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上海人喜欢吃臭豆腐, 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一份好的辣椒酱锦上添花，辣椒酱不能太辣, 但也不能一点都不辣，毕竟上海人南方口味, 并不喜吃辣。刚好，安徽南部也不太能吃辣。

    许娇娇调的辣椒酱咸淡适中, 放了白砂糖来中和辣椒的辣味, 便成了甜辣酱, 更符合上海人的味蕾习惯。

    张文雅开车路过南京东路看到许娇娇摆摊，小姑娘挺能干, 会做生意, 就一个人支摊子，收钱、炸豆腐、配辣椒酱都是她，忙而不乱。之所以许娇娇要问她同意，是因为这边市口好, 人家店门口哪能随便支摊子, 要被赶走的，她答应两家店门口都可以摆摊, 对小吃摊来说，这两个市口已经足够好了, 又不用房租或摊位费, 成本节省一大截。

    张文雅想着她一个小姑娘一个人支摊，肯定会有小瘪三来招惹她，要跟程秀梅说说, 要他们两个表哥表姐注意一下, 解决这个潜在问题, 哪怕雇个男帮工也好一点。

    她自己不爱吃气味特别大的食物，臭豆腐、韭菜之类的就不爱吃，但热带水果气味浓郁，芒果菠萝榴莲都属于气味很大的水果，她又不嫌弃了，很爱吃。

    蔬菜里茼蒿香椿也属于气味大，但一般人都能接受，就也还好。

    进了冬季，绿叶蔬菜大幅度减少，上海市民开始囤大白菜了。大白菜也是新鲜蔬菜，不好存放，通常是一大颗包上报纸，放在屋角，要吃的时候扒几层叶子下来。

    另外有大棚芦蒿、大棚上海青上市，在缺乏绿叶蔬菜的冬天成了上海人餐桌上的常客。

    买了几根冬笋，剥好洗净切丁，拌上腰梅肉肉糜，蒸一笼上好的东北大米，混在一起做馅，再加一些甜玉米粒，中筋面粉和面，做成烧麦，早上改吃冬笋烧麦，一笼六只。

    烧麦里有米饭，很饱肚，克里斯通常吃十个就能饱了。

    中午煮两只鸡大腿，只放三碗水，煮出浓汤后，捞出鸡腿晚上做鸡丝瘦肉粥，锅里的浓郁鸡汤倒入大碗里，放进一切四份的娃娃菜，上锅蒸熟，此为“上汤娃娃菜”，清甜又有浓郁的鸡汤香气，肯特父子都很喜欢吃。

    “上汤”是鸡汤、排骨汤、牛肉汤都可以，取的是素菜吸收肉汤汁水的荤素搭配的意思。中国人常说肉骨头的精华都在汤里，是取肉汤里有肉香，重点还是动物脂肪里富含的各种氨基酸高温加热后的香气，说起来当然还是肉更有营养。外国友人无肉不欢，但要是能把素菜做成肉的香味，当然也是爱吃的。

    荤素搭配才是健康养生之道嘛。

    克里斯正在长身体的青春期，一日三餐实际根本吃不饱。美国学校供应午餐，但午餐的口味肯定跟张文雅的厨艺无法相比，克里斯经常抱怨学校餐厅的食物难吃得要死！张文雅便给他准备上午下午的加餐，上午通常是各种饼干，一般是曲奇，半大小子上午十点就会饿；

    下午是水果，用大容量的乐扣盒子装大概400克的水果，但通常他中午就会把水果吃光。学校餐厅中午也有水果，一般是苹果或柑橘类水果，克里斯不喜欢吃苹果，柑橘类倒是很喜欢吃。

    进入冬天，张文雅做面食多了，烧麦、蒸饺隔三差五吃，蒸饺也讲究食材，她喜欢吃虾饺，还用蟹黄酱做了一些蟹黄蒸饺，差别就在蒸饺馅不用皮冻，蟹黄酱不管怎么做都老好吃了。

    *

    上海美国学校的师生们进了十二月便无心学习，都想着圣诞节假期了。美国学校的老师有一大半是美国、英国、澳大利亚人，圣诞节各自回国过节。美国总领事馆圣诞节也会放假一周到十天，外交官和职员们很多都要回国。

    肯特先生准备让克里斯独自乘坐飞机前往纽约，丽雅会到机场接他，在纽约过上五天，肯特先生再飞去纽约，接上儿子，一起去堪萨斯老家过圣诞节。

    克里斯对将要见到母亲不怎么激动，他颇为忐忑，担心母亲不爱他了。

    唉！这种事情张文雅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反正也就不到一周时间了，他迟早会面临这个困境的。

    克里斯同时又为能回到纽约而高兴，在他口中，纽约是个超级大都市，上海还不如纽约市华裔聚居的法拉盛呢。

    纽约有很多大学、商业街、高级住宅区，还有中央公园！华尔街就在曼哈顿岛，曼哈顿岛可繁华了！肯特家住在布鲁克林区，距离繁华的曼哈顿岛只隔了一道布鲁克林桥。丽雅娘家也在布鲁克林区，当时肯特先生有了买房子的首付就在妻子娘家附近买了房子。

    房子买的早，也不算贵。以肯特先生的收入来说，算是美国中产阶级。

    要说起来，约翰·肯特和丽雅·达科塔算得上门当户对，达科塔家也就是纽约平民，普普通通老百姓，俩人又是大学同学，想必也很有共同语言，只是，爱会消失。

    要怪谁呢？

    经营婚姻确实是门学问。

    *

    克里斯在圣诞节前一周回了纽约。

    像他这样未成年人独自乘飞机也不少见，美国人喜欢锻炼未成年的独立能力，十几个小时都在飞机上，下飞机就有人来接，说实话也没多少危险。

    克里斯走了，家里像是少了很多人，张文雅都有点不习惯呢。

    肯特先生早出晚归，中午有时候回来吃饭。张文雅的SAT分数在克里斯临走之前下来了，2400分的总分，以百分制的六十分及格线来算，及格分是1440分，张文雅考了1740分，不算太好，但用来申请普通学校已经绰绰有余。

    肯特先生也挺出乎意料的。SAT的分数实际不是看分数的分值，而是看你在这一次考试里的排名，1740分已经在前40%里，也就是说在需要SAT分数的美国大学里，她已经有资格去申请绝大部分学校了，除了一些要求SAT最低分数1800的名校。

    第一次就刷了个1740分，张文雅信心大增。

    “这次我回国度圣诞节，会给你带一些美国高中生用的辅导书，你的数学水平足够，只有阅读方面差一点，不要紧，阅读和语法都可以以扩大阅读量来解决。五月你可以再参加一次考试，提到1900分最好，之后你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挑选学校，丰富你的申请材料。”

    “好的，我想我应该还能提高一点。就是我现在不知道要怎么解决学费问题，我看了一下，学校要求的学费都挺贵的。”

    在美国也不是所有学生家里都有钱支付学费，所以美国大学里奖学金众多，越好的学校奖学金的种类和金额就会越高，当然竞争也非常激烈，只有一小部分学生才能拿到奖学金。

    肯特先生也有点犯愁，“确实是个问题，但首先你要能申请到学校，申请的时候可以同时申请奖学金，说明一下你需要奖学金来支付学费。到时候我会给你拿一些模板，你套用一下模板。”

    “需要美国学校的老师推荐信吗？”

    肯特先生笑了，“本科不需要，你要是申请硕士和博士，会需要先选导师，那当然就需要导师的推荐信了。”

    “啊——明白了。”张文雅点头。

    “拿不到全额奖学金，还有半额奖学金，能有半额奖学金也不错。总之这都是到了申请阶段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

    少了一个特别能吃的干饭人，张文雅每天买菜也少买很多。

    小区里的保姆都在为圣诞假期做准备。雇主们绝大部分要回国，保姆们基本都是已婚妇女，也都要回家，像张文雅这样假期还留在雇主家的没几个。

    郭大姐很八卦的问：“圣诞节放假，你不回家的？”

    “不回去。郭大姐，你家三妮怎么样了？上次说吃打虫药，吃了吗？”

    “哎哟！这可要多谢你！她爸买了宝塔糖，三妮肚子里一堆虫！吓死！”

    “她现在能吃吗？”

    “能吃！长胖了，也长高了！”郭大姐喜不自胜，“唉，怪我，我平时看不到她，也顾不上她。小孩子嘛，地下捡个脏东西就往嘴里放，自己不晓得干净邋遢的。还是你们有文化的小年轻懂得多！”

    “嗳，正好，克里斯回美国了，家里还有些巧克力，瑞士巧克力，好吃！你拿回去给三妮吃。”

    郭大姐乐得眼睛眯成了缝，“谢谢你哦小张，难为你还记得我家三妮。”

    “郭大姐干什么那么客气呀。上次还多谢你帮我找了刘大姐来帮忙。”

    “嗐！小事一桩！”郭大姐摆摆手，“就是刘大姐说，你家克里斯难伺候！”

    张文雅一乐，“克里斯说刘大姐做的菜不好吃，刘大姐不怎么会做西餐，他吃不惯。”

    “对对，你说的对，我叫刘大姐多学几样西餐，会的多，不压手！你说是伐？”

    技多不压身，这个道理走到哪里都一样。

    *

    她现在的时间除了做做家务、看看英文书，就开始捣鼓新配方。

    目前开发了绿茶曲奇、巧克力红茶曲奇，还是太单调了。

    家里还有些果干，蔓越莓果干原本是用来放在坚果酸奶里调味的，一大包，拆开了没吃完，开发一下新配方好了。

    做了黄油蔓越莓饼干、蔓越莓曲奇，饼干稍硬一点，曲奇比较酥软。

    做了三次，定下配方比例，工工整整抄在笔记本里。

    紫薯曲奇、紫薯饼干。

    蝴蝶酥。

    绿茶珍妮曲奇，有绿茶的清香，香酥甜蜜，入口即化。

    红茶珍妮曲奇，带有红茶的醇香。

    杏仁饼干，绿茶版和红茶版。

    奶酪红枣，红枣的香甜和奶香融合在一起，新口感。

    芝士烤牛奶。

    芒果班戟，奶油班戟。

    奶油中加入绿茶粉、红茶粉，做成茶味奶油，百搭。

    各种布丁，绿茶布丁，红茶布丁。

    初步定下特色曲奇几款，特色布丁几款，特色面包……暂时没有特色面包，不过还是定下几款。

    西式面点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有配方区别，而且还是没有知识产权保护的，好不好吃的差别在配方比例和用料上面，所以也不需要她自己亲力亲为。

    她决定招聘一名西式面点师，一名助手，两名店员，一名收银员。机器需要一个大容量的商业电子温控烤箱，几个展示柜，几套桌椅，其中电子温控烤箱是大头，价格不菲，从几千元到上万元都有，最好要找有经验的西式面点师取取经。

    可以在招聘面点师的时候问他们都用什么样的烤箱，大小和操作难易程度等等，这样心里就有数了。她自己只会用家用烤箱，跟商业烤箱区别还是很大的。

    张晓峰承包了甜品店的装修，用他的话说，就是不给许二凤留一毛钱。行吧，反正她没有意见。

    她现在存的钱都要用来购买烤箱和其他用具，还是感觉紧巴巴的，幸而有两家店铺的租金，不然她真要发愁了。

    *

    面包是根据上海有名的几家面包店里的常销款来定的。一种是无馅的小白面包，佐餐或是当早点吃都挺好，当零食也不错；一种是肉松夹心，大部分面包店都有肉松夹心面包，八毛一只，卖得相当好，两只肉松夹心面包加一杯牛奶就是很好的一顿西式早餐。一种是牛奶小麦切片面包，做三明治必备。

    奶油蛋糕也要做起来，就做小方，两元一块，现在上海市民也消费的起。

    定做生日蛋糕。

    提供场地和小道具给孩子过个洋气的生日会。

    开业要摆上七八个大花篮，放两挂鞭炮庆祝庆祝，然后雇人派发开业大酬宾的优惠券和集点卡，优惠券买十赠一、满十减一、满二十减二，集点卡满十元盖一个章，满五次后送两只肉松面包。

    这种小优惠已经被无数商家证明过非常有效，参考饿了么超级会员卡、淘宝省钱卡等等。

    还可以办会员卡，会员卡购物打个九五折，一次性购物满三十元即可开卡，开卡再送十元的购物券。

    以后还可以推出会员券，等于日后的储值卡，会员券固定面值，二十元起，上限一百元，不找零，可叠加使用。大额会员券可以用来订蛋糕或是团购，也就不存在花不完的问题。

    明年就要调整工资，到时候一只三磅重的生日蛋糕卖到一百元左右也不算离谱。

    张文雅以前从来没有做过商业策划书，但想想也不难，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给自己看的也不用太讲究。特地去买了一包复印纸，才五元钱就一大包。

    看着一份策划书在手里越来越厚、细节越来越详尽，很有成就感！

    *

    肯特先生在圣诞节前几天走了。

    临走前交待她注意安全，给了年终奖的四周薪水，现在她的周薪是两份工作的双薪，一周60美元，多拿四周薪水，便是240美元了。

    一年52周，也就是3000多美元而已，实在低廉。

    等到明年一月中国普遍上调工资，她还要跟肯特先生谈谈加薪的问题，肯特先生要是不愿意加薪，她就辞职不干了。

    *

    肯特父子全走了，她基本也没啥事可干了，天天都能出去玩。

    也不能总在家里看书刷题吧。

    先去视察了甜品店的装修进度，现场都还乱糟糟的，到处是水泥黄沙，满地灰。

    张晓峰就带她简单看了看，讲了一下要怎么怎么做，十几分钟就催着她走。

    “这里脏兮兮的，你一个漂漂亮亮小姑娘不要来，脏死了。”

    “我怕你装的不好看。”

    “哪里不好看了？我跟你讲哦，你别看不起你爸爸的审美，审美懂不懂？我审美好得很呢！”

    “对了，爸，还有工商局注册的事情，趁这几天我去跑跑。”

    “嗯，要的。我带你一起去办。你不知道哦，政府办事有讲究，说是看材料办事，材料齐全就行，有时候还是很麻烦的，特别你年纪小，又是女孩子，人家要是刁难你，也麻烦。”

    张文雅不太相信，“就是办个营业执照，有那么难吗？”

    “很麻烦的，要准备很多材料，我给你问好了，喏，人家给我写了一个材料清单，你看看。”

    张晓峰从腋下夹着的老板包里取出一张叠好的复印纸。

    申请工商营业执照需要很多材料，对经营人的户籍不做限制，但会要求资金。主要准备的材料有房屋租赁合同或房屋产权证、身份证明、财产/资金证明；在工商局递交材料后，工商局会核准店名，不可与已有店铺重名；之后工商局要核实经营人和股东（如果是合伙经营的话）等人的身份，会上门检查安全消防设备和其他一些硬件设施；

    核实、核准后，出营业执照正副本；经营人刻企业三章（公司章、账务章、法人章）在公安局备案。

    一般一周就能核发营业执照。

    还有税务，张文雅开甜品店属于个体户，需要缴纳个体户经营税、城市维护保养税、个人收入调节税，办理营业执照后要去税务局备案。现在还分国家税务局和地方税务局，个体户主要缴纳地方税。

    确实挺麻烦的。

    万事开头难嘛。

    张文雅算了算装修进度，决定等到春节过后再去申请营业执照。

    *

    上海小青年现在的娱乐活动也很时髦，除了跳舞之外，一小撮时髦青年之间也兴起了过圣诞节，过个洋节。

    今年圣诞前夜是周四，张文雅不用上班，谢仲钦也已经放假。

    一连几天两个人都晚上出去约会。既然谢仲钦知道她会开车且有车，张文雅也就每次都开车出去。有私家车确实很方便，再也不用考虑玩的太晚没有公交车的问题啦。

    谢仲钦不怎么爱问来问去，但谢母是会问的，这几天天天晚上出去，谢母终于在白天抓到他，问：“你那个文雅啊，谈的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啊？”

    “你这也谈了好几个月了吧，怎么？能不能带来让你爹妈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个脑袋两条腿？”

    谢母哭笑不得，“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谈朋友了，总要告诉爹妈，女孩子大概是什么样的，脾气好不好，家里怎么样？这个你总该已经了解了吧？”

    谢仲钦放下手里的书，想了想，“她叫张文雅，今年十九岁周岁，明年十一月就二十岁了。她家是安徽省会庐州市区的，她父母离婚好多年了，现在她跟着她父亲住在上海。”

    “她父亲做什么的？她上大学了没有？”

    “她父亲经常出差，是个什么经理吧。她在准备……”他犹豫了，不知道要不要说她准备出国留学的事儿。“准备再考一次高考，她想上复旦，去年没考上。”

    谢母微微撇嘴，“哟，想上复旦呐？心气可不小。”

    “妈！她有这个志气，不是好事吗？你不要怪里怪气的。”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也没说什么啊，瞧你！”谢母嗔怪的说：“这还没结婚呢，就护上了，等到你们结婚了，可就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喽！”

    谢父说：“这都哪跟哪？人家小姑娘还没有来家里看过，怎么就谈到结婚了？你看看你，说上学期间不许谈恋爱的是你，这一毕业着急他没对象的也是你。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坐下来，享享福吧！”

    “我这不是替他着急吗？谈了有没有半年？没有半年也有好几个月了，光看你的傻儿子给人家小姑娘买这个买那个，不要被人家当成冤大头喽！”

    谢仲钦听出来了，“妈，你别把文雅想的那么……那么坏好不好？我工作了，我送她几件衣服几双鞋子怎么了？那不是应该的吗？难道我送女朋友礼物，居然还想着要她回送我礼物？这样天天算来算去，不累的哦？”

    谢父瞥了一眼妻子，又瞥了一眼小儿子，不紧不慢的说：“你妈妈是那些年穷怕了，搞得小气吧啦的，天天算这点小钱。潮生说的对，男人嘛，追求女孩子，当然要付出。我当年追求你还不是天天往你家送东西？怎么换成你儿子，人家小姑娘又不金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