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被骂也不还嘴, 抽泣着的刘香莲又想到对方为了回门礼和公婆争执,也是为了自己,便拉着刘母道, “不关他的事。”
又把回礼的事儿说了。
刘母也不好多说什么了,但还是道, “这也太过分了,当初彩礼是他们自己同意了的,现在拿出来说事, 怎么, 我们家的姑娘不值得?”
“当然不是!香莲很值得的!”
杨继北大声道。
刘母这才满意了,让小儿子找一件衣服出来给杨继北换上, 自己拉着刘香莲回房换衣服。
问了刘香莲在婆家的情况, 刘香莲委屈道, “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好, 三哥和三嫂都被断粮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自打我进杨家门开始,就没见过他们回家吃饭, 一直在和二娘他们搭伙呢。”
“是吗?”
刘母仔细想了想道。
“这婆家的日子自然是不能和娘家的日子相比, 你婆婆在外的名声好得很,就算是为了那名声,也不会太折腾人。”
“再说杨老三他们, 这也算是分家了,只是没分住, 你要是过得不舒心, 干脆也和他们一样去二娘家搭伙, 把工分挪出去就是了。”
刘香莲闻言双眼一亮, 连连点头。
雨一直不停, 下午孙桂芳就和杨二奶奶还有康嫂一起做针线活儿。
“又是下雨,这两人都没打伞,这么淋着雨一路走,怕是要生病,”康嫂摇了摇头说道。
“出了事,刘家肯定找狗蛋奶麻烦,”杨二奶奶特别看不上杨老婆子的作派,不过是给回门礼,这方面都能抠抠搜搜,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真是丢人现眼。
也不知道好婆婆的名声是怎么传出去的。
孙桂芳一边听她们说话,一边缝着衣服,她做起事时很容易两耳不闻“窗”外事,等她们说完话,孙桂芳完成一处直起腰活动一下时,发现二人看自己。
她有些疑惑,“怎么了?”
康嫂见此噗嗤一笑。
杨二奶奶也笑,“她做起事来专注得很,我们在说孩子的事儿,你们年轻,可别都有了,还傻乎乎的不知道,平日里多注意点身体,要是哪里觉得和平时不一样,你可一定要说啊。”
她是过来人,也能帮着点。
孙桂芳脸一红,“我知道的。”
他们没避孕,一是想到杨继西说的梦里的闺女,二是他们觉得顺其自然是最好的。
“说起来我心里挺急的,”康嫂叹了口气道,这堂屋里只有她们三人,私房话也能说, “自从想要孩子后,我们也别那什么该怎么就怎么,可就是没有动静。”
到了生了一个孩子,她又很注意身体,所以没有想要的感觉后,是很失望的。
“你心里越是惦记,就越没有,”杨二奶奶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不去想反而就来了。”
“怎么可能不想,”康嫂脸红红的,“每一次过后,我都想会不会孩子已经来了,是不是小闺女,惦记得不行。”
每一次过后.....
听懂话的孙桂芳脸红脖子红。
杨二奶奶见此指着她的脖子笑,“到底是刚结婚没多久,就是害臊。”
孙桂芳脸更红了,她知道结婚后的人聊起天多少带着点荤,没想到和长辈一起也说得那么.....直白,好羞涩。
杨继西本来都走到堂屋门口了,听见话题不对劲儿,赶忙又回去找杨继康了。
晚上听着屋子外的雨声,杨继西还担心屋顶漏雨。
“你前天下午不是爬上去弄过吗?不会有事儿的。”
孙桂芳窝在他的怀里轻声道。
隔壁没有人,他们说话也大声些了。
“也是,我加盖了两层呢,”杨继西就是担心入夏后下雨厉害怕漏雨,所以那天提前下工,去割了不少茅草回来加盖。
不过也只盖了他们这间屋子的顶上,当时杨老婆子还说他瞎折腾。
“哎哟怎么漏雨了!快去拿木桶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沈凤仙焦急的声音传来。
“我还以为毛蛋尿了呢!”杨继东一边骂一边出房门。
二人竖起耳朵听,杨继南他们屋子里也有些漏雨,倒是杨老婆子他们屋子没事儿,但也没睡着,而是让他们拿盆或者是什么去堂屋看看漏雨没。
“我去二娘那边看看,你别出去。”
杨继西拿起雨伞打开房门,一阵风雨便吹了过来,他赶紧关上房门,往杨二奶奶那边去。
“你怎么过来了?”
杨二爷爷见他过来,心里暖呼呼的,“我也出来看了看,灶房那有些漏,我已经放了木桶了,快回去。”
“欸,”听他这么说,杨继西也放心了,快步回到房间,杨继南刚从堂屋出来,见他拿着伞进屋,一下就想到他去哪里了。
他回房对何明秀说了这事。
何明秀却道,“老三他们现在跟二娘他们搭伙,当然关系近一些。”
“正好啊,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搭伙啊,”杨继南躺下后叹气说。
“你有钱吗?”何明秀戳了戳他的手臂,“我的嫁妆钱,这些年用在大花身上早就没了,私房钱也才那么几块钱,能做啥?”
大花生病,或者是给她买零嘴儿,偷摸着买点布给她做贴身衣服,早就用完了。
孩子生病用的钱,杨老婆子也会给,可每次顶多两毛,哪里像狗蛋和毛蛋,一生病杨老婆子自己带着去镇上,花了多少钱他们也不知道。
想到这,何明秀拉着杨继南,“我们得赶紧要孩子。”
杨继南见大花睡得熟,便翻身而上......
听着雨声睡觉总感觉比平时睡得香,第二天早上还有些小雨,杨继西他们关上房门,到杨二奶奶家待了一上午,下午雨停了,便去上工。
杨二奶奶把孙桂芳叫住,“下午就别去了,我准备推豆腐吃,你在家帮我。”
孙桂芳自然知道她的好意,这下了雨去干活,脏兮兮的不说,穿着草鞋脚底湿漉漉的,身体好些的还没什么,身体稍微弱一点点,晚上肯定会咳嗽。
更何况现在只是雨停了,天瞧着还有些黑云,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忽然下。
“听二娘的,”杨继西也舍不得她去上工,“二爷也别去了。”
“我得去,”杨二爷爷精神抖索,“我今儿割牛草喂牛,轻巧活儿。”
他现在被队长安排照顾队里的那条牛。
“让他去吧,他昨晚上还惦记那头牛的牛棚漏雨不呢。”
杨二奶奶调笑着。
于是杨继西也不再劝,与杨二爷爷一道出门了,刚出院门,杨继西看向杨二爷爷柴房旁边那块地,见他盯着那,杨二爷爷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你想在这建房?”
杨继西眨了眨眼,“二爷可真懂我,可我现在没啥钱,建不出来。”
但这位置确实好,柴房在那挡着,隔住了这边三家的视线,又能和杨二爷爷一家做邻居,因为柴房那有道小门可以去旁边的小菜地,所以如果房子建在那,杨二爷爷他们也可以通过那道门过来。
杨二爷爷摸了摸下巴,“这块地确实很适合,你要是看上了,我就去跟队长说,让他划给我做宅基地,等钱差不多了,我出头找人建房子,到时候就说租给你们夫妻住,反正你们和老四两口子住着也闹心。”
他不止一次听杨二奶奶吐槽那房间太小,搞得老三夫妻晚上都不敢大声说话。
又不好让他们搬进家里来,做个邻居也不错。
杨继西本来是想划拉成宅基地就不错了,没想到杨二爷爷想得这么远,这也确实让他动了心。
“那就谢谢二爷了!”杨继西露出大大的笑。
杨二爷爷见此也笑,“我待会儿就去找队长。”
队长被找到的时候,还有些懵,“老二哥,你们家房子够住了吧?”
“咳咳,”杨二爷爷清咳两声,“我们老两口是够了,但以后要是有外孙啥的过来住呢?”
队长立马明白,以为他以后会被外孙养老,于是二话不说就点了头,反正那块地也没有开出来,土壤也不是很好,种地太勉强,还不如做宅基地。
“最迟后天我就给你办好。”
得打个申请去找支书签字。
“麻烦队长了。”
“这有啥好麻烦的,”队长又问起杨继西他们,“还没回家吃饭呢?”
“没有,顺其自然吧,”杨二爷爷也不多说,队长也不是那么爱八卦的,提了一句便没再问了。
孙桂芳在家帮着杨二奶奶用石磨磨黄豆,这做豆腐怎么也要一下午的时间,二人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累。
等杨继西和杨二爷爷回来时,热腾腾的豆花便端上桌了,旁边还有一碗辣椒蘸水,配着吃简直绝了。
“我去送豆花,你们别等我,快吃饭,”杨二奶奶端着两碗豆花出了门,先去杨大奶奶家,给的是略大一点的碗,再去杨老婆子那边,给的比杨大奶奶那碗小一点。
她就是这么偏心,要不是不想闹得三家脸上不好看,她还不想送给杨老婆子这边呢。
“那盏油灯多少钱?我这先给了。”
杨老婆子拉住她问道。
家里才办了事儿,肯定是有钱的,她可不想被杨二奶奶骂有钱还不给。
“新的也才一块钱,这盏是继燕出嫁那年买的,也有两三年了,你给我六毛就行了。”
杨二奶奶可没推脱什么不给钱的话,她的钱也是钱呢。
见她客气话都没说一句,杨老婆子心道幸好拉着她要把钱给了,不然心里不知道怎么骂自己的,她回房拿了六毛递给杨二奶奶。
杨二奶奶看了看她的脸色,一副关心的神情,“瞧着你脸色不怎么好,可要保重身体啊。”
杨老婆子可不觉得她是好心的,嘴上应着,看着她拿着腾出来的空碗离开后,她转身翻了个白眼。
等杨二奶奶回家时,发现他们一个都没吃,正在说宅基地的事儿。
“你们怎么不吃啊?”
“一起吃才香嘛,”孙桂芳已经给她舀好饭了,杨二奶奶笑眯眯地坐下。
“什么宅基地啊?”
杨继西就把想在隔壁建房的事儿说了,“这样我们就能做邻居,比去大爷他们家还要近一些呢。
一分钟不到就能进对方堂屋。
杨二奶奶双眼一亮,“这样好啊!柴房还挡着你们院子,就是狗蛋他们想凑过去看,也没门儿!”
她把柴房那道门一关,那边修起院墙,只要主人不开门,他们就进不去。”
四人围着房子的事儿叽叽喳喳了半天,吃过饭还在那讨论得热火朝天的。
最后还是心急的杨二奶奶拍着大腿道,“我们手里还有些余钱,你们还是早点搬出来比较好。”
这离得近了,那和过继也没啥区别了。
“按照你们的想法,这房子算上人工费和家具顶天三百块,你们现在手里有钱吗?这东借点西凑凑,三百块能到手的。”
这倒是,杨继西和孙桂芳对视一眼后,对二老道,“我们回去合计合计,明儿一早跟你们再商量。”
“应该的应该的,这可是你们小家的大事儿,”杨二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好像是自己要建房一样,“我也给你们交个底儿。”
她声音很小道,“一百五十块钱,我们拿得出来。”
杨继西和孙桂芳一脸你们好富裕的样子,把杨二爷爷夫妇逗得哈哈大笑。
穷巴巴的二人脸一红,心里却感激二爷和二娘的帮助。
洗漱完了后,他们早早回了房间。
隔壁还是没动静,看来老四他们没回来。
这也方便了二人说话。
“我们有五十多块钱,但还要留着点过日子,所以拿出三十块建房,那就还差一百二十块了。”
杨继西这么说道。
“也不能借二娘他们这么多钱,”孙桂芳轻轻给了他一下,“我看借二娘他们一百块,我回娘家再借点就行了。”
杨继西挠头,“说得也是啊。”
他一想到二人的小家,就激动得睡不着,“在院墙侧边开一道小门,方便二娘他们从柴房那过来串门。”
晚上关了就是,方便得很。
“那小菜地有些泥泞,咱们可以搞一段石子路,虽然就那么小小的一顿路,但二娘他们走着也稳当。”
“是这个道理.....”
小夫妻嘀咕到了深夜,一直到二人都哈欠连连了,这才相拥而眠。
第二天早上,杨二奶奶和杨二爷爷就看着一对黑眼圈夫妇。
二人忍不住笑话他们。
“激动得睡不着?”
“是不是在想怎么建好?”
杨继西和孙桂芳腼腆一笑。
又把他们昨晚上的想法说了说,听见那道小门以及石子路,杨二奶奶和杨二爷爷都很高兴。
这都是因为惦记着他们,所以才弄出来的。
又听他们说借一百,杨二奶奶二话不说点头,她也知道孙家那边也会帮忙,便不再多嘴。
这身上即将背负巨款,二人干活儿精神十足,下了工还去后山找草药,这活儿杨继西熟啊,他教孙桂芳认,孙桂芳很快就能自己辨认了。
等回家时,在院门遇见抽旱烟的杨老汉,杨老汉站得高,一眼就看见杨继西背篓里的草药。
他心里高兴,总算是没钱搭伙了吧?都去找草药了。
回去还告诉杨老婆子,老三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下因为老四两口子几天没回来,心情不好的杨老婆子总算是舒坦了几分。
“不回来就不回来,刘家那么多人住着,吃人家喝人家的,早晚被人嫌弃。”
杨老汉这么说道。
还真被他说中了,虽然刘母没啥意见,可刘老大和他媳妇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刘母又是后娘,在刘老大他媳妇儿在杨继北夫妇面前婉转表示,他们应该回自己生产队的时候,刘母和刘香莲夫妇脸臊得不行。
晚上回房后,刘父也对刘母道,“老在娘家待着也不是个事儿,明儿一早你劝劝香莲,让他们回去吧,彩礼钱也收了,人也嫁了,谁家媳妇在娘家的日子好过?这杨家不错了。”
刘母只能捏着鼻子应下。
结果第二天早上,刘香莲和杨继北饭都没吃,跟刘母说了声,二人便走了。
路上刘香莲红着眼道,“都说姑娘嫁出去后,就是没有家的,以前我还不明白这话,现在可算是明白了。”
“我会对你好的,别哭。”
杨继北忙道。
“那你可得记住自己说的话了,”刘香莲擦了擦眼泪,“我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
她本就长得小巧清秀,这一哭双眼泪汪汪的,说不出的惹人怜爱,杨继北保护感立马膨胀,接连发了好几个誓,表示自己会好生对待她。
等到家门口时,也才九点左右,院子里狗蛋和大花带着毛蛋玩过家家,杨继北吹了个口哨,叫了声大花。
大花见他们回来,连忙跑到院子外,“四叔、四婶。”
“乖,”杨继北又看了眼院子里,“你爷爷奶奶这两天心情怎么样?”
大花歪着头想了想,还没说话呢,狗蛋就冲杨老婆子房间大声道,“奶!四叔他们回来了!”
杨老婆子笑眯眯地走出房门,看着不知所措的二人笑道,“回来了?香莲身体可好些了?”
没有想象的生气,反而笑眯眯的杨老婆子让刘香莲愣住了,闻言连忙说已经没事儿了。
还觉得婆婆人好像也不错,杨继北却觉得背皮发麻。
“今儿天气不错,你大哥大嫂他们出门好久了呢,你们喝点水歇一会儿再去。”
杨老婆子这么说,他们也不好说自己没吃饭,就这么去上工了。
结果今儿太阳很大,于是没吃早饭,本来身体就不怎么好的刘香莲又晕了。
“听说上一次是饿昏的,你们说她怎么会饿昏?”
“以前我还觉得杨三叔和杨三婶是不错的公婆,可现在看来啧啧,怕不是那么回事。”
“就是,你们忘记杨继西两口子被断粮的事儿了吗?那好婆婆的名声也不知道是谁造出来的。”
一时间关于刘香莲为什么会晕倒的话,又在四处议论起来了。
其中传得最厉害的,就是刘香莲夫妇几天没来上工,肯定是因为这个事儿,所以杨老婆子断了他们的粮,因为是新媳妇,没个搭伙的地方,所以只能饿着。
结果就饿晕了。
这类话越传越厉害,杨老婆子被杨二奶奶笑话时,头也觉得晕得不行,当下就让沈凤仙扶自己回房。
刘香莲醒来时,再三解释他们没在刘家吃早饭就回来了,所以才不小心晕倒。
可现在外面传得那么厉害,这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那又有什么用呢。
这名声算是被败了。
一想到自己会成为那些人嘴里的恶毒婆婆,杨老婆子就觉得难受,这不,又把自己气病了。
杨继西和孙桂芳还是来看了看她,以示关心。
但杨老婆子并不觉得欣慰,没说几句就让他们忙自己的去。
二人也不介意,反正他们做了自己该做的,问心无愧就是了。
见杨继北端水进屋,杨继西忽然拉住他来到灶房门口,孙桂芳往房里走去了。
“怎么三哥?”
杨继北问。
“那什么,我们有点急用钱,你记得到时候还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道,“搭伙费快没了。”
杨继北嘴角一抽,“知道了三哥。”
可问题他哪里来的钱啊。
于是他作死去找杨老婆子,说是先把杨二奶奶的还了,结果杨老婆子抬起眼皮丢下一句,“钱是你自己借的,还也是该你还才对,当初我就说家里没有那么多钱,你非要充面子,自己还去。”
“另外那盏油灯我已经买过来了,算是帮你们小夫妻,别的我和你爹无能为力了。”
杨继北只觉得脑袋上放了个响雷。
之前杨老婆子也这么说过,可他以为是气话啊!
现在看来.....是真的。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门,杨老婆子还让他把房门给关上。
他像个木头一样照做。
心里盘算着自己欠了多少,三哥他们五块,二娘他们十块,一共十五,对了,好像还有什么事儿,是什么呢。
杨继西却比他先想到,他摸了摸下巴对孙桂芳说,“我记得他结婚那天借了人家的鞋子,今儿看他还穿着,是不是忘记还了?”
“应该是的。”
孙桂芳点头。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家里了,一个和杨继北差不多大的青年,他面红耳赤地表示自己是来要鞋子的。
“我、我弟弟也快结婚了,我得穿得体面才好。”
青年如此道。
杨继北夫妇尴尬得抠脚,特别是杨继北,这鞋子穿上后,他就没怎么脱下过,此时布鞋又脏又臭,这么还回去实在是失礼,可人家都上门来了。
杨老汉也觉得丢人现眼得很,赶紧让杨继东招呼对方进门坐下,又让杨继北赶紧把鞋子洗干净还给人家。
杨继北红着脸照做,刘香莲觉得丢人极了,已经回房去了。
杨继西和孙桂芳看了一会儿后,才去杨二奶奶那边。
杨二奶奶早就在堂屋门口探头探脑了,见他们过来赶忙追问怎么回事,听完后,满脸疑惑。
“这......这朋友以后怕是没得交了。”
杨继西也这么想。
就在杨二爷爷打扫牛棚的时候,队长找了过来,他对杨二爷爷说宅基地已经批了,“找个时间把地儿给划一下,能多大就多大,反正那地方也不能种地。”
这个年代没有按照人口来划分宅基地,反正你只要不在田地里建房子,基本来都能批下来的。
杨二爷爷露出大大的笑,拿出备好的红梅纸烟硬是塞给队长,队长推辞不过便收下了。
接着和杨二爷爷也没说多久的话,他还有事儿要办,刚准备走,就见一十一二岁的男孩头包着麻布,红着眼睛走到他们跟前就是一跪。
这是报丧。
老队长去世了。
杨继西对老队长的印象不深,他自打记事起,就是现在的队长做队长。
“老队长为人正直,非常的公正,在他当队长的时候,生产队产量高不说,就是吵架的人都没有。”
中午下工回到家,杨继西和孙桂芳便听杨二爷爷说起老队长,他的眼睛有些红,“现在的队长就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
难怪杨继西回来的路上听人说,队长哭着往老队长家跑去。
老队长的葬礼去的人很多,留下吃饭的人却很少,因为老队长的两个儿子已经意外去世多年,两个媳妇也已经在老队长的劝说下改嫁。
如今带着一个孙子,叫顺成,也就是之前到人前报丧的那个男孩。
老队长的老伴儿年纪大了,葬礼都是请队长和队长媳妇儿办的,顺成跪在灵前,眼睛都哭肿了。
两个儿媳妇带着现在的丈夫和孩子也来了。
杨继西和孙桂芳也上前磕了一个头。
罕见的是杨老婆子也来了。
等晚上回到家时,杨二奶奶才跟二
人说起杨老婆子当年受到过老队长的帮助。
说这话的时候,杨二爷爷有些不自在的离开了。
听了杨二奶奶说的是什么帮助后,杨继西和孙桂芳才明白杨二爷爷为什么离开。
因为杨老婆子是被自己的婆婆“折磨”了几天,老队长得知后上门调解,杨老婆子这才得以解脱。
“我那个婆婆啊,”杨二奶奶露出几分讥笑,“在我没生四个闺女之前,对我还是不错的,后来见我一个闺女一个闺女的生,就开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你们听说过数豆子吧?”
孙桂芳问:“是以前旧时代婆婆为了管教儿媳,晚上把人关在小黑屋里,让儿媳妇在地上捡那些黑豆子吗?”
“不不不,”杨二奶奶摇头,“你你说的这个叫捡黑豆,我说的这个是数豆子。”
“用棉布把眼睛蒙上,大冬天的,在你周围放满了木桶,木桶里是冰冷的水,里面放满了豆子,什么时候数完了,什么时候才能出屋子。”
“我那个婆婆,就喜欢这么折磨人,我不知道数了多久的豆子,那几年我的手一直生冻疮,你们二爷为了我,不知道和他们闹了多少次,可闹一次,公婆就不给饭吃。”
“你爹为啥喜欢断粮?就是因为跟他爹学的,”杨二奶奶瘪嘴,“不过你娘聪明,她就是不数,在那坐着,就是冷的发抖,也不把手伸进去,就是被婆婆发现她的手不是湿冷的,才不放她出来。”
“那么多豆子,得数多少啊,”杨继西皱起眉头,“能数出来吗?”
“怎么可能数得出来,我顶天只能数到两百,后面数着数着就得忘,”杨二奶奶直摆手,“可我婆婆她也不在乎你数正确没有,里面有多少豆子,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么多豆子,放在里面泡着不浪费了吗?”
孙桂芳打了个寒颤,被杨继西轻轻揽住肩膀,在杨二奶奶面前他们也没有那么拘束。
“都是些烂豆子,等数完了,就用石磨磨出来做豆子饼,不说这个了,”见她吓到,杨二奶奶赶紧扯开话题,“快去洗洗睡了吧。”
“欸。”
杨继北两口子回来了,他们回房说话的声音也小了。
同样,刘香莲他们听见隔壁开门后,他们的声音也小了。
两对夫妇都有些厌烦这样的房间。
特别是刘香莲,一想到白天沈凤仙在自己面前说自己房间怎么怎么空,因为有一台嫁妆柜子搬到杨老婆子房间去了,所以空出了一大片。
他们呢?两步过去就是柜子,整个房间显得很狭小,让人闷得慌。
“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你说我们要不要跟爹娘说一声,然后在柴房那扩建一间房出来啊?就算不大,那也比现在好,说什么都不会在乎影响别人。”
刘香莲带着点期盼,趴在杨继北的肩膀上低声道。
杨继北嘴角一抽,“怕是不行,爹娘因为你晕倒导致外人七嘴八舌的事儿还气着呢,这个时候去说任何事都不好,包括让你在家做活儿的话。”
“行吧,”这件事刘香莲自觉理亏。
可睡得很不踏实,杨继北见此也很理亏。
老队长葬礼过后,又下了一天雨,当天晚上,杨继西发烧了。
但没有和上次那样昏迷,吃过晚饭,他就觉得头有些疼,身上发烫,更重要的是,他的右手心和上次那样非常的灼热。
而且他现在也没办法唤出空间。
见他脸红得不正常,杨二奶奶他们压根不让他们回那边睡,直接让他们睡在大女儿的房间里,杨继春已经出嫁多年,这间屋子也空了很多年了。
不过杨二奶奶每天都会打扫家里,但也不脏乱。
“西哥.....”
孙桂芳打了水过来,用棉布沾了水拧干后放在他额头上降温,她难掩忧色,握着杨继西的手唤着他,就怕再昏迷。
“我去请陈叔。”
“别去,”杨继西拉住她,“我没事儿,我感觉我们的空间好像要升级了。”
他把右手伸到孙桂芳面前,“你摸我的手心。”
孙桂芳伸出手碰了一下,烫得厉害,她却没有缩回,而是一把握住他的手,眼红红的,“很痛吧?”
“不痛。”
“你骗人,”孙桂芳哽咽道,“我要怎么做你才好一点?我们不升级了好不好?”
升级这个词语,是之前杨继西说福运侄女的空间每次都会升级,然后变化更大,孙桂芳才知道什么意思。
“那你帮我按按头,”知道不让她做点事儿,她就会一直胡思乱想,于是杨继西说道。
“好,”孙桂芳上了床,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小心地给他按着太阳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继西出了一身热汗,期间不停的有人给他擦拭,还时不时摸摸他越发烫人的手心。
“这是邪风入体,年轻人身体好,出了汗不吃药也没什么问题。”
迷迷糊糊间,杨继西听见一道略陌生的说话声。
“瞧着都不怎么清醒了,真的没问题吗?”
杨二爷爷的声音让杨继西的眉头微微舒展开。
发现他似乎没有那么难受的孙桂芳,又给他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此时已经是晚上三点左右了,自打杨继西身体不适后,杨二爷爷就打着火把去镇上找陈叔过来看病。
可陈叔去吃喜酒了,晚上十二点半才回来,跟着焦急的杨二爷爷来到田家岗生产队。
期间又下起雨,火把熄灭了,又去找人家买了油借了火,这才到家。
“热降了,没问题了。”
后半夜陈叔就挨着杨继西睡的。
孙桂芳就住在隔壁,她心里担心,一晚上都没睡好,天快亮的时候,她在门口转悠,听见动静的陈叔起身开了门对她道。
听到这话,孙桂芳长舒一口气,转过头才发现杨二爷爷夫妇也起来了。
看他们的眼睛就知道和她一样没睡好。
“谢谢谢谢,”杨二奶奶连声道谢,又和孙桂芳去做早饭。
她拿出十个鸡蛋,煮了砂糖荷包蛋,给陈叔四个,他们三个一人两个,还下了一大碗面,不够就夹面吃。
孙桂芳连两个都有些吃不下,还不说杨二奶奶想再给她一个了。
“都退烧了,一定没事,你别担心了,把自己养好,”杨二奶奶低声道。
“嗯,”孙桂芳深吸了一口气,把汤都喝了。
接着便一直守在杨继西身旁。
因为在杨二奶奶院子里看见陈叔,所以杨继康和杨继南都过来问问是谁生病了,得知是杨继西后,杨继康和杨继南都进去看了看他。
“难怪老四说昨晚你们没回来,大嫂还胡说你们回孙家了呢,原来是生了病。”
杨继南见他退了烧,呼吸也很平稳后,便回去了。
杨继康还在堂屋里坐着。
“陈叔,他之前也得过这么一次,现在没多久又发烧了,这中间有没有什么关联啊?”
“应该是没有的,”陈叔摇头,“这几天本来就有雨,一不小心就会着凉,即便是年轻人,干了活身上出了热汗,也不能说为了凉爽,就把衣服脱了。”
杨二爷爷连忙道,“他倒是没有脱,只是把衣服拉起来放在这。”
他扯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往上一拉,露出微微发胖的小肚子。
杨二奶奶立马瞪了他一眼,“得亏桂芳不在这!”
杨二爷爷赶忙放下去。
“那也不行,这可是凉了肚子的,”陈叔跟他们普及了一点知识,而这边的杨继南回去说杨继西生病了。
杨老汉没啥反应,其余人也没说话。
“所以说,不知道什么情况,就别瞎猜,什么回娘家了,惹得娘又是一阵气,”杨继南就差指着沈凤仙的鼻子骂她了。
沈凤仙的脸青了青,到底没说话,这个时候说话,那不就是应了杨继南那些话,说的是自己吗?
倒是刘香莲见大伙儿都没有着急与担心,心里有些发凉,去上工的路上,她拉着杨继北道,“到底是他们的儿子,怎么不在乎啊?”
“这么大的人了,发点烧能出啥事儿?”
杨继北不在乎道,“就我说的那次,三哥新婚第二天比这次还严重呢,爹娘也没管,后来还是康哥去请陈叔来的。”
“你也没管?”
刘香莲皱眉问道。
“我怎么管?”杨继北耸肩,“我一没钱,二没有大哥那么受宠,别看我缠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对我挺好,真到了关键时候,我和三哥的待遇都差不多。”
刘香莲眉头皱得更厉害,“所以说,你凭什么之前对我保证你们家很和乐的?”
杨继北:“......至少没有天天吵架打架不是?”
刘香莲冷哼一声,甩着大辫子就越过他快步走了,杨继北赶忙去追。
这边的杨继西也渐渐苏醒,杨二爷爷去牛棚那边了,杨继康也要去上工,但走的时候让杨大爷爷他们过来看着点。
“大爷他们在外面啊?”
杨继西喝完孙桂芳端着的水,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我去跟他们说你醒了,”孙桂芳出去一趟,跟过来好几个人,房间一下就拥挤了。
陈叔走在前面,给他看了看,“已经没事了,我的建议是能不喝药就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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