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忍归不忍, 张晓峰也没有办法，只能转而痛骂季青青溺爱儿子，没把儿子教育好。
这种话张文雅决定听听就算了，季青青的教育方式到底好不好, 她是当事人之一, 她没法说什么。心里想：惯子不孝, 太过溺爱以至于儿子无法无天, 绑架亲妹妹或许算不上什么“大事”，总有一天会出大事！
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总有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
总领事馆也挺快活的，圣诞节要放假, 中国春节也要放假，无他, 这边中国人都放年假去了，中国雇员也要回家过年，那还不如也跟着放假呢。
也是跟着中国政府的年假时间走，年三十或是年二十九放假一周。
美国学校也入乡随俗, 放假一周。
张文雅提前一周开始准备年夜饭的食材。
菜市场到了年前一周，很多菜贩子就回家过年去了，菜市场的摊位一天比一天少。
提前囤好牛排、其他肉类, 再囤一些根茎蔬菜，到年前两三天囤些绿叶菜, 齐活！
一边写年夜饭菜单。
庐州人年夜饭餐桌上必定要有豆腐和鱼，豆腐是“斗富”之意，鱼便是“年年有余”。还要有圆子, 意义是“团圆”。不是什么四喜圆子, 就是糯米圆子, 里面掺上鲜肉, 手搓成圆形，下油锅煎成金黄，香喷喷的，还很饱肚，算是饭又算是菜，还能算是点心，唯一的缺点就是油烟太大。
鱼也有讲究，不是蒸也不是煮，而是裹淀粉煎熟，色泽金黄，必须头尾完整，叫“元宝鱼”，象征财富。这条元宝鱼年夜饭是不吃的，叫“看菜”，只能看不许吃。
其他菜色随意，有什么做什么，爱吃什么做什么。
定了十菜一汤，只有三个人吃饭，是有点多了，那分量就做少一点。
张晓峰说她在工作，大年夜就不跟她一起过了，爷俩大年初一出去吃顿饭，就算是过年了。
这个爸爸也很有眼力见。
他的儿子杀了程家兄妹的亲姨，两家现在就是仇人了。程小山已经带上路，张晓峰便撒手不管，彻底跟程小山分割出去，从此以后各顾各。许娇娇要照顾弟弟，没时间出来摆摊，可惜她的创业路只走了一个开头，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张文雅很是惋惜。
说好的茶叶供应商也没戏了，倒是不影响她开店，只是多多少少心里不得劲。
*
谢仲钦对她的遭遇一无所知，她一周不在上海，没有打电话，说好的周六约会日又取消了。他打电话给她，没有人接电话。
等她回了上海，也没想起来给他打电话。
谢仲钦失望之极，以为张文雅那天同意以初见的陌生人开始约会，不过是晃点他，根本不是真心实意。失恋的男人瘦了一圈，茶不思饭不想，整天检讨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好，以至于女朋友飞了，不理他了。
谢母不免又埋怨小姑娘“难伺候”，怎么居然看不上她这么英俊潇洒的儿子？
两个人再次见面，是在美国学校的校门外，这天，他提前下班，出了校门，正看到克里斯上车。他想起张文雅似乎提到过克里斯，但当时他没有多想。这会儿他想起来这事，便赶紧骑了摩托过去，叫住克里斯。
克里斯摇下车窗，“yes？”
“克里斯，我想问你——”谢仲钦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看到驾驶座上的张文雅了。
该死！他想着刚才为什么居然没有意识到这辆车他见过很多次，还曾经在副驾座上坐过很多次，他为什么反应这么慢，都没有注意到车牌号码？
*
“谢仲钦。”她声音轻柔。
“文雅，你、你，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在工作。”
“什么工作？”
“司机，保姆，中文老师，也可以叫家政服务人员、雇员。”她望着他的眼睛，“怎么？你很吃惊吗？”
“我是很吃惊，我以为你还是学生。”
“我是学生。一个人可以有多个社会角色，不冲突。”
“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你没有问过。”
谢仲钦突然泄气，但很快又有点气愤，“我不问你就不说了吗？你没有问我就告诉你我的家庭情况，你不能同样的对我坦诚吗？”
“不能。”张文雅很惊讶，“我没有要求你，你当然不能要求我。是你主动说的，你现在质问我是要做什么？我以为我们不再约会就是分手了。我要走了，这是我的工作时间。”
她转身走回驾驶座一侧，开门上车。
谢仲钦兀自怔怔，似乎被她的话所惊呆。
*
“阿妮娅，谢老师就是你的男朋友，对吗？”
“EX。”
“你们分手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
“他怎么样？我是说，作为你的男朋友。”
“不好不坏。”
“你喜欢他吗？”
“有一点。”
“他喜欢你吗？”
“应该喜欢。”
“他爱你吗？”
“我们中国人很少说爱。”
“为什么？”
“因为中国人很含蓄，表达感情会令人感到羞耻。”
“我不懂。”
“等你长大就懂了。”
“我已经足够大了。”
“不，你还是个孩子。”
克里斯叹气，没再继续问下去。
*
晚上，他悄悄告诉父亲。
“爸爸，你知道吗？阿妮娅的男朋友是教我游泳的谢老师。”
肯特先生也觉得吃惊，“他们怎么认识的？”
“不知道。不过，他们好像分手了。我不喜欢谢老师。”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我以为你很喜欢他。”
“现在不喜欢了。他说不定会抢走阿妮娅。”
“不，克里斯，阿妮娅能决定自己的事情，不会被人‘抢走’。”
“她要是有了男朋友，就不会跟我们去美国了。不行，我一定要拆散他们！”
“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那可不绝对！”
肯特先生觉得儿子的思想很危险，必须扭转一下。“不，你不能做不该你做的事情，你要懂得尊重别人，明白吗？你想过没有，如果阿妮娅真的很喜欢谢老师，你却破坏了他们的爱情，那你就是一个——一个不那么可爱的男孩了。”
*
谢仲钦晚上打了电话过来，两个聊了快有两个小时。
张文雅从来不知道两个人讲电话可以讲那么长时间，谢仲钦忽然变成聊天达人，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说废话。他没有追问为什么她“不诚恳”，也没说别的，只是说他最近看的电影、认识的人、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没有提及家人。
或许是真的开窍了呢。
他问她最近好吗，她似乎憔悴了一点，是不是每天工作还要学习，太辛苦了。他很佩服她小小年纪就能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对比之下他感到惭愧，自己只不过因为是上海人所以才能以比外地同学低很多的分数考上本地大学，说起来不算什么。
他小心的问她怎么解决学费问题，她说爸爸会赚钱给她交学费，爸爸很好，不过最近不太好，因为过年了，没什么生意。爸爸是个项目经理，一年能赚好几万。
谢仲钦也不能问的太详细了，显得太斤斤计较钱的问题，多不好。他衷心祝愿她能被心仪的学校录取，最好各个名校哭着喊着求她去上学，那才是了不得呢！
张文雅的心情因此变的很好。
她不知道途中有人偷听了电话。
*
年夜饭很丰盛，除了元宝鱼不能吃之外，中西合璧，有九道菜，两道汤，还有西式的餐后甜点。克里斯每样菜都吃了一点，结果最后吃得太多，连甜点都吃不下了，老可惜了。
饭后，肯特先生和张文雅一起收拾了餐桌。
“今天是中国新年，明天白天你要出去约会吗？”
“我跟爸爸约了吃午饭，我做了半成品在冰箱里，你随便弄一下就能吃。”
“我是说，和男朋友约会。”
张文雅也没有觉得意外，克里斯多半会告诉父亲。
“暂时没有男朋友。”
“有也不要紧，不过，你要是跟我们去美国，男朋友要怎么办呢？”
肯特先生轻飘飘的丢下一句。
哎呀！是呢，是有点不太好。不过，到时候再说吧！
*
大年初一，去跟张晓峰吃了午饭。
找了个很偏僻的小饭馆，简简单单的吃了四菜一汤。
吃过饭，张晓峰给了她一个红包，“压岁钱，拿着。”
“谢谢爸爸。”
“秀梅说你谈了个男朋友，什么时候带来我见见？”
“分手了。”
“不要骗我哦，你十九岁了，有男朋友也正常，让爸爸看看，爸爸帮你把把关，不是好孩子不能要，懂伐？”
“不要，我不想他太早见你。”
张晓峰叹气，“女大不中留喽。”
“就是谈谈恋爱，说不定连恋爱都不算呢。”
“是上海人吗？”
“上海人。”
张晓峰皱眉，“上海人不好，挑剔得很，又瞧不起我们安徽人，谁叫我们在上海干的都是体力活呢？是‘下里巴人’，乡下人。”
“好不好的，我管他呢！又不是谈恋爱就一定要结婚。”
“对对，谈谈恋爱也无所谓，你是要出国读书的，谈几个月，出国之前就把他甩了！我姑娘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没有？不吃亏就好了。”
嗐！感情渣男倒是非常的想得开，也出奇好说话，这可能就是不多的优点了吧。
还教她怎么鉴定“好男孩”、“坏男孩”。
“我跟你说哦，那种说话太好听的男孩不能要，在外面学的精刮，哄小姑娘一套一套的，骗了你的心，还要骗你的身。小姑娘不好太随便的。”
“爸，你说这个很烦哎。”
“哪里烦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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