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醒过来后, 我的后脖颈痛了一段时间。
但是按照家入君的说法是:
“毕竟是要让你晕过去,难免会用上一些力气,不过下手的人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呢, 虽然会感觉到痛,但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的影响。”
我按揉着脖子的动作一顿, “经验?”
“是啊, ”家入硝子在病例板上刷刷记录着,一边回答我, “这种敲后脖颈弄晕人的方式,一旦掌控不好力道的话,是会直接敲死人的。”
“这样啊……”我喃喃, 眉头却无意识蹙了下,因为我记得是中也君这么做的——不, 准确的说, 是太宰先生开口让他这么做的——等等, 我思维又开始打结,低眉敛目,紧蹙着眉头慢慢将它梳理开来。
我没想到太宰先生会认识中也君。
但仔细想想,其实我不知道也很正常,因为并没有让我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听到对方信息的契机,大概就是这样才错开的, 以至于现在才发现,真说起来其实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谁又能认识另一个人的所有圈子呢。
不过如此一来, 倒是能够说明中也君为什么对这种手法熟悉了。
他也是异能力者, 再加上他认识侦探所里的太宰先生, 以及横滨的特殊环境, 说不定也卷入过那些大大小小的组织当中。
我能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冷静地直面他人在自己面前死亡的,就算是受过训练的士兵,都还有战后应激创伤综合症这种说法。当时的我虽然因为中也君及时挡住我视线的缘故,并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可仅仅只是因为那些血腥、惨叫,我的脑海里已经足够想象出来情况了。
所以,那时候太宰先生让中也君打晕我,其实反而是他们在保护我。
“在想什么?”
家入君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她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记录的动作,抬眸朝我看来。
“就是……在想电车站里的事情。”我说。
家入硝子沉默了下,“别想太多。”
她皱着眉头看我,看得原本心情略有些低沉的我忍不住扯唇笑了下,结果被她捕捉到了这细小的变化,问我在笑什么。
“因为家入君曾经说过,自己很不会安慰人,”我轻咳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刚刚家入君的表情和那天晚上说这句话时很相似,所以就突然联想到这个了。”
她听我这么说,反而点了点头,眉头舒展开来,虽然语气还是那种仿佛一天工作了二十四小时的社畜完全佛了的平静口吻,但明显是松了口气。
她承认了她刚刚的确是在想安慰词。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不太需要了。”她说,“你的精神状态要比我想象中的好。”
“大概是——”我想了想,回答,“选择想通对我而言更合适一点吧。”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就像曾经商场炸弹案那次一样,就像侦探社遭到Mafia袭击一样,我除了报警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就算真要试图做些什么,除了让自己同样陷于险境之中的这种帮了倒忙的情况,不会有别的结果。
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帮不上什么忙的时候,不是不失落的。
可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够去钻这种牛角尖。
我所需要做的,是高兴于他们脱离危险,安然无恙,而不是让他们还要为我的心理状态担忧。
放到今天这件事上,相比于那些遭到丧命的人,我已经足够幸运了。
家入硝子若有所思,“这种心态……挺好的。”顿了顿,她将板子竖起,撑着下巴,深沉目光看着我,似乎回忆着什么,随即感叹道:“真是的——”她长长叹了口气,“所以说,为什么当初我没有你这样的同期呢。”
我也跟着想象了下和家入君同期的样子。
“虽然听起来很有诱惑力啦,不过,总觉得我大概会不适合咒术师这个行业。”
“这可说不准,”她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咒术师可是连五条那家伙都能容纳下来的。”
说着她又抱怨了一通明明学校里已经安排了心理室却还是让她来做这件事的五条悟,我一边听,一边嘴角噙着笑看她。
“……怎么这么看着我?”
“就是觉得,家入君和悟的感情真的很好。”我说出自己的想法来。
虽然每次家入君对于悟的要求都嘴里说着不爽,但每次都还是去做了。
而悟会想到找家入君帮忙,也一定是因为家入硝子是他很信任的人。这种从学生时代维系下来的友情,其实真的很不容易,因为太多人在人生道路上因为工作、距离、亦或者是理念的不同,而渐行渐远,最终原本无话不谈的朋友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不过听我这么说,家入硝子立刻露出并不想承认这句话的表情来。
“听到这句话我会做噩梦的。”她吐槽道。
我噗嗤笑出声来。
大概是因为察觉到我状态还可以,而且她的工作也的确很忙——从那浓重的黑眼圈就能够看得出来——在我从医务室离开,回到住处后,家入君便告辞离开了。
我看着仅剩我一个人的房间,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精神起来,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首先是房东的。
结果我打过去的时候,对方的态度并没有我想象当中的那么差,甚至我需要支付的赔偿款也比我预估当中的要少一些,最后房东还表示等房子重建好了后我要是还有意向租房的话,可以继续考虑租他的。
这个态度好到有些诡异了。
我自然是心生疑惑的,在委婉询问过后,房东倒是干脆利落地回答了我原因。
“主要是那位太宰先生啦,他帮我从保险公司那里谈到了最大的补偿,夏目小姐你这边自然就可以减少赔偿金额了。”
挂断电话前,他自认为很小声的嘀咕着几句,却被我听了个清楚。
“我可不想再领教那家伙的话术了,简直能把人说去半条命呢。”
之后他还有没有再抱怨什么,因为通话已经彻底结束,我无法得知,但我已经知道了他是因为深刻见识到了太宰先生的谈判能力,才会有这样的态度。
我握着手机,一时间从内心浮现出来的情绪,竟是松了口气。
然后我怔愣住了,半晌,手机屏幕里倒映出我的自嘲一笑。
明明当时在侦探社见到的时候,他一副并不怎么想和我说话的样子,像是为了不给我多余的希望而远离我,结果现在却又悄无声息的帮了我的忙。
所以我松口气,并不是因为赔偿的缘故。
而是庆幸于我不再是那个处于暗恋心态中的我。
否则此时的我,大概又要为太宰先生的态度而辗转反侧了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虽然觉得意外,觉得疑惑,但它便如水面荡起的涟漪,虽有波动,但终归会恢复平静。
**
太宰此时正在员工宿舍。
毕竟他才从Mafia那边离开,然后又去了趟横滨站,之后还跑去谈判了一通,一天下来可谓忙忙碌碌,自然不可能在今天再回到侦探社。
这种时候,就应该休息才对嘛。
——虽然后面两件事是他自己找的事情。
去横滨站,是因为他从放在中也办公室里的窃听器听到了对方和伊织的约定,而他又刚好在Mafia情报中心查探关于人虎资料时,发现了一则记录横滨某处出现咒灵,被五条悟祓除的信息。
太宰的记忆力很好,更别提当初是他帮伊织租下房子的,那个地址他记得很清楚,正是咒灵出现的位置。
所以后来跟上中也,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原本只是打算暗中看一眼,但后来太宰庆幸于自己过去了。
如果只有中也的话,就算拦住了那个咒灵的攻击,以那个咒灵的变形能力,也能够避开中也,再次猝不及防地碰到伊织。
至于后来找到房东——
反正已经做好人了,也不差再顺手一件了。
太宰是这么和自己说的。
收到短信的时候,刚洗完澡没多久,已经换上睡衣躺在铺好的被子上的太宰正在慢慢翻着手中的书籍,正好是那本从那天烟花大会之后,就没怎么翻开的《完全自杀手册》。
叮咚的提示音响起时,翻开的下一页里,淡粉色的书签飘然落到了他的脸上。
太宰将书放到一旁,一手拿起手机,一手拿起书签。
亮起的屏幕显示着礼貌的话语——
【今天多谢太宰先生的帮忙,请原谅我现在无法立刻上门亲自道谢,只能于短信表达我心中谢意。】
绘着粉色樱花的书签写着羞涩的心思——
【太宰先生,你愿意将你感兴趣的书籍与我继续分享吗?】
房间内沉默得只有浅淡的呼吸声。
良久,太宰终于有了动作。
他将书签重新插回到书籍里原来的那一页,又点开短信界面,输入了回复。
——【不用客气^_^】
**
回到mafia大楼的中也同样收到了短信。
【今天多谢中也君了呀,日后请务必让我请中也君一顿大餐!虽然可能不够还中也君的恩情,不过看起来只能慢慢来啦。】
终于醒过来了吗?
能够用这种口吻发短信的话,应该是从这次的意外事故中恢复过来状态了吧。
本来还在处理文件的mafia干部放下手中的笔,决定暂时休息一下。
拿起手机的时候,原本抿直的唇线也比大脑反应更快地上扬起来,褚发下的湛蓝双眸里浮现出笑意。
【很期待你说的大餐,我能知道是哪一天吗,另外,到时候不如我直接去接你吧,以免再发生意外。】
短信发送出去后,中原中也又将自己的回复看了一遍,满意颔首。
嗯,很好。
既不露痕迹地催促了日期,用能够通过接送再次拉近距离。
——只要没有太宰那条可恶的青花鱼,他身为堂堂mafia的干部,怎么可能连追求人这种事情都不会呢。
不久前偷偷补了许多爱情电影,还上网查了许多感情帖子,甚至旁敲侧击过身边有过恋爱经历的下属的港口mafia干部,如此自信昂扬地想。
夏目伊织的短信回复很快。
【抱歉呀,中也君,最近大概不能出门了。】
中原中也:“……”
他盯着短信,嘴角的笑有一瞬间地垮了下来。
他是不是该去神社求个御守?
为什么……每次他想要敲定出行的时候,总是会出现意外呢?
更加让中原中也想不到的是,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连之前夏目伊织说过的租房赔偿事情,也得到了解决,他试图通过这个方式拉近距离的想法也就此终结。
虽然心情变得不太好,但这种挫折对经验丰富的中原中也来说并不算什么,他很快又振作起来。
【是有什么事情要忙吗?】
【毕竟今天差点就出事了,短时间出门的话,或许身边的人会不放心。】
这种顾虑其实也是人之常情,中原中也虽然有些失望,但也能够理解。
【那这段时间就这么待在家里吗?】
【应该会写些东西打发时间吧。】
【写些东西吗,其实我对这些也很感兴趣,不知道能不能阅读一下呢。】
醒来就在擂钵街,之后忙于带领羊组织求生,等到加入mafia组织后虽然学习了文字但主要是为了工作,从来没有阅读文学作品习惯的港口mafia干部,面不改色地敲出了如上回复。
【如果中也君不介意它并不是什么文学作品的话,当然可以,这样我也能够有更多交流的人了。】
【事实上,我已经很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了。】
至于交流什么的。
中原中也想,没关系,他可以现在就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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