,好让浩浩也这么本事。”这是他六伯娘的声音。
“胡说什么呢!”这带点训斥的是他三奶的声音,“你可别在你弟媳妇面前提这个。”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羡慕嘛,你没听下午顾思那小嘴吧嗒吧嗒个不停,那书背得熟的哟!这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啊,我原本还有些看不起她,没想到她把娃教得这么好。”
还是他六伯娘的声音,语气里又是酸又是羡慕,倒没什么恶意。
只是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难道他娘嫁他爹前还成过亲吗?
不会吧?他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啊。而且他看他爹娘关系挺融洽的啊,比他想象中的古代夫妻关系要好多了,很和睦。
突然间,往日的蛛丝马迹袭上心头,让顾思不确定了。
他想起了下午他曾祖父那有些不太对的态度。
想起他认为她娘情商高的那件事。
他半岁左右,他娘抱他在外婆的邻居家,围观外婆和人打叶子牌。
当时有个奶奶问他娘:“你觉得你婆婆好还是你娘好啊?”
玩牌的人都含笑看了过来,意味不明地等着他娘回答。
他也支起耳朵听他娘怎么回答这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说亲娘好吧,是没错,但人家会说你成顾家人了还一心向外。万一传回去了他奶听了也不高兴。
说婆婆好吧,人家会说你嫁了人就连亲娘都不亲了,没良心。
这种话正答反答,怎么答都不对。
他娘笑着说:“我婆婆好啊,我婆婆都不让我洗碗做饭,我娘还让我洗碗做饭呢。”
看热闹的人一下子安静了,瞬间有一种静止的沉默,而后那些奶奶们继续打牌,没人说话了。
他当时只觉得高啊,他娘的情商真是高!
这话谁亲谁疏一下子就说明白了啊!
对于媳妇来说,婆婆拿你当外人才不指使你干活,亲娘不把你当外人才指使你干活!
这话他奶听了高兴,会对他娘更好;他外婆听了也高兴,得在婆家过得多滋润才会这样说啊!女儿再说婆婆好那也是亲娘亲。
现在想来,他才发现或许他娘话里还有另一层更深的意思:就算是二嫁,嫁得也比你们好,哪个媳妇的婆家有这么好?!
也才明白了那种安静的沉默背后代表的意思:想看别人笑话没看成,还被比下去了。
在古代这种环境下,能真心对媳妇好的婆婆真没几个,能让媳妇在家不做饭自己做的更少,他奶就是那个极少数。
村里对于二嫁的妇女是歧视的,但因为乡村光棍多,能娶上媳妇也是本事,他最常听到的是嘲笑谁家没儿子。
是不是因为他娘嫁来当年就生了儿子,他又不常出去,家里人态度正常,他才没察觉出这件事?
顾思脑子里想着事,耳里听他三奶的声音传了出来:“顾名能看上她,肯定有她的好。”
“不就是看她长得好看,读过书,有什么……‘气质’嘛!”
顾思听了这话一想,的确是。
他娘还真的很有气质,一看就是温柔沉静念过书的人,气质像刘诗诗,长得也和刘诗诗一样好看,平时他和她相处得时间长,都忽略了这点。
“人家就是一看跟咱们不一样嘛。浩浩的衣服做得怎么样了?”顾三奶应着。
顾思听她们聊起了家常,就小步的轻轻地退回了三院里,直接到了他爷的屋子里找他奶。
屋子里就他奶一个,他就放心地问了:“奶,我娘以前嫁过人吗?”
顾奶奶有些意外孙子会问这个,停下手里纳鞋底的动作抬头看他,毫无顾忌地应着道:“你咋知道?”
猜测被证实,顾思震惊了,他从来没有看出来家里人对他娘有什么不好的态度和歧视啊!他娘也没什么自卑的情绪啊。
他还记得几个月大时他娘对他外婆说过的话:“刚开始嫁进去,我娘跟我说对我会像亲女儿一样好,我就听一耳朵,根本没信,谁知道她竟然真的像对亲女儿一样对我。”
那个时候也没说过二嫁的话。
“那你怎么同意我娘嫁进来啊?”顾思了解他奶的性子,没有回答,直接问。他不是歧视二嫁,而是这是古代的二嫁啊!
顾奶奶果然被带偏了,针戳到鞋底里:“我开始也不同意嘛,怕你娘年龄大了生不了,她前边就没生过嘛,谁知道你爹偏看上她,我有啥法子啊。”
谁年龄大?顾思一脸疑惑,有些担心自己弄错了:“我娘不是……”
顾思突然发现,他只知道他娘生日,不知道他娘多大。
想着他爹今年二十五了,他娘看着和他爹差不多,就迟疑着问,“……二十五吗?”他娘长了一张不显老的脸,看着比他爹小一点。
“哪里哟,你娘都二十八了!”顾奶奶拔出针,伸手拉着线,抬头对着顾思道,“人都说‘女大三,抱金砖’,要不是八字合得来,我才不同意呢。”
顾思:“……”他娘二月成亲当年十二月就生的他,成亲时实岁才二十三,这叫年龄大?
好吧,古代十七八结婚的多得很,二十三结婚的确是大龄了,他有些奇怪地问:“那我爹怎么这么晚成亲啊?”
他爹二十岁成亲,其实已经算是晚的了,尤其是他家有钱,他爹不可能找不到媳妇儿。
顾奶奶话顿了一下,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我对你说哦,你以后成亲就娶咱们这里的,外边的女人都是骗子啊,坏得很,我就不信她们。”
顾思:“?”这怎么听着……
他问:“我爹也成过亲吗?”要说他娘嫁过人村里人知道的少,要是他爹成过亲村里人应该都知道,但他没听村里人说过他爹成过亲啊。
“他去长安做生意的时候,跟个外地的女人成过亲,没来得及回来办宴席就和离了,三四个月就被骗了两三百两银子。人就是看上他的钱故意骗他的,要不然哪个女人会主动和离哦。”
顾思看他奶说得认真,这次就信了她五分,平时他对于他奶说的话只信三分,因为他奶说话太会信口开河了。
记得他一岁出头,有一次他娘和他奶聊天,他娘说:“我亲戚想找一个身份是童生的女婿,最好住府城。”
“诶,我认识一个人他大儿子是童生哎,家里也住府城。”
“真的?买房子住的府城?”他娘不信。
“真的!买了房子。”她奶极为的肯定。
他娘很高兴,最后让人去打听,发现他奶说的那个人连县试都没去考过,只读过几年书,只是在府城做工,租房子住而已。
他娘回来就说他奶:“就村里人嘛,哪里住府城啊,我家亲戚在县城住着呢,女儿读过很多书的,不可能嫁村里来。”
他奶连忙为自己辩解:“他说他儿子在府城住着嘛,我就想着在府城有房。”
“那你还说人家是童生,我就说年轻的童生是那么容易遇到的。”他都能看出他娘的那种无语了。
“我听说念过书,就想着应该是童生啊。”他奶就有些无辜的反驳。
他奶就是那种“我觉得是怎样”,就怎样地告诉你的人,说的还很自信。你回头问她,她又各种为自己找补、辩解。
他爷经常被弄得又气又笑,又没法子。
顾思也的确没见过他奶这样的,不同寻常到有些极品,他想起他娘对她外婆说起他奶,评价是这样的:
我活了几十年就见了我婆婆这么一个,以前听都没听过有这样的人。做事从来不用心,显得没脑子,但是不记仇,没心眼,真心对我好,比我原本预想的好太多了。
是以,顾思觉得他爹成过亲这事应该是真的,但具体是不是被骗还是怎么的就不清楚了。
顾奶奶说起往事就念叨起来了,“你爹可整死我跟你爷了,我们私房钱全被赔进去了。当初不让他做生意,偏要去,说做不得农活,要我说,找个活计干着就行,以后等你曾爷死了咱们分家了有了地,也饿不死。”
顾家田地里的收入是顾家曾祖父在管,其他各家人赚的不用上交,自己留着。
顾思:“……”你一个儿媳妇在家里说自己公公死了后分家的这种话,都不怕被公公听见,不怕传出去被人戳脊梁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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