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母和杨二奶奶到杨老婆子家的时候, 杨老婆子正在堂屋侧边给福宝洗屁股。
刘香莲的脸色瞧着好了许多,总归有点血色了,她头上包着棉布, 此时正坐在一旁看着, 手里是福宝的小衣服。
二人还有说有笑的,瞧着和亲母子一般。
这倒是让孙母二人大吃一惊。
见孙母她们过来, 杨老婆子也愣住了。
刘香莲反应快, 赶忙放下手里的小衣服,热情唤着她们进堂屋坐,还把凳子拉了过来。
“欸, 我们知道, 你别忙, ”孙母见她身上没有浮肿, 面容恢复以前的清秀后,心里也高兴, 毕竟都是做母亲的, 有孩子了,那就得健健康康才好呢。
又瞧着木盆里白嫩嫩的福宝, 尽管被擦洗着也不哭闹, 反而咯咯地笑着,孙母见此也是双眼一亮。
她笑道,“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
杨老婆子和刘香莲听到这话, 脸上都带着笑。
杨老婆子更是一边洗一边笑着回道,“就是长得好,挑着她爹妈的好长, 以后啊肯定是个好看的小姑娘。”
见杨老婆子是真的挺喜欢这个孙女, 孙母和杨二奶奶的笑容也真切了许多。
刘香莲去倒了水过来给她们, 杨二奶奶看了看她的脸色,“还在坐月子呢,别忙了。”
“已经没啥事儿了,”刘香莲笑道。
没说是因为伤了身子所以多养一段时间。
几人围着孩子说了一点话。
见时候也不早了,而且除了孩子的话题也没别的可说。
于是她们便回去了。
孙母一边和杨二奶奶往回走,一边还有些不好意思,“这次来也没带其他啥东西,看了孩子也没给个啥的。”
杨二奶奶笑道,“这有啥?待会儿我让继西过来一趟就是了。”
这边的杨老婆子抱着福宝对刘香莲说,“来家里看孩子也空着手,真好意思。”
刘香莲只能笑笑。
结果没多久,杨继西就抱来了半边西瓜。
说是孙母送来的,一家一半。
杨老婆子又高兴了起来。
杨继北回来时见到西瓜,还很惊讶,“这个季节了,还有西瓜呢?”
“可能是之前没吃完,”刘香莲想了想说。
杨继北觉得不可能,他的那块还留着呢,吃到嘴里发现没有变味,而且味道还很不错后,杨继北纳闷了。
这西瓜能放这么久吗?
孙母过来了,家里没有荤腥,于是杨继西又去于大家看看有啥吃的。
现在生产队的人,如果家里忽然有客人来,没啥东西招待,想到的都是于大。
眼瞅着于大家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队长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大家水缸里的鱼还有呢,只不过这次是鲤鱼。
杨继西买了两条两斤多的回家做了红烧鱼。
晚上吃过饭后,孙母就和孙桂芳回厢房那边说话去了。
杨二奶奶让杨继西别去打搅她们母子说话,于是三人就在老堂屋这边嗑瓜子儿,说说地里的事儿。
孙母拉着孙桂芳的手,说了许多注意事项。
孙桂芳满脸认真地听着,顺带问起孙大哥他们是不是10月份才回来。
孙母笑着点头,“说不定他们回来的时候,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出生了。”
孙桂芳摸着肚子也笑,“那还真说不准呢。”
翌日早上,孙母吃了饭后便走了,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商量好去县城的日子了。
到时候就在镇上陈叔那位置见面就是。
把孙母走后,杨继西也上工去了,最近要收芋头,满山的芋头呢。
傍晚,杨继西兑换了一点芋头回家吃个新鲜。
杨二奶奶舀了一大碗油肉,用来烧芋头吃,味道十分不错。
“可惜妈昨天来的时候还没有挖呢,不然还能做一个芋儿烧鸡。”
杨继西说。
“鸡?家里还有鸡吗?”
杨二奶奶疑惑道。
家里原本的两只生蛋鸡,杨二奶奶是准备给孙桂芳坐月子的时候吃的。
杨继西说漏了嘴,他空间里是有鸡可没有拿出来,于是他挠了挠头,装傻道,“对呀,没有鸡。”
孙桂芳笑着看了他一眼,杨继西嘿嘿一笑。
芋头收完以后又要开始移栽白萝卜秧了。
萝卜可是冬天最好吃的东西之一,所以杨继西干活的时候挺卖力。
毕竟他喜欢吃萝卜丝炖腊肉。
这一忙就是两天。
这天倒是不忙,杨二爷爷便把他叫上,一起去晒坝那边弄点晒干的稻草回来。
父子二人背着背篓去,回来时两个背篓都装得满满的,
杨二奶奶见此笑道,“还有这么多啊?”
“多着呢,玉米秆倒是少了许多,”杨二爷爷找来竹晒垫,把两背篓的稻草倒在上面后,和杨继西一个人坐在一边,开始清理出比较好的稻草秆,不能要的就放在一旁,当引火柴烧。
杨大爷爷抱着乐乐在院子里溜达,见他们在忙,便过来了。
“垫床?”
他问。
杨二爷爷应着,“这天越来越冷,是得加一层垫草了。”
主要是客房这边,他们睡的床还挺暖和,毕竟垫在下面的是杨继西弄回来的棉被,最下面还有两层稻草秆,那肯定暖和啊。
“乐乐,乐乐看这边,”孙桂芳走出来逗乐乐,乐乐流着口水向她伸出手要抱抱。
孙桂芳肚子这么大了,自然不好抱,于是杨二奶奶笑着抱过去,趁着杨大爷爷和他们说话,二人便抱着乐乐去了康嫂家。
杨大爷爷回头看了一眼后,便也去拉了根凳子过来,坐在一旁帮着清理稻草秆。
在他们去县城的前几天,队长又开了一次会,申请下来了,可以建学校了,最后把位置确定到知青所那边。
毕竟晒坝这边吵闹得很,会影响孩子们念书。
不顾开学得明年春天了。
即便是这样,大家也挺高兴。
队长见此还说,“学费的事儿,我们以后开会再讨论,现在是把建学校的位置确定了。”
杨继西去找队长请了假,说要和孙桂芳去医院待产,队长二话不说就给批假了,还问他,“是住亲戚家,还是开介绍信住招待所?”
“住亲戚家,”杨继西说。
“你们还有城里的亲戚呢?”
队长惊讶道。
“是我丈母娘那边的亲戚,”杨继西笑。
“哦哦,”队长一拍头,他倒是忘了还有个孙家。
东西准备妥当后,第二天杨继西三人就出发了。
家里就交给杨二爷爷,杨二爷爷眼巴巴地把他们送到大柳树那,“遇见熟人就捎个口信回来哈。”
“知道了,你这几天就在大哥家搭个伙,等我们回来再给你做好吃的。”
杨二奶奶欢快地挥了挥手。
杨二爷爷应了一声,直到他们都不见人影了,他才回家。
杨老汉在院门处看见这一幕,还有些好奇,于是叫住路过在家院门的杨二爷爷,“二哥,二嫂他们去哪啊?”
“去走亲戚,”杨二爷爷说。
“继西媳妇儿肚子这么大了也去?她不是快生了吗?”
在杨老汉的思想里,女人生孩子只要不是难产,都在家里生,根本没想过提前去医院。
杨二爷爷也知道,所以懒得和他说真话拉扯。
等杨继西他们到镇上的时候,孙母已经老早等着了,她背了一个布包,旁边还有一辆车,四个轮的那种。
见他们来了,孙母便使劲儿招手,说自己正好遇见了孙大哥的朋友,这不,这朋友得知他们要去县城后,便说送他们去县里呢。
这也是意外的惊喜了。
小车不算新,杨二奶奶还有些晕车,不过还是还稳住了,下车后,杨继西去买了一瓶汽水,又买了一包烟给那位大哥。
那大哥死活不收,孙桂芳便道,“大哥你收下吧,我丈夫不抽烟,这烟你不收,我们拿着也浪费了。”
这么说,那大哥才收下。
都快中午了,于是杨继西请大家去国营饭店吃了午饭。
去张姨家前,杨二奶奶和杨继西买了点香蕉,还有糖,听孙母说张姨家有两个孙子,所以糖买得多一些。
张姨家在杨文清家后面那条巷子,她生有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出嫁,儿子儿媳妇在纸厂里上班,她和老伴儿在家里照看两个孙子。
见面时对方也十分热情,见他们还买了东西来,张姨还瞪了孙母一眼,“不是说了什么也别买吗?”
“我是没买啊,这是他们的心意,你要说,也说他们去,”孙母笑道。
听她们的对话就知道是很好的朋友了。
见到孙桂芳,张姨满脸感慨,“你结婚的时候,我没能去,不过现在你孩子满月酒,我可就能去了。”
“张姨别这么说,您虽然没去,可还托娘带了礼,倒是我们,一直没来拜访。”
孙桂芳有些不好意思。
“是啊,这次还上门麻烦您,真是.....”
杨继西耳朵都红了。
张姨哈哈大笑,也不拉着他们说话,怕他们不自在,带着他们进房间后,便又回堂屋和杨二奶奶还有孙母说起话来。
“这离杨同志家挺近的,你去看看吗?”
孙桂芳看杨继西在整理东西,便问道。
张姨给安排了两个房间,一个是孙桂芳和杨二奶奶住的大床,也就是这间,还有一间在另一边,房间稍微小了点,但杨继西一个人完全没问题。
这两间屋子虽然都是客房,但是主人打整得很干净。
“要去的,先安顿好再去,”杨继西笑道。
孙桂芳摸着肚子,“也不知道要打搅张姨他们多久。”
“卫生院的大夫不是说就这几天吗?不用担心。”
杨继西怕她紧张,便先放下动作,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安抚着。
正说着话呢,便见两个小萝卜头站在房门处好奇地盯着他们看。
这是张姨家的两个孙子,大的五岁叫栓子,小的三岁叫锁子。
孙桂芳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从杨继西手里扯出来,对那两个孩子招了招手,“你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啊?”
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不是觉得有些尴尬吗?就随便扯了个话头。
栓子和锁子也不怕人,二人上前,眼睛都盯着孙桂芳的肚子看。
“我是哥哥。”
“我是弟弟。”
真可爱。
杨继西与孙桂芳看得心都化了,二人摸了摸他们的脑袋,栓子也不躲开,而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我可以摸吗?”
锁子也眼巴巴地看着孙桂芳。
“可以,”孙桂芳握住栓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又看向眼巴巴地锁子,“你也要吗?”
“要。”
锁子才三岁,还是个小小奶团子呢。
这边的张姨说话间没瞧见两个孙子,便唤了他们一声,听见他们的声音从杨继西他们房间传来后,便也松了口气,“不可以捣乱知道吗?”
“鸡道。”
锁子大声回着。
杨继西继续收拾东西,孙桂芳和他们说话。
半个小时后,房间里放了好些东西了,杨继西把五十斤米抱到张家厨房里放着,接着就在厨房里,从空间取了一只鸡和五十个鸡蛋出来放在米袋旁边,旁边则是杨二奶奶今早在菜地找的两袋菜。
杨继西回房见两个小家伙还在,于是让孙桂芳在家歇歇,自己出去买点东西,顺带去杨文清家看看。
他随手拿了个大布包。
路过堂屋时跟她们说了一声,便出去了。
先去给孙桂芳买了一双鞋,她今早走去镇上的时候,脚上那双布鞋有些坏了。
转进僻静的巷子后,杨继西把买来的布鞋放在空间里,接着从空间拿了三十个鸡蛋放在布包中。
当他去找杨文清时,家里只有杨叔叔在,见他来,杨叔叔格外高兴,拉着他进屋坐。
得知他来县城陪媳妇儿待产的,杨叔叔有些惊讶,“像你这种提前来这医院的还是很少,不过这种意识非常好,女人生孩子,那就是过鬼门关啊,必须得注重。”
“叔叔说得对,”杨继西点头,把布袋里的鸡蛋拿出来放在一旁的空篮子里,杨叔叔见此想要阻止,杨继西笑道,“叔叔我家啥都不多,就鸡蛋多。”
闻言杨叔叔也不再拒绝,让他喝茶,“所以你媳妇儿现在在医院?”
“不是,我们暂住在张姨家,也就是你们家后面那条巷子,28号门。”
“哦哦!你们住那家啊!都是东门巷的,认识认识,”杨叔叔连连点头,“晚上过来吃饭吧,我给你们露一手!”
“今晚可能不行,明天中午成吗?”
杨继西挠头。
杨叔叔一想也对,“那成,明儿中午一定来啊!文清念了你们好几次,你们要是不来,他可会难过的。”
杨文清跟着扬母出门去了,得晚上才回来。
“一定来。”
杨继西应着。
他回到张家时,张叔已经从外回来了,本来是去城外看能不能接到人,结果左等右等也不见孙母他们,只好先回来瞧瞧,结果人家都来家里快两个半小时了。
张叔吨吨吨喝下一大杯水,接着叹道,“要不是瞧着要下雨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在那等着呢!”
“也怪你太老实,”孙母哈哈笑着,“等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你还等了两个多小时。”
“还不是她念叨得厉害,我也跟着着急了,”张叔看了一眼张姨,被张姨瞪了一眼。
见杨继西进来,忙拉着他说话。
快五点的时候,张叔挽起衣袖准备做饭,“尝尝我的手艺。”
杨二奶奶哎哟一声,对张姨道,“好福气啊。”
“也就偶尔做做饭,”张姨掩嘴一笑,“吃个新鲜,做久了我不喜欢他也厌烦。”
“那也比我家那口子好,一天就做一个菜,一个菜吃一天。”
杨二奶奶吐槽着。
感觉被内涵的杨继西摸了摸鼻子,起身进厨房想帮忙。
结果张叔正好出来,见他后连忙把他拉进屋,“这是你们带来的?”
他指着那些米,鸡,鸡蛋还有菜说道。
“对,”杨继西点头,挽起衣袖问,“张叔要做什么?我来打下手。”
“不是跟你们妈说了,不要带东西来吗?”
张叔无奈道。
杨继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主要是我饭量比较大。”
“真的大?”
“真的大,我在家都吃三碗干饭呢。”
杨继西说。
干、干饭?
张叔家的条件是很不错的,毕竟他和张姨退休前就是纸厂的工人,退休后儿子儿媳妇又跟着进厂顶了他们的位置,每个月两个人的工资就是50多块钱。
而张叔夫妇的退休金,一个月两个人加起来也是30多块钱,那一家人一个月的收入就是近90块钱了。
这算日子很不错了吧?
也没有天天吃干饭,毕竟还有两个孙子呢,得为他们多存钱。
“我们家粮食多,这吃完了我再拿。”
杨继西道。
“别别别,张叔家的饭菜也管够!你再跟我这么客气,我可是会生气的,”张叔佯装生气道。
“好,”杨继西应着,帮着张叔剥蒜啥的。
张叔准备做土豆烧鸡,再炒点鸡蛋,做个白菜汤,再来个蒸糖老南瓜。
菜数不多,分量管够。
快六点的时候,饭菜一一上桌,而张叔家的儿子、儿媳妇也下班回来了。
张大哥今年二十六,张大嫂二十四,二人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关于杨继西他们来借住的事儿,张姨老早就说了,所以他们也有准备。
吃了饭后,张姨他们带着孙母还有杨二奶奶出去遛弯,杨继西夫妇没去,在堂屋里坐着听收音机。
张大嫂拿出几个围兜儿,都是新的,“我针线活也不好,想了想就去买了几个围兜儿,孩子容易流口水,这东西给戴上后,也能不脏衣服,不怄着下巴。”
“谢谢大嫂,”孙桂芳接过手笑道。
“不嫌弃我图便利就成,”张大嫂和孙桂芳坐在一旁低声说着话,时不时笑出声。
这边张大哥也在和杨继西说话,杨继西好奇纸厂里的一些事儿,张大哥就跟他解答。
“张大哥!我来找杨哥!”
杨文清兴冲冲地推开门进来了,见杨继西他们果然在这,立马高兴得眉眼弯弯,“杨哥,嫂子。”
“欸,”二人应着。
张大哥他们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们认识。
“我之前差点死在路上,就是杨哥救了我的,”杨文清坐下后说道。
张大哥二人恍然大悟,关于杨文清的病,东门巷的人都知道,也知道他差点出事,被一个陌生人送到了医院。
原来这个人是杨继西啊。
杨文清是个非常会活跃气氛的人,有他在堂屋,收音机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张大哥叹了口气,直接把收音机给关了。
结果杨文清还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你关了干啥?我还听着呢。”
张大哥:......
行吧,打开。
等杨二奶奶他们回来的时候,杨文清还没走,杨继西给他介绍了一下孙母和杨二奶奶。
杨二奶奶看着杨文清,脸上全是喜爱,“我可听继西和桂芳提起你好多次了,今儿可算见着了,是个好孩子。”
杨文清脸一红,“两位婶子记得明天一道过我家吃饭。”
“我明早就得回去,家里还有事儿呢,下次吧。”孙母笑眯眯地说道。
“那下次一定要来,”杨文清显然不大习惯和长辈们说话,所以很快就走了。
“一到长辈面前,他就害羞得很,”张大哥低声对杨继西说道。
“看得出来,”杨继西忍着笑。
第二天早上吃了饭后,孙母就走了,杨继西和杨二奶奶则是带着孙桂芳去县医院检查。
检查后,医生对他们道,“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儿了,既然不住院那就仔细点儿,肚子有动静就立马过来。”
“好。”
住院其实也行,但孙桂芳有些闻不得医院里有些味道,这会儿还捏着鼻子呢。
他们出了医院后,孙桂芳长出一口气,“也不知道啥味道,我闻着就恶心。”
“没事没事,我给你买点水去。”
杨继西说。
“不要,浪费钱,我回去喝开水就是了,”孙桂芳拉住他,“真的,你现在让我喝,我也喝不下。”
杨继西闻言便去买了点小零食,杨二奶奶和她分着吃,他也尝了一个。
到张姨家时,还没和张姨张叔说上几句话呢,杨文清和杨母就来了。
“昨儿就听我家那口子说你们来县城,我心里惦记,一大早就买好菜了,走,现在去我家坐坐。”
杨母拉着孙桂芳的手热情道。
杨文清又赶忙介绍了杨二奶奶,杨母便一手拉着一个,杨文清则是扒拉住杨继西,好像他会跑似的。
“去吧去吧,下午我们出去逛街,”张姨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栓子和锁子也跟着她挥手,瞧着挺像回事。
杨二奶奶刚开始还有些拘谨,后来见杨母说话落落大方,而且也没有瞧不起人,渐渐地也和她说上话了。
杨叔叔的厨艺比张叔叔的好一些,杨二奶奶都能吃出来,夸赞不已。
杨叔叔这会儿还自曝了一下,“我刚开始做饭,还是跟着后面张哥学的呢,后来我做得就比他做得好吃多了。”
还挺得意。
回去杨二奶奶问张叔,张叔比他还要得意,“我教他的时候他还是个炒青菜都会糊了的人,后来被我教得能做红烧肉能好吃得让人竖起大拇指了。”
“那是人家有天分,又不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张姨拆台道。
值得一提的是,张姨原本就是姓张,张叔也是这个姓,当初二人在一起的时候,还被有些老古董长辈阻拦,说搭着亲。
其实祖辈根本就不认识。
等孙桂芳一坐下,锁子和栓子就凑上去挨着她,小声地说着话。
被他们可爱到的杨继西刚要凑过去听时,就被栓子挡住了。
只见他严肃着一张小脸道,“不准偷听哦。”
“为什么?你们和我媳妇儿说话,我为什么还不能听?”
杨继西本来就是站着的,也是叉腰问道。
一旁的张姨等人也看了过来。
“我们在和小宝宝说话,你是小宝宝吗?”
栓子理直气壮。
“可小宝宝和你桂姨都是我的人。”
“才不是,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人。”
栓子这话让到杨继西惊讶了,他放下手蹲下身看着这个小孩,“你说得对,每个人都是独立的。”
“对的,白胡子爷爷就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
栓子见他认同自己的话后,便笑起来。
“白胡子爷爷是我们旁边住着一位退休老教授,去年回了云城,以前栓子他们最喜欢听他讲故事,”张姨解释道。
“老教授是什么?”
杨二奶奶好奇道。
“就是读书很厉害的人,”杨继西说得很直白。
“哎哟那很厉害哦。”
张姨点头,“可不,可惜遭了大罪,被自己的儿子举报了,还好他是清白的,不然.....”
说着又是叹了口气。
杨二奶奶这下明白了,他们田家岗没有那种住牛棚的人,但有些生产队里是有的。
张叔连忙跳过这个话题,说起孩子的事儿。
大家又笑了起来。
夜里孙桂芳翻个身,杨二奶奶都紧张兮兮地坐起身看看。
见她只是翻身不是因为不舒服后,这才躺下。
怀着期待与紧张,在张姨家的第三天下午,孙桂芳正在吃苹果,忽然肚子动得厉害,她微微皱眉,嘴却没停,把那个苹果吃完后,她肚子还在频繁动着。
于是孙桂芳拉住身旁正在和张姨说话的杨二奶奶,“娘,我好像有动静了。”
杨继西正在后院给她洗衣服呢,就听前面传来张姨的声音,“继西啊!桂芳发动了!”
他扔下衣服就跑到堂屋,看着正被杨二奶奶扶着的孙桂芳,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能走吗?”
孙桂芳点头,“一会儿动,一会儿又没动静。”
见她不算难受,杨姨便道,“走,一路走过去,对你有好处的。”
这到县医院只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杨继西闻言都有些结巴了,“能、能行吗?”
“可以,”孙桂芳摸了摸平静下来的肚子,又被杨二奶奶低声问下面有没有流出什么,她摇了摇头。
也是大家把东西带上,杨继西和杨二奶奶一人扶着孙桂芳的一只手,除了张叔在看栓子他们外,张姨也跟着他们一道来到了医院。
医生在里面给孙桂芳检查,房间里时不时传来孙桂芳的痛呼声,杨继西紧张得浑身冒汗。
“看样子快生了,不过没有这么快,你们先看着点,开了指我们再推进去。”
医生出来说道。
“谢谢大夫,”杨二奶奶道了谢,赶忙进病房看孙桂芳,孙桂芳躺在床上,额头上带着汗水。
杨继西心疼地给她擦汗,接着握紧她的手,“怎么样?”
“挺好的,”孙桂芳见他的汗水比自己还多,便安抚道。
“好啥的,你一边去,”杨二奶奶赶走了杨继西,“你瞧着比她还要疼,你这样桂芳会紧张的!”
“是啊继西,你也得冷静点,”张姨道。
杨继西也想冷静,可他现在紧张得要命,想着,又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瞧着他这样子,孙桂芳忽然笑了笑,“西哥,不要怕。”
杨继西闻言眼睛都有些红了,他怎么会不怕。
杨二奶奶闻言,再转头看杨继西那样子,忍不住道,“你能不能想点好的?桂芳身体好着呢。”
“我知道的,肯定好,一定好的!”
话音刚落,就见孙桂芳脸一白,咬着唇,双手紧紧地抓住被子。
“我、我好疼,”孙桂芳抽气道。
“桂、桂芳.....”
杨继西赶忙来到她身旁,手忙脚乱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孙桂芳好一点。
张姨已经去找大夫了。
很快杨继西就被赶出病房,没多久门一开,护士道,“开了,可以送进产房了。”
“开啥了?桂芳咋样了?”
听着杨继西傻乎乎的话,杨二奶奶哎呀一声,“没事儿没事儿,你别这么叫,桂芳会慌张的。”
张姨从里面出来,帮着护士把孙桂芳扶到椅子上,杨继西赶紧上前推她去产房。
一路上孙桂芳都在疼,等进了产房,杨继西还准备挤进去,被护士无奈地推了出来,“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这下三人都开始紧张了,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的。
杨继西时不时就去大门那扒开门缝,啥也看不见,也听不见。
“咋没声啊?”
上辈子孙桂芳在家生的,叫得可厉害了。
那时候他只能在身体里狂躁不已,却没办法行动半分,身体还被杨老婆子赶去干活儿,等傍晚回到家时,就只看见床上脏兮兮的孙桂芳,以及旁边随意用坏衣服包住的,瘦巴巴的小孩。
一想到那个画面,杨继西就忍不住蹲下身抱住头,“过去了过去了,现在我不是他了,不是了......”
他低声念叨着啥,杨二奶奶也顾不上,她也着急担心呢。
张姨也双手合一在那嘀咕啥。
而得知孙桂芳发动的杨母很快就赶来了。
还没和杨二奶奶她们说上话,大门就开了,护士抱着一个胖娃娃出来,笑对着杨继西等人道,“孙桂芳家属?”
“是是是,我们都是!”
杨继西立马蹿上前,“我媳妇儿怎么样?我女儿怎么样?”
他眼里只剩下护士,连人家怀里的孩子都没瞧见。
“你媳妇儿很精神,现在里面还在收拾很快就出来了,你女儿也很好,咿,你怎么知道是个女儿?”
护士说着,还让他看孩子。
杨继西这才注意到孩子的存在,他定眼看去,忽然流下泪,是这个孩子,是这个孩子.....
比起上辈子出生的时候胖了许多,但他一眼就能认出,这就是他和桂芳的孩子。
见他傻愣愣地也不说话,杨二奶奶三人直接把他挤开。
“哎哟我的乖孙女!”
杨二奶奶瞧着那白白胖胖的婴孩,心都快化了。
护士让他们看了看后,便抱进去了,杨继西此时去洗手那边洗了个脸,冷水让他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狠狠地抹了把脸,又赶紧回去了。
“瞧你激动的,”杨二奶奶打趣着,其实自己的眼睛也红着呢。
张姨瞧着这二人的反应,心里也为孙桂芳高兴,这个丈夫没选错,婆婆也是个好的。
孙桂芳很快就被推了出来,她瞧着精神很不错,旁边则是小小的一团,“娘,张姨,杨婶儿。”
最后看向接过护士开始推自己的杨继西,“西哥。”
看着杨继西的眼睛,孙桂芳就猜到了他刚才经历了什么,心里暖乎乎的又有些难受,“你看我们的女儿,胖乎乎的,还白呢。”
不是你梦里那样,瘦巴巴的,浑身泛青。
“嗯,我看见了,你辛苦,”杨继西哑声道。
孙桂芳勾唇一笑,侧头看了看女儿,“我饿了。”
“我推你们进房里后,就回去给你煮糖鸡蛋。”
“我煮了的!”一旁跟着他们的杨母连忙道,“我用保温盒装着的,肯定还热乎着呢。”
“哎哟,真是麻烦你了,”杨二奶奶感激道。
杨继西也赶忙道谢。
杨母煮了六个糖鸡蛋,确实还热乎得很,孙桂芳枕着两个枕头,本来要自己吃的,杨继西非要喂她,让她别动。
“我其实感觉还好,”孙桂芳小声地跟他说道,杨二奶奶她们正在另一边看孩子,“刚开始还挺疼的,但后来我听大夫的话,深呼吸,再吐气,很快就生出来了,身上也不难受,就是觉得有点累,还有点饿。”
明明出门时还吃了一个苹果的。
“那也得养着,”杨继西见她吃了四个鸡蛋就不吃了,便用勺子给她舀了点糖水让她喝,“我可担心了。”
“我们都好好的呢,”孙桂芳笑道,“我们的嫣嫣。”
他们的女儿,叫杨如嫣。
是上辈子孙桂芳取的名字。
她对“他”失去了所有信任与爱,不想让女儿跟着他们杨家的辈分字排来取名,更何况杨老婆子又不会在意一个女娃的名字。
所以她便自己给女儿取名:如嫣。
“是啊,我们都好好的,都会好好的,”杨继西也不管旁边的长辈们看没看见了,直接凑过去在孙桂芳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地吻。
孙桂芳脖子都红了,整个人羞得不行,也甜蜜得不行。
瞅见这一幕的杨母掩嘴一笑,感情这么好的小夫妻,她还是第一次见。
刚生了孩子,自然要住院观察两天的,杨继西不能离开她们母女,所以便在这边陪夜。
嫣嫣哭的时候,他连忙抱起来哄着,如果是饿了,孙桂芳就喂奶,如果是尿了,就给换尿布,大半夜在那边洗尿布也高高兴兴的。
第二天一早,杨二奶奶就和张姨带着早饭来了,给杨继西的是包子,给孙桂芳的是鸡汤还有糖鸡蛋。
孙桂芳喝了汤,让杨继西吃鸡肉。
杨二奶奶抱着嫣嫣就不撒手,喜爱得很,张姨还跟他们说,已经见到熟人,请对方捎口信去孙家,杨家那边的熟人倒是没见到,得等等。
孙母一家三口下午就过来了。
见孙桂芳脸色好,精神好,孙母他们的一颗心也落下了,接着就围着嫣嫣转。
“小名叫嫣嫣,好听吧?是桂芳取的,”杨二奶奶炫耀道。
“好听好听,”孙母笑眯眯地应着,“大名取了吗?”
“大名也取了,就叫杨如嫣,好听又好记。”
杨二奶奶轻声道,见嫣嫣小嘴撅着,便知道要喝奶了,于是赶紧把嫣嫣交给孙桂芳。
孙父和杨继西出去了。
杨继西准备去买点鲫鱼,给孙桂芳炖汤喝。
孙父连连点头,“走,一起选去。”
东门巷的黑市里就有卖,结果买了回张家时,才发现张家厨房里有一大桶鲫鱼不说,还有两只宰杀好的鸡。
“你们也买了?”
张叔见他们提着鱼回来,哈哈一笑,“我早上去那边看鲫鱼挺新鲜,就买了一大桶呢!”
“好多鱼鱼!”
锁子大声道。
“卡这里,不吃了,”栓子苦着脸摇头,还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你卡住了?”
孙父蹲下身把他抱起来。
“自己吃急了,给他挑刺非不愿意,结果上当了吧?”
张叔摇头,和孙父在堂屋说话,杨继西则是婉拒了他的帮忙,自己在厨房处理鲫鱼,做鲫鱼汤。
做好后便送到医院去,孙桂芳感觉才吃了不久呢,结果又给送吃的来了,但大多数都是汤,鲫鱼被杨继西挑出来了。
“这玩意儿就喝汤才好呢,”孙母笑道。
“可不,”张姨点头,“我们家栓子不爱吃鱼,就因为被刺卡了一次喉咙。”
“小孩子吃鱼可得小心的。”
几人说着话,杨继西见孙桂芳这边有她们在,便又回去炖鸡了。
孙桂芳则是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接着躺下睡觉了。
“姐睡着了。”
孙玉兰见她久久没说话,过来一看,睡得双颊微红,很香的样子,便轻手轻脚地走到孙母她们身旁道。
“我们小声点,”张姨说。
张大嫂他们下班后也过来看望孙桂芳母女,栓子和锁子也来了。
兄弟二人站在嫣嫣面前,扬起头看这个新出炉的妹妹。
“她好白呀。”
锁子小声道。
“脸嘟嘟的,可以摸吗?”
栓子眨了眨眼,看向孙桂芳和杨继西,二人笑了笑,“可以摸摸她的小手,摸脸可能会哭。”
这把栓子兄弟吓一跳,纷纷摇头表示不摸了。
毕竟对面邻居家的孩子哭起来是什么样子,他们可记忆犹新。
第三天,医生说没啥问题了,于是趁着中午温度还不错,孙母联系了送他们来的大哥,坐车回到田家岗生产队,大路这边小车是可以过来的,小路不行。
但也只能到生产队外面一点,还得走路进村。
杨二奶奶和孙父他们帮忙提着东西,抱着嫣嫣,杨继西则是把包裹得很严实的孙桂芳拦腰抱起。
“抱住我的脖子,”杨继西见她害羞,轻声道,“埋在我怀里,一会儿就到家了。”
孙桂芳靠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身后还有嫣嫣偶尔啊呀的声音,她觉得再也没有比此刻还幸福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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