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十多个侄子侄女最大的今年二十二岁, 最小的不到一岁。最大的侄辈是个女孩,副州长堂姐凯瑟琳的长女梅根·安妮·肯尼思·汤森德,今年刚从哈佛大学毕业。
最小的是去年十一月初出生的克莱尔·萝丝·肯尼思, 也是个女孩, 是克莉的弟弟克里斯托弗的孩子。
克里斯托弗和堂弟小约翰年龄相近,只差两岁, 已经有了三女一子四个孩子, 达成了增产报国的目标。
张文雅想着他一回海恩尼斯港老家经常就被十几个孩子包围着, 别人家的孩子当然是好玩的,可能因此产生了“孩子真可爱”的错觉,他要是真的亲自带几天孩子还能坚持下来, 才算他做好了要孩子的准备。
养宠物狗虽然说是抚养孩子的预演, 但狗子不用为它提供太多的照顾, 吃好喝好溜好, 没事逗逗, 基本也就齐活了。养育孩子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要付出很多, 要照顾到小人儿的情绪, 还要不停跟她说话, 不说话小人儿怎么学会说话呢?
其实也不要多长时间,给他二十四个小时照顾孩子,能不被整哭就算他能耐了。
至于以后照顾侄子们的事情,当然都是他的责任,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可不想做管家婆。他只要竞选成功参议员, 肯家第三代也就算崛起了, 有他这个参议员在, 侄子们也很难遇到什么真正的困难,毕竟要是一个大家族有钱又有权,基本就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了。
他最大的问题还是习惯了被人照顾,没有照顾子侄辈的概念。
张文雅自觉比他更能适应大家族生活。张家村就是一个大家族,奖学金制度至少能保证挑选出会读书的孩子,能有几个孩子上大学,整个村的生存环境都会不一样。她并不是想从亲戚里培养帮手或接班人,怎么说呢?也许就是觉得自己有这个经济能力,能帮助一个孩子就帮助一个孩子,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她的那点钱放在哪里都不够用,别看几亿美元听上去很多,放在政府规划里,只够打个水漂的。
但可以买个公司。
盖几所学校。
资助一些孩子。
弗兰克说,他俩现在是“命运共同体”,这个说法有点好笑。他俩在一起才是“美国王室”,分开则都不是。肯尼思家族缺乏真正的“王室血统”,“美国王室”吹的再响,总归名不正言不顺,而她正好填补了这一块的“空缺”。
就像克莉和科莫结婚后,美媒称他俩是“科莫洛特Cuomolot”,以跟“卡梅洛特”对应。肯尼思家族与科莫家族的联姻被称为九十年代最重要的政治家族联姻,科莫家族想蹭肯家的热度是毋庸置疑的。
美媒现在也发明了一个新词来称呼他俩“Anilot”,对于媒体对每一对情侣都想弄个合成词的爱好,张文雅也表示无语。
*
卡罗琳周一晚上回了华盛顿。
周二上班,肯尼思去找姐姐,跟她说了克莉和科莫的事儿,卡罗琳一听就惊呆了,她完全没想到克莉会这么难。
“怪不得每次想约她出来吃个饭总是推托,我想她也不至于那么忙,米凯拉都快两岁了,就是带着一起出来也不是什么问题。”
“阿妮娅说她不好去问克莉,但科莫可能会以孩子们来威胁克莉。”
“他会吗?”卡罗琳震惊。
“不好说,总之你有时间的话就去她家里看看。”
卡罗琳答应了。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也看不出来,只是觉得克莉总找借口不见面有点怪怪的,但想不到要弄清楚“为什么”。有点惭愧,反而是年龄更小的张文雅看出来克莉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们是不愿意多管克莉与科莫的事情,毕竟日子是他俩在过,过得好不好的,他们亲戚没有插嘴的地方;但要是克莉在家里遭遇冷暴力,他们不能不管。
科莫限制克莉见亲人,就是冷暴力,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家事”可以说得过去的事情了。
*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
张文雅也没多想。
大法官们放假了,最高法还是要有工作的。书记员和助理们上班到七月底,八月初开始放假,有六周带薪假,也是很不错的。
实习生们也上班到月底。
大老板不在,大家都学会了摸鱼,一起快乐的摸鱼。
几乎每晚都有各个学校的同学聚会,几乎每个人都想请张文雅参加。绝大部分法学院实习生都不超过三十岁,下班后只想着玩,想着上哪儿消磨到午夜前的这几个小时。艾尔温因为要去打工,通常不参加;张文雅则是每天下班就被未婚夫接走了,参加聚会的次数很少,一般一周顶多一次。
肯尼思教她聚会要去,但也不要每次邀请都答应,王室要有王室的尊严。
是这样吗?张文雅只是单纯的觉得他们喝酒太多,不喜欢。美国真不愧是酒精饮料消耗最大的国家,整天看这些人喝酒喝酒,就是金斯伯格也会在办公室藏着几瓶酒,偶尔小酌。
未婚夫倒是很自觉的,说戒酒真的戒酒,吃饭的时候都不怎么喝酒了,只会在宴会的时候小酌一杯,绝不喝第二杯。
这对嗜酒如命的爱尔兰后裔来说多难呀!
整天看卷宗确实很心累,美国法律是判例法,法学院天天研究过往案例,但其中有很多是一两百年前的案件,而最高法的案件都是近几年的,每天看这些案件,真的很容易怀疑人性、怀疑人生。
比如查最高法近二十年维持死刑的案件,其中有一件《希思诉阿拉巴马州案》,案件发生在1981年,希思雇佣两名案犯杀害他怀孕九个月的妻子瑞贝卡,希思住在阿拉巴马州,但在隔壁的佐治亚州雇佣了两名案犯;两名案犯在阿拉巴马州的希思家绑架了瑞贝卡,之后瑞贝卡的汽车和尸体在隔壁佐治亚州被发现,死因是头部枪伤;
佐治亚州警方很快锁定了希思有杀妻嫌疑,将其拘捕归案,希思承认了买凶杀妻,因此换取到佐治亚州DA的认罪协议,背叛终生□□;随后,阿拉巴马州法院陪审团以绑架谋杀罪宣布希思有罪,法官判决其死刑;
希思认为犯罪发生在佐治亚州,阿拉巴马州没有管辖权,以此向阿拉巴马州最高法上诉;阿拉巴马州最高法维持一审的死刑判决。
于是这个案件来到了最高法。
该案在最高法得到了八比一的裁决,判定维持阿拉巴马州最高法的二审判决。
数年后希思执行死刑。
此案便符合“罪大恶极”的犯罪特征:瑞贝卡身怀九个月身孕,就是一尸两命。最高法的多数意见书也很清晰简单,希思被判死刑符合“民意所向”。当年这个案子在阿拉巴马州、佐治亚州乃至全美都轰动一时。对于堕胎都撕了几十年的美国人来说,一个就快要临产的胎儿已经可以算成“人”了,那指定不是杀妻一项罪行啊,是杀妻杀子,多么残忍!多么魔鬼!
张文雅把这个案卷提出来给达丽雅和艾尔温看了,然后给她们说了发生在中国的一个案件:丈夫与妻子有了一女一子两个孩子,婚外情爱上了别的女人,要跟妻子离婚;婚外恋人不愿意抚养“别的女人的孩子”,担心男人以后不会疼爱他们的孩子,于是这个禽兽不如的男人将两个孩子从十几楼的高楼扔了下去,孩子当场死亡,男人居然还在邻居面前表演“痛不欲生”。
就连一向冷静的艾尔温也受不了,“为什么?如果他不想要孩子,就别争孩子的抚养权,他完全可以离婚后再婚,为什么要杀孩子?”
“据说是他的婚外恋人要求他‘解决’孩子们。”
达丽雅脸色苍白,“我不信。为什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他们不懂这是犯罪吗?孩子的母亲呢?你们中国警方怎么勘探现场的?这个案件最后怎么样了?”
“中国警方很快锁定了是孩子们的父亲谋杀了两个孩子,他和他的婚外恋人都被逮捕了,并且很快开庭审判,两个人都是死刑。这个案子当时——总之中国群众都很愤怒,一致要求死刑,不接受死刑之外的判决。”
达丽雅和艾尔温都若有所思。
艾尔温说:“所以这个案件体现了‘民意’,对吗?”
“对。中国古代司法界有一句话,叫‘法理不外人情’,意思是法律也要考虑到人性和情理,比如中国古代重男轻女十分严重,丈夫在合理的情况下可以杀妻而无需承担罪责,妻子如果杀夫,则要重判,但如果这个丈夫不孝顺父母、家暴妻子和孩子,邻居都表示丈夫该死,妻子很惨,那么妻子就可以获得‘特赦’。这就属于‘有前提的法外开恩’。”
达丽雅说:“但民意实际上是无法量化的概念。”
“对,很难量化,特别是在现在,网络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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