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的物资倒还算可以。至少枪支、弹药和用以给角色补血条的绷带都在这间房里找到了, 不过这些都被五条悟拿走了,我的游戏角色从进入这栋房子到离开,手里只多出来了一样东西,就是五条悟交易给我的道具平底锅。
按照描述, 近距离物理攻击敌方的话, 也能让对方掉血, 还有概率造成眩晕效果, 但再怎么说。它也是近身物理系, 一旦遇上有枪的敌人,那基本就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像这类道具, 一看就是要么用在开局大家都还没太多东西, 或者双方都是人体描边大师, 最后不得不近身菜鸡互啄的时候。
因为对自己的水平心知肚明,虽然枪法不至于到描边大师这种程度, 可不知为何在这类游戏里我无论是躲避还是发现地方都要慢一拍, 所以我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我本来是跟在五条悟的游戏角色后面的,操控拿着平底锅的角色,时不时就会转动视角观察四周。
感觉什么人都看不到啊,明明之前还听到了一两声枪声的……我刚刚这么想着,就突然听到耳机里传来的离得极近的枪声,我控制视角看过去, 却只看到了树干。
顿了顿,我想到了什么,将视角调上,发现五条悟的游戏角色不知何时蹲到了树枝中间, 而且就在我看过去的时候, 他的角色已经跳了下来, 耳机里传来他的声音。
他说刚刚他打中了个敌人,不过他还有些东西要观察,所以让我操控角色过去舔包。
我在队伍频道里哦了一声,操控着游戏角色往他所说的方向走,因为担心东西会被其他人捡走,我让角色跑动起来,一边跑一边查看四周以免出现状况,结果才跑出去几步,我就又听到了频道里的枪声。
等我跑到地方的时候,枪声又响了三四次。
不过我暂时没时间注意这一点,因为当我看到那个在地上爬动的游戏角色时,下意识就一个平底锅砸了过去。本就出于濒死状态的敌方角色直接死亡,只留下了一个物资包。
我看着物资包蹙眉,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好了吗,伊织酱~”语音频道里的五条悟似乎知道了我此时的进度,又催促着我赶往下一个地方,说是刚刚他又打中了几个人。
我:“……”
明明刚刚我也有观察四周,但是为什么我一个人都看不到?
再次确认了自己是真的不适合这个游戏,我又控制角色跑到下一个地点,却没想到看到的依旧不是物资包,而是同样的出于濒死状态慢慢在地上蠕动试图求生的敌方角色。
我:“……”
我的游戏角色默默举起了平底锅,又是一个锅底砸了过去。
两个敌人敲完,我的背包已经快满了,跑到第三个地点的时候,我正想着是不是要去找五条悟时,跑到地方却发现他正站在墙壁上。他的游戏角色将枪抗在肩上,身体转动着,看向我这个方向。
而墙角下是两个同样濒死的角色,不死心地以龟速爬动着,试图逃生。
我的游戏角色熟练地举起平底锅一个个敲了过去,爆出两个物资箱。
“好玩吗,伊织酱?”
语音频道里是他带着笑意的声音。
我忍不住偏过头看向坐在我身旁的五条悟,又飞快收回视线,看着屏幕里自己的角色弯腰拾起物资。
这个时候,我已经明白了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我想我的嘴角大概是上扬了下。
“……嗯。”
五条悟所说的补锅,还真是字面意义上的补锅。
那些人无论躲在哪里,都会被他发现,然后一枪打进濒死状态,而我需要做的,就是一个个敲过去,爆出一地物资来。
每一次敲下去,游戏里都会有对应的音效响起——
砰。
砰砰。
砰砰砰。
一局又一局,我自己都数不清敲了多少个脑袋,但每一次敲出去,心中那股压抑感似乎也随之减轻了些许。
网吧里的人来来去去,就连原本坐在我另一边的出口成章的祖安大哥都变成了戴眼镜的斯文小伙,在电脑屏幕里显示又要匹配一局时,我移动鼠标点下了取消。
“可以了。”我说,抬手将耳机取下,转过头来,对上了五条悟的视线,抿唇笑了下。
已经足够了。
我总不能让五条悟陪我一整晚,所以……这样已经足够了。
五条悟盯着我看了几秒,他那双墨镜后的苍穹双眼过于的漂亮,却反而让人难以看出里面存在的情绪,蓦地,他嘴角上扬,露出一贯的爽朗微笑:
“好啊。”
那瞬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似乎不是很高兴。
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我又以为可能是因为今晚的事情,我才会产生这种看谁笑着都觉得对方是不开心的错觉。
走出网吧的时候,我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发现在网吧待了两个多小时。
……没有短信,也没有什么未接电话。
把手机重新塞回到腰带里时,我闭了闭眼,才又睁开,只是却能够感觉到心中某个已经枯萎的嫩芽变得死寂。
“伊织酱——”
五条悟又用那种拉长了的声音喊着我,我嗯了一声,下一秒察觉到有只手放在了我的脑袋上,然后毫不客气地揉了起来。我一怔,等反应过来后,就想要后退一步,他却抬手按住了我的肩膀。
因为他的这个动作,我慢了一步,彻底失去了拯救我的发型的最后机会。
“……”
“……五条悟!”
“在!”他回得字正腔圆,慷锵有力,仿佛我不是恼怒地叫着他的全名,而是他做了什么好人好事等待我的表扬一样,哽得我不禁沉默了下,才找回自己想要说的话。
“放手。”
“不放。”一边说他还一边又揉了下。
我抬手将掉到眼睛旁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深吸口气,仰头看他,试图心平气和讲道理。
“我的头发哪里惹你了。”
“没有哦,头发才没有惹我生气。”他虽然这么说,但手依旧没有挪开,只是眨了眨眼,突然问,“伊织酱是生气了吗?”
……生气有那么一点点,但是更多的是觉得疑惑。
“我也生气了呢。”他说。
他这句话让我疑惑更深,既然他刚刚说不是头发惹到他了,却又说自己生气了,那么——
“……为什么?”我不禁问。
他像是早就等着我这个问题一样,在我话音落下时,便立刻接了下去。
“当然是因为伊织酱做的事情。”
“让我猜猜,伊织酱刚刚是因为费心思弄出来的发型被人毫不在意的弄乱才会生气的吧,那么我也一样啊——”
他低头看我,露出了明显不爽的表情来。
“某个人明明只是刚刚好转了,却觉得这已经足够了。”
“这种就很令人恼火了,但更过分的是——”
“明明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难得发挥优秀了一次,结果某个人完全不珍惜我的成果,又很快自顾自地消沉了下来。我当然会生气的吧。”
“仔细想了想,我觉得自己可不是某个人那么会忍耐,不高兴的时候,还是要让对方也知道自己不高兴才行啊。”
一连串的话直接朝我砸了过来,我被砸得晕头转向,慢慢才反应过来。等意识到他话语里的指责时,我只觉得大脑像是被从心底涌出的情绪一冲,冲得我眼眶也是一热。
“什、什么啊——”
我张了张嘴。
“我、我也不想的啊,我也知道……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的,可是……”
我吸了吸鼻子,强压住眼眶里的热流,却无法阻止自己声音变得沙哑。
“可是我也不想啊……”
难道我就很想让自己变成这样吗?
生气,恼怒,委屈还有各种情绪交杂在了一起,明明知道面前这个人不是罪魁祸首,甚至不久前还带我玩游戏安慰我,可是大概正因为如此,当他指责我的时候,我反而开始难以忍受。
我知道不该这么想,可我依旧会想,既然一开始在我想要独自平静的时候,选择朝我伸出了手,那么为什么现在要这么凶我呢?
“那就不要忍了。”
他说。
因为我控制不住地仰头与他对视,准确地说,大概是在瞪他吧,在他突然开口这么说时,我将他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他脸上的不快一扫而空,出乎意料的平静。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太多被积压的情绪在此刻上涌,以至于大脑变得乱糟糟的,我怔怔看他,看到他嘴唇张合,说出后面的话——
“直接哭出来吧。”
按在我脑袋上的手落了下来,停留在我的眼角。
他指尖的皮肤覆盖住了我眼角的位置,然后移动了起来,在周缘的皮肤处擦动着,力度并不算轻,甚至有些微的疼,以至于这股疼痛牵动了我本就酸涩的眼眶,随时都有可能拦不住那已经积蓄起来的,被称作眼泪的存在。
“放心哭出来吧。”
他顿了顿,墨镜后苍穹双眸盯着我看了会,抬起另一只手,覆盖住了我的眼睛。
“好吧好吧。”
他用似乎无可奈何的语气道:
“保证不会有人偷看得到。”
我的视线陷入黑暗,下意识颤动了下眼睫,睫毛末端传来扫过皮肤的触感。
眼角被按得发痛的感觉还残留着。
不知是哪个动作又或是哪句话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它们终于失去了阻拦,化作冰凉的液体从脸上淌过,打湿了我的面颊,也打湿了遮掩住我双眼的手心。
这一幕若是有他人看见了,是否会觉得怪异呢。
可我已经想不到这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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