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兰擦干眼泪, 将情绪稳住后才开口道。
“最近竹笋冒头,正是吃得好时候,我和翠翠就想着挖些回来烧拌着吃, 但挖竹笋的人多,常常找不到合适的嫩笋, 加上也只是为了在桌上添道菜,所以都是干完活儿,下午晚一点才去。”
孙母闻言, 又看了看她, “妈说话说重了,你也得给我听着、记着, 陈生家的嫁过来两年不到, 先是还没有满周岁的孩子忽然没了, 接着她也跟着去了。”
“虽然陈家说她是想不开, 自己那个了的,可也就是娘家爹不疼娘不爱,没人过来深究, 不然不会第二天就抬上山埋了。”
“这些日子陈生他娘正想给他续娶一个媳妇儿, 你和翠翠没事儿少往那边去!要吃竹笋,让你爸去挖。”
“我去我去,”孙父连连点头, 看着吓住的孙玉兰道,“你听你妈的话, 可别傻乎乎的了。”
“我知道了, ”孙玉兰连连点头。
孙桂芳好奇多问了一句, “你们经常去吗?”
“最近去的多, ”孙玉兰一阵后怕, “我再也不过去了。”
“翠翠找你去得多,还是你想去得多?”
孙桂芳又问。
孙玉兰想了想,忽然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因为从头到尾提起去那边的人,都是翠翠。
又想起上工时,翠翠只要见到陈生,就会变得羞涩一些,孙玉兰打了个冷战。
抱着她的孙桂芳自然感受到了,她顿时转移话题,“说起来你拿了几次竹笋回来?要是有多的,我和你姐夫也拿点回去吃。”
“昨天挖了几根已经吃了,”孙玉兰知道她姐的意思,便也跟着回道。
接着又被孙母叮嘱少去那边,“我觉得陈家邪门得很,往年穷得叮当响,可这两年一家人瞧着都胖了不少,衣服也不是那么破破烂烂的补丁衣了。”
本来听她们提起陈生这个人的时候,杨继西只觉得陈生这名字倒是挺耳熟,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晚上睡觉时还在想这个事。
应该是“梦”里听过这个人吧。
早上起来,见孙父背着背篓,拿着锄头往外走,他赶紧问了一声对方去哪。
孙父笑道,“去挖点竹笋,你们带回去吃。”
于是杨继西便跟着去了,他们生产队也有竹林,但蔓延的不多,竹笋不好得,这边生产队河岸边全是竹林,那可不缺竹笋。
杨继西挖,孙父就捡,不多时就有小半背篓了。
二人也不贪心,便准备回家。
结果在小路遇见了一个青年,青年身体壮实,长得也高高大大,小麦色,见到他们就和孙父笑着打招呼,瞧着还挺和气。
杨继西看着对方年轻的脸,脑子里浮现出一张微老而狼狈的脸来。
他一下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这人就是陈生,拐卖了不知道多少儿童妇女!
后世在电视新闻里,他看见过对方落网被审判!他淡定地交代着自己的犯罪行为,刚开始是跟着别人放风,探消息。
后来他做的第一单,就是自己的女儿,可女儿不值钱,客人们还是想要儿子,所以他的目标就成了那种有后爹或者是有后娘,没人疼没人护的男孩。
这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好过起来,还赶上了沿海经济开发,用那些赃钱去做生意,接着开始发展黄色产业,再往下就是母婴等等.....
更可笑的是,他后面还为晋江县的学校捐款造楼,成了家乡的大善人。
难怪觉得这名字熟!
杨继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对方几眼,现在的陈生还显得十分生涩,陈生也猜到他是孙桂芳的丈夫,还招呼了他一声。
杨继西也笑着点头。
等杨继西和孙父回到家时,杨继西才长舒一口气,“爸,绝不能让小妹去那边了,陈生这个人不干净。”
孙父一愣,随即把院门关上,让他跟着自己走进堂屋,孙桂芳她们正在灶房做早饭,说说笑笑的,倒是没注意他们回来了。
“我之前也觉得这小子古怪得很,”孙父说起陈生忽然没了的那个女儿,“就说病没了,也没说埋在哪里,反正就是说没了,接着孩子妈的死也让人觉得诡异,队长当时还去陈家看了看,但没有发现什么。”
杨继西想到陈生说过自己第一单就是那个女儿,便知道他已经在犯罪了,于是故意猜测道,“是不是被卖了?”
孙父倒吸一口凉气,看向他,“不、不会吧?”
不过细细想来,陈生得了一个闺女后,他爹娘是很嫌弃的,还让陈生媳妇儿月子都没坐,就逼着对方下地干活儿,但不管怎么嫌弃,还是给那孩子吃好喝好,养得白白嫩嫩,挺招人喜欢的.....
可陈家爹娘的嫌弃也不是装出来的,孙父咽了咽口水,扶着桌子坐下,“老天爷啊.....”
他是个庄稼汉,一辈子老老实实的,从未想过这些。
想起陈家忽然就好过起来的日子,他越想越心惊,“继西啊,这事儿没有证据,不能出去乱说!”
“那是肯定的,”杨继西点头,“我只是猜测,也是担心。”
孙父点头,“放心吧,你大哥有个朋友在县里做领导,他管的就是治安,如果我发现了什么一定会去告诉他的,你别掺和进来,好好过日子才是对的。”
“如果真发现了什么,爸您别轻举妄动,万事小心才对。”
“我知道,我知道。”
孙父沉默起来,他现在越想越觉得杨继西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因为那孩子对外说没的前几天,陈生找队长开了介绍信,说是去苏城有事儿,来回就是五天,一回来就说孩子没了......
一直到吃饭时,孙桂芳都觉得孙父有些过于沉默了,她知道杨继西和孙父一起出门挖竹笋的,不会是吵架了吧?
可一看杨继西还和孙母说笑,便又觉得不可能。
背着竹笋,揣着借来的钱,二人准备离开,孙桂芳还把孙玉兰拉到一旁说了一会儿话。
昨晚两姐妹就对翠翠的心思进行了探讨。
“不管翠翠怎么想,你最好也劝着她不要老往那边跑,这心思太直接了,再说,”孙桂芳微微皱眉,她也不喜欢陈生这个人,总觉得对方不是个好人。
“不说我也明白的,”孙玉兰点头小声道,“不过翠翠肯定听不进去我说的话,我只能提一提,她要是不高兴,我也没办法再说什么了。”
“反正你听妈的话没错。”
“嗯嗯!”
回家的路上,杨继西小声说了陈生在梦里是什么样子的人,听得孙桂芳腿都吓软了,“小妹她.....”
“她没有嫁给陈生,”杨继西赶忙道,“大哥出了事后,家里被连累,小妹一直到四十多岁才嫁给一个鳏夫,就和我之前跟你说的那样。”
在说孙大哥事情的时候,杨继西就把孙家人的事儿一一说了。
孙桂芳那会儿也担惊受怕,但只要大哥没出事,家里人也不会和梦里那般,现在一想起孙玉兰去竹林那边,又听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顿时忘记了梦里孙玉兰是什么样,才会这么问。
“那翠翠呢?”
孙桂芳又问起小妹的玩伴,那个沉默寡言的姑娘。
“具体我不清楚,反正陈生结了好几次婚,最后一个老婆比他小二十多岁呢。”
杨继西仔细想了想新闻后,福运侄女看了评论,才知道陈生老家是水竹林那边的,还是之前听过的那个大善人,给他们县里学校捐了款。
“你是不是跟爸说了?”
想到孙父的异常,孙桂芳问。
杨继西点头,把自己怎么“猜测”告诉对方的全说了。
一听县里有大哥认识的朋友,孙桂芳便松了口气,“那个人和大哥很要好,是个很正直的人。”
杨继西闻言微微酸道,“他结婚了吗?”
孙桂芳:“......人家和大哥是忘年之交!都快有孙子了!”
“咳咳,走,回家吧,”杨继西连忙道。
而这边的孙父怎么想都觉得心慌,巧的是队长过来找他。
水竹林的队长和孙父年纪差不多,二人打小就玩得好。
队长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见此孙母便带着孙玉兰去小菜地那边忙了,让他们说话。
“有个事儿得交给你办。”
队长坐下道。
“什么事儿?”
孙父也在纠结要不要告诉队长,关于陈生可能存在的问题。
结果就听队长低沉道,“注意点陈生那小子,大春去县城办事,无意间听见他在巷子里和人说话,虽然张口闭口都说的小鱼买卖,可大春觉得不对劲儿,哪有小鱼一两百块的钱?回来跟我一说,我就想起陈生那闺女。”
队长越想越生气,咬牙切齿道,“最好不是我想的那样,不然我亲自抓着他去吃牢饭!”
“冷静冷静,我们还没有证据!”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也觉得不对劲儿了?”
队长连忙追问。
孙母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反正最后队长走时,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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