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怎么会出现在此。
三人心中同时涌现出一个词, 危险
没有人回答嬴政。
春兰殿仿佛被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三百六十度转了n圈,冻得不行。
原本懒洋洋的如桥蹑手蹑脚地躲到旁边的圆柱帷幔的后面, 他见张婴纹丝不动, 还偷偷探出个小脑袋,招了招手,压低声音道“阿婴婴, 我们先躲一躲,让大兄直面父皇的怒火。”
虽然他极力压低声音, 但习武之人耳聪明目。
张婴是没怎么听清楚,但另外两人
扶苏
“你在浑说些甚”嬴政眼神冷冷地扫了一眼帷幔处的如桥,“给朕滚出来”
如桥浑身僵硬地走出来,僵笑着唤了一声“父, 父皇”
还未说完, 嬴政冷哼一声打断如桥, 道“齐眉之龄, 比稚子还顽劣不堪, 行事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如桥顿时僵在原地, 瑟瑟发抖。
张婴深吸一口气,露出暖暖的笑容迎了上去, 拱手道“仲父,几日不见,越发威武不凡。”
他抬头,恰好对上嬴政如鹰的双眸,张婴心下一紧, 就听见嬴政冷哼一声道“你今日来寻朕,是为了扶苏”
张婴身体一顿,这话听着怎么有些耳熟, 但情绪紧绷之下,他下意识就将话给丢出去,“仲父怎会这般误解阿婴二十日不见,仲父都不想见阿婴吗太过分了”
扶苏眼眸微眯,轻轻地瞥了张婴一眼。
如桥惊讶地吃手手阿婴婴糊涂啊怎么对父皇说了与对大兄一模一样的句子。
“是吗不是知他类他”嬴政居高临下地盯着张婴,声音很平静,但压迫感十足,“我还以为世人皆认为我行事残暴,都替扶苏委屈呢。”
张婴
这话一出,张婴瞬间意识到之前那一股子熟悉感从何而来。
好家伙他串词了
你们两位不愧是是父子,质问的台词语序都不带变化的。
张婴还没从尴尬中回过神来,嬴政忽然道“阿婴,你认可扶苏做得对”
话音刚落,扶苏也转头看向张婴。
如桥担忧地瞅着张婴。
张婴
这尼玛修罗场啊
张婴脑子转得飞快,他没有正面回答嬴政的话,先对赵文招了招手,道“赵文,目前日落西山,劳烦你准备些冰镇西瓜,晚膳过来如何”
赵文头皮发麻,余光瞥见嬴政的神情,拱手道“老奴这就去。”
“嗯。”张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又指了指自己,“我今天这个夹气包是当定了,所以得吃饱喝足,才不枉千里迢迢过来宫中一趟。”
夹气包是个新鲜词,但稍微想一想就能理解意思。
众人
“真的。现在你们一个个问我站在谁那边。”张婴摊了摊手,神色无奈,“左边是仲父,右边是扶苏阿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能站在谁那边”
嬴政平淡道“大秦不禁议政,你畅所欲言,朕不治罪。”
扶苏也开口道“正因为你在意我们,没有立场,所以你的答案更中肯。”
张婴嘴角一抽,明白了。
估计嬴政和扶苏争吵后,回去都被自己各有立场幕僚下官进言,两人心智再坚定,多少也会被旁人的意见给劝迷糊。
所以才会在见到他时,不约而同地抱怨“是不是替对方说话”,所以才会在得知张婴立场中立的时候,想让他说一嘴,顺便打破僵局。
理清楚这一点,判断出两位大佬都有和好的意向,张婴脑瓜子一转,便知道要如何破局了。
张婴先是看向扶苏,开口道“扶苏阿兄,那些待诏博士,你认为要不要审”
扶苏微微蹙眉,道“当然要审,但不能全”
“好,有你这句要审就行。”张婴制止扶苏继续说下去,然后看向了嬴政道,“仲父,你是一定要将待诏博士全部抓去牢狱审还是说在其他地方审也行,只要能得到具体线索。”
嬴政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婴,道“能得到线索也可。但阿婴,很多博士信奉“士可杀不可辱”,他们比你想象中要倔得多,赵兴圈了他们二十日日也没审出什么。
对某些硬骨头,必须严刑拷打,用他们杀鸡儆猴,方能部分胆小的博士那找到线索。”
扶苏微微皱起眉。
张婴不给扶苏张嘴的机会,连忙道“对对对好,仲父和扶苏阿兄的核心目的就是,审出细作,找出线索。区别只是两人想用手段不一样,这好办,我已经找到后续线索。”
扶苏和嬴政同时扭头看他,眼底盈满了不信。
张婴嘿嘿一笑,两只小手往身后一背,慢吞吞地边走边说,道“逐客堂的高士子是某位待诏博士的犹子。这些待诏博士在两月之前便与他联系,希望高士子逃亡的大船线路,目的地是阳湖。
他们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定死一个地方,阳湖必有蹊跷,可以从那开始调查。”
扶苏“此言当真”
嬴政“所言可信”
张婴迅速点头,他见嬴政和扶苏一副“蹙眉深思不太相信”的模样,尤其如桥还在一旁低声疑惑道“阿婴婴,你说的是来寻你那人高士子但他在逐客堂时,不还唧唧歪歪地质疑你吗”
“对啊但你也得准旁人改邪归正,弃暗投明嘛。”
张婴眨了眨眼,甚至用开玩笑的方式浮夸地来了一句自恋的话,“毕竟我是成功无数,令人信服的小福星嘛。擅长以德服人。”
嬴政和扶苏身体微微一顿。
扶苏道“临下以简,御众以宽1,成长了。”
嬴政更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道“善御下,大善”
张婴
这一瞬间,他觉得似乎与扶苏和嬴政的脑回路隔了十八座大山。
“是与不是,调查便知”张婴轻轻咳嗽一声,非常从容地开口,“大道至简,殊途同归。还有句老话说的好,不管男人女人,能杀敌的就是功臣。如今问题得到解决,还有什么可吵架可矛盾的呢”
扶苏和嬴政不约而同地抬头,恰好对视上,片刻又彼此移开视线。
但脸上的神色比之之前要好太多了。
如桥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佩服地冲张婴竖了个大拇指,小声助威道“阿婴婴说得对,特对”
张婴有点心不在焉,只简单地回了个笑。
今日之事,若非他去过一趟逐客堂,若非为了完成系统任务将士子们拉到新长安乡,若非高士子是个集体主义的理想主义者,今日这场争吵根本不会那么好收尾。
瞧瞧他们对待待诏博士的出发点。
嬴政,年少时向往稷下学宫言无不尽的氛围,所以搞了个博士学宫,掌权数十年后觉得没下过基层的博士水平也就那样,尤其最近因为分封制和他对着干,烦不胜烦。
乖巧些,养着也就罢了,竟有部分博士参与余孽事件,嬴政就觉得这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就想全部扔掉,趁机一锅端。
扶苏,他也认可调查细作,但他觉得博士们还是有用的,所以他认为既然不是所有博士参与,父皇为何要将所有博士们都下牢狱调查,这样霸道的行径,岂不是又一次“郑国逐客”事件,再者还有“物伤其类”,会不会寒了大秦其他朝臣的心。
张婴只能说,以他的政治素养觉得双方站在各自的立场都有一定的道理,但因为后世的一些记载,即便没有得到高士子的消息,他也会站嬴政这边。
但他今日能用了巧合中的巧合缓和了两人的关系,本质还是没解决,那么下一回两位大佬再次别苗头呢问的还是没有后世剧透的问题呢
他要怎么劝
他又能劝得住谁
张婴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只能故作平常地与如桥在宴会上插科打混,帮腔替郑夫人说了一说,在得到嬴政并未真的迁怒郑夫人的暗示后,四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好。
用过膳,张婴找了个公务理由,匆匆告别。
刚一走出宫,张婴脸上灿烂的笑容便收敛起来,如桥叽叽喳喳在他耳旁念叨来念叨去,张婴随意地“嗯”“啊”搭个话,很是敷衍。
直到如桥忽然道“孔子那句话说的太对了,三个人里面必有可以请教的夫子。多亏了阿婴婴,要不然我可想不出这么好的办法。郑夫人还得受委屈呢。”
张婴闻言一笑,果然温柔与真诚永远是最强必杀技,这如桥才跟着郑夫人几日啊,居然就这般喜欢
等等
三人行必我有师
张婴猛地被这一句话点醒,他想不明白的事,完全可以套个壳子问问大秦牛人是怎么想的,指不定还能给他套出条明路来。
想到就干。
张婴匆匆与如桥告别,抓着前来接他回去的萧何,拉到马车上问道“萧何啊问你个事,两个长辈意见不统一,你会如何维护他们的关系”
萧何脸上闪过一抹古怪,低声道“长辈的事自然得让长辈们自行处理,晚辈不好参与。”
张婴道“若他们就喜欢让你参与呢,还会问你选择谁,站在谁那边的问题”
萧何嘴角微微抽搐,眼底闪过一抹怜爱,低声道“上卿,孔子说因材施教,所以对待问题,也得分开分析,大是大非是底线,至于其他方面的一些细微区别。物,最好是保持沉默,让他们问无可问。
说到底,这毕竟是别人家长辈的事,参与太多,恐会伤自家性命啊”
张婴迅猛抬头,恰好与萧何同情的双眸对视上。
对方果然是猜到了。
不愧是汉初三大人杰,萧何不光猜到问的是嬴政和扶苏的事,还在这拼命暗示他,少参与皇家大佬之间打架。
张婴知道萧何说的有道理,放在五年前,有人来提醒他,说未来的张婴会挣扎在选嬴政和选复苏之间,张婴肯定觉得这人有毛病。
有啥好选的,装装傻,谁也不得罪,搞一手太极敷衍过去。
但现在不行,他来大秦五年,嬴政和扶苏早已不只是用来保命的符号,他不光关注嬴政的身体健康,也希望两人精神交流能健康些。
历史是有惯性的,免得一个赵高没有了,却来了李高、文高等人,再次导致“自刎”案件。
张婴告别萧何,又陆续找了几位亲近的秦官询问,这一回没说是长辈矛盾,只说是同僚政见不合,要如何判断
张苍哪一个政策对人户、田地、赋税和财务的增减有益处,就选择谁的政见,若是差不多,那就选择对自己有恩情的人,若是都没有,那就不选。
张婴不愧是世界级经济学家。
蒙恬符合大秦律令,且两个政见效果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听从年龄官职大的。
张婴这斩钉截铁的态度,估计是和蒙武、蒙恬相处出来的经验。
内史腾都不好选就不要选,自己开辟一条路。辛胜也赞同,干就完事。
张婴以后细腻的事情都不用问武将。
“烦啊”张婴捏了捏眉心,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但没有一个令他满意。
张婴乘坐着敞篷马车,一路在秦直道上疾驰,任由肆虐的狂风吹打自己的脸,想给自己吹出一点灵感来,可惜直到他抵达长安乡,下了马车也什么也没想到。
旁边忽然响起畅快的笑声,张婴并不在意,直到一根钓鱼竿挡在了自己面前。
“上卿也代表大秦的颜面。不说衣冠赫奕,起码得衣冠整洁啊。”
张婴顺着声音看过去,恰好看见王绾满脸无奈地看着他,同时对方又道,“好在这是在长安乡的乡野,若在咸阳,定会有人参你好几本。”
“夫子”张婴步伐加快过去行礼,目光一扫,没想到坐在王绾旁边钓鱼的人,竟是夏少府。
张婴连忙问好。
夏少府起身回礼。
张婴又看向王绾,道“夫子,弟子有一个疑惑。”
“呵呵,我知道。”
王绾笑了笑,“你最近拜访了很多朝臣。冯丞相还特意找到了我,担心是我给你的难题。”
张婴一愣,没想到就传遍了,他苦笑道“夫子,我”
王绾轻轻一笑,仿佛看透张婴在担忧什么,他摇头道“老夫也不能直接给你答案,但老夫可以指点你另外一条新路。”
张婴心头一喜,王绾智多近妖,还是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大佬,他说有法子,那多半是不离十。
他毕恭毕敬地行礼道“有劳夫子指点。”,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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