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服务生此时也停住了脚步, 原来是已经到了我的房间。
而我所住的这间正对着的对面往右边数两个数就是刚刚看到的那个艺伎所在的房间。
“唰。”
服务生替我拉开了纸门,可以看到地板都是榻榻米铺成,在服务生的提醒下, 我换下鞋子,只穿着长袜踏入了房间, 身后的纸门被服务生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视线。我将行李放好,随即走到尽头, 又拉开了一层纸门。
波光粼粼的海面跃然于眼底, 视线延伸, 还可以看到两侧弯曲的岛壁,以及广阔的天际。
光是看着, 便觉得心神开阔, 恰好有暖风拂过, 呼吸间似乎能闻到股淡淡的咸涩的海腥味。我长长吐出一口气,在缘侧廊上坐下, 虽然是看着面前的风景,但脑海里却又不自觉地回想起了刚刚所看到的一幕。
不得不说, 在刚刚从太宰先生他们口中得知了这个地方发生的案件后,又发现距离自己房间不远处就住着一位艺伎, 这着实是令人感到不安的情况。
尤其艺伎很少单独出花街,就算是因为这间酒店有表演, 那更应该不止一人才对, 而我刚刚下意识有注意那间房的动静,却只觉得安静无比。
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住在房间里的其他艺伎出门了, 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 还是让人难免猜测纷纷。
倒不是我有什么被害妄想症, 实在是这个世界还有异能力和咒灵这种存在,所以性别、年龄、人数这些都不能成为判断对方有没有能力犯案的前提。
而一旦意识到这一点,我回过头看了眼这间房间,突然觉得它似乎有点过于得大了点,以至于没什么安全感。
……再这样下去,感觉我就要被自己的脑补给吓到了。
我决定出门逛逛,摆脱这种自己吓自己的状况。
此时正是白日,加上这里正是旅游胜地,行人肉眼可见的多,也十分的热闹。
我沿路偶尔逛逛商店,或是买些吃食,的确很快放松了下来。
但这其中也出了些小小的意外。
某家商店搞了促销活动,我才进去,就看到里面拥挤了许多的人群,令我脚步顿时定住了。
商店里此时正在一遍遍的广播提醒话语试图维持秩序,明显是怕发生踩踏事件
我看了看那耸动的人头,再看看自己的身板,决定还是不要挑战这种高难度了,就算能够挤进去,我也怀疑自己出不来,到时候要是不小心被推搡倒地那就糟糕了。
结果我刚升起这个念头,就看到有个身影艰难地逆着人流往外走,好不容易挤出了人墙,却不知道是被周围的人裹挟着还是怎么,脚步不稳趔趄着倒在了地上,偏偏人群里发出哄闹声,人流一下子朝外扩散,眼见着就要被身后的那些脚步踩踏到——
“小心!”
早在几秒前就察觉到情况不妙的我险而又险地赶在了这之前拽住了她的手,将她拖开了些距离,饶是如此,我还是心跳有些加快。
“你没事吧?”我问。
她摇了摇头,抱紧手中的东西,抬头看向我,除了那双黑色的眼睛看起来过于明亮,能给人一些印象外,她的相貌其实很普通,甚至融入人群便会转眼不见。
“谢谢。”
我看她的确没受什么伤的模样,便也没有继续再问什么,本来就只是萍水相逢,凑巧拉了对方一把而已。
但我的确没想到会再次见到她。
彼时的我在旅馆吃完晚饭,便又出来闲逛,除了散心外也算是消食,不知不觉中便走到了桥上,索性倚着桥栏,看着周围景色。流水顺着蜿蜒的水道向前流淌着,最后逐渐隐没,也不知道终点是不是大海。两旁道路边除了种着依旧翠绿的大树外,还间隔着种了樱花树,且枝干上都已经有了绽开的□□色花朵,亦或是大大小小的花苞。
偶尔风吹过,潺潺水声伴着飘扬的□□色花瓣,还有天边落下的晚霞,令眼前一幕都染上些许如梦般的感觉,于是情绪似也受到感染,不禁安静下来,只有唇角微微扬起,带着淡淡的笑。
我的视线无意中瞄到一个身影。
不算很熟悉,但是因为就在不久前拉过一把,所以印象还在脑海中,没有完全散去。
是之前在商店里碰到的那个女生。
她低垂着头,虽然头发遮挡住了她的神情,但从握成拳头的手隐约可以感觉出来她此时的情绪似乎并不稳定。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她抬起头来朝我的方向看,那双之前明亮的眼睛此刻显得黯淡许多,但在看到我时略微睁大了一点。
想必每个人都有遇到这种情况,就是当在路上碰到个不算熟的人的时候,会犹豫要不要打招呼,最后要么选择假装低头看手机没有注意到对方,要么就是视线相对然后来个尬笑。
我还在迟疑要不要点个头当做打招呼的时候,她的脚步加快了些,看着似乎是往我所在的这座桥走。
但就在此时,哗啦一声,一个湿漉漉的身影蓦地从河流里冒出,啪嗒一下,伸出的手抓住了她的腿,本来快步走着的她立刻被带动着身体不稳倒下,但是比起疼痛,明显这种诡异的情况更加刺激到她的情绪。
“啊啊啊啊——!!”
原本如梦幻般的场景顿时被尖叫声刺破,其他的行人都吓了一跳,纷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正好看到那个身影露出在袖子外缠着绷带的手臂拽着瘫倒在地的女性的腿,如水鬼般从水里慢慢爬出。
我:“……”
所以,本来应该在查案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是又甩开了某个可怜的搭档,然后开启自己的跳水自杀爱好吗?
为了避免我认识的这位被正义路人围殴,我匆忙下了桥,赶去了那边。
赶到时,他正扒拉着头上的水草,看到我后扬起抹灿烂的微笑,似乎对面前的状况丝毫无所觉,只轻快地说着:“夏目君,看来今天真是适合巧遇的日子呢~”。
我差点没一个趔趄。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我叹了口气,“还请正经一点吧,太宰先生。”虽然已经预料到以他的口才其实并不需要我的帮助,但让我眼睁睁这么看着的确也做不到,所以就算知道这是多此一举我也还是跑过来了。
而见到我们对话的她怔愣了下。
“你们……认识?”
“是的。”我点点头,“他不是什么坏人。”
她抿着唇,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太宰,而围拢过来打算帮助年轻女性摆脱奇怪人士的好心路人们见到我们似乎气氛还算可以,便都又散了开来,唯余他们的议论声飘到我耳中:
“长得挺好看的,就是看着行为似乎有点毛病。”
“估计是被甩了吧。”
“能对着那张脸说甩了的话也很不可思议吧。”
……
我对此深以为然。
真的会有人能够甩了他吗,更多的恐怕都如之前的我一般,自以为靠近了其实根本就只是错觉而已吧。就连侦探社的社员们都说过太宰先生很会应付女性。而这样的他,如果真的想要和恋人走下去,大概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估计对方根本想不起来分手这个选项。
“既然如此……”她说,“那我就不报警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没看太宰,而是盯着我说的,“但是,我觉得,那么好,那么善良的你,不应该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我蹙起眉头来,有种受到冒犯的感觉。
事实上她连我和太宰的真实性格是什么都不清楚,就试图发表意见,这种行为已经是交浅言深了。除此之外,她看我的眼神也让我觉得有些不太对,似乎是过于专注了点。
“诶,这种话说得有些过分了呢,”站在我旁边的太宰先生也听到了这些话,同时也注意到了对方对他的无视,他一边拧出衣角里的水,一边叹息着用哀怨的口吻插进了她的话中,先我一步开了口,也打断了她后面的话语,“虽然说很抱歉吓到了你,但是擅自挑拨别人的感情也是很失礼的事情呢,小姐。”
她闭上嘴,终于再次看向太宰,但神情却显得有些冷漠。
“油嘴滑舌。”
这次她的用词更加不客气,倒是丝毫没有受太宰的相貌影响,但她大概也看出来了我并不怎么喜欢她刚刚说的那番话,所以说完这句便准备离开。
“啊,等等。”
开口的是太宰,他说,“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有误会,不如好好坐下来聊聊吧。”
我觉得有些奇怪,尽管我还有很多看不透他的地方,但也觉得这不是他会做的事情,或者说,不是无缘无故会做的事情,若是说他抓着对方的手说着邀请殉情的话语反而还正常一点。
“不用了,我觉得和你没什么可聊的。”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但在她才迈出一步时,说出邀请的人不慌不忙地放下了手中的衣角,再次开口:
“桜田花梨小姐。”
被陌生人叫出了名字的桜田花梨猛然转过头来,她先是瞪大了眼,但很快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猜测、惊疑等等。
“有关于花街案件,作为警方委托方的侦探社成员的我,想要再和你仔细聊聊。”
明明她穿着更加整洁,但对比起身上还是湿漉漉的,脚边甚至滴落了一圈水迹,而身上套着的风衣也因为拧干的痕迹变得皱巴巴的模样的太宰,他脸上的微笑却让他反而显得气定神闲。
“我们可以选个热闹一点的店里坐下,如果你还是对我的为人还不放心的话,我身边这位帮过你的夏目君也会在一旁看着。”
他的语气不紧不慢,我听出他在“帮过”这个词上加重了读音,堵住了张开口明显要说些什么的桜田花梨,她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三言两语间,他便操控了局面。
我:“……”
等等,我好像还没答应——
仿佛是察觉到了我这个念头般,他恰好在此时偏过头来看我,未干的水迹从他额头滑落,压得那鸦羽般的长睫颤动了下,注视着我的鸢眸里水光潋滟,似乎含着轻微的请求。
“……”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算是默认了。
但内心不禁陷入思索当中。
我不信如太宰这般聪明的人,会看不出来我本来就不打算拒绝,别说我如今已经不再那么在意当初告白失败的事情了,就算真的还在意,也还是会答应下来的,毕竟这和他的委托有关,而这次的委托还和人命有关。
所以……是错觉吗?
他刚刚是不是故意……
算了。
我想了想,及时打住了自己的猜测。
没必要往这种事情上思考,想当初我就是这么自我脑补,自我攻略掉进坑里的,实在没必要在这种坑里反复刷好几次。
在路过一家服装店时,我脚步缓了缓,发现身旁还穿着皱巴巴如同菜干般风衣的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时,不禁开口提醒。
“真的不需要换套衣服吗,太宰先生?”
他这才停下脚步,看了眼服装店,又看向我,笑了下,“啊,既然是夏木君的关心的话,那么当然是要换一下的。”
“……”我觉得哪里不太对。
等到他换了衣服出来,问我好看吗,等到我点头时,他脸上更是笑意加深,于是我这种不对的感觉更重了,但同时也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付款的时候,太宰拿出来的是一张黑底金文的信用卡,桜田花梨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瞬。
等我们一行三人选了个咖啡厅,他更是替我拉开了椅子,还替我直接点了饮品。
“以夏目君的口味,应该更喜欢偏甜一点的咖啡吧,不如选择焦糖玛奇朵,怎么样?”
说这话时,他微微侧过身来,撑着下颚偏头看着我,眉眼弯弯的模样,语气也很温和。
“太宰先生这么了解我啊……”我一边用我最大的演技努力弄出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泛红的感觉——要做到这点其实以我蹩脚的演技水平也能应付,只需要回忆曾经暗恋太宰时的感觉,还有与五条悟在一起时他那些亲密的举动,放任这些情绪在心中肆意增长,便带动了我的心情泛起波动——同时一边暗中有注意桜田花梨的神情。
我看到她皱着眉盯着太宰,唇线抿直,微微往下撇,情绪显露出些许烦躁之意,眼神也变得晦涩了许多。
果然如此。
一瞬间,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所做的这些必定是和桜田花梨有关。所以之前我的感觉其实并不是错觉,太宰先生他的确是有意对我表现出他的美色,让外人看着他是在向我展现他的魅力。就如当初在抓捕那个杀人犯一样,需要我配合他成为情侣给他一个能够自然出现在我附近场合的理由一样,如今他也是需要借由和我之间来试探什么。
虽然我还不清楚他的计划,可是这本来也不重要,我所需要做的就是不拆穿,然后配合就好。
服务员很快端上来了我们点的饮品。
我用小匙慢慢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形状完好的拉花在搅拌中渐渐模糊了原本的模样,同时耳边也响起了太宰的声音。
“桜田花梨小姐也是在茶屋经受过艺伎培训的吧,只是相比起已经成为了艺伎的姐姐,桜田花梨小姐却在几年前便被放弃,只是因为姐姐的原因才能够继续留在身边,成为类似助理的存在。”
桜田花梨蹙了蹙眉,“是。”
“名义上虽然说是助理,但工资其实大部分都是由姐姐支付的,实际上连住所也是和姐姐一起,”太宰面露思索,然后给出结论,“……感觉更像是一个负担呢。”
我放下小匙,一手握着杯耳,一手托着咖啡碟,低头轻啜时,不禁想着——
虽然语气温和,虽然脸上还带着笑,但是——
实际上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啊,甚至有些尖锐了。
桜田花梨明显就被这句话给弄得恼怒了,但并没有吵起来,只是板着脸,语气有些沉:“是不是负担不是由你决定的,你又懂什么。而且这和案件无关吧。”
“当然是有关系的。”面对质问,太宰眉头都没动一下,还是微微笑着的模样,他不紧不慢地道,“这世上的案件大部分发生的理由都不外乎是三种——”
“钱、权、情。”
“自己的姐姐成就了自己没能成就的事业,衣食住行都有茶屋负责,而自己只能够成为依附于姐姐的存在,这种情况其实只要心态稍微没平衡好,便很容易引发嫉妒、不满一类的情绪,然后在某一天,被这种情绪催动着犯了人命案件,只要掩盖好自己的行迹,让舆论积压在自己的姐姐身上,就算她只是无辜的人,但事业依旧能够被毁掉,你——”
“太宰先生!”
“闭嘴!闭嘴!”
我的声音跟桜田花梨的重叠在了一起,但相比起只是接收到他的信号所以才开口的我,桜田花梨明显是忍无可忍,才吼着打断了他的话。她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我在一旁看着甚至觉得就算她将面前一直没有喝过的咖啡直接泼到太宰先生的身上都不是没可能的事情,而咖啡厅里的其他客人也都被这动静引得看向了我们。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
她愤怒地瞪着太宰,放到桌面上的手渐渐握紧,攥着桌布的指尖都因为用力而几近发白,但说着说着,她却渐渐控制住了自己,尽管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透露着对他的浓浓的厌恶,音量反而没有之前那般的大了。
“我绝对、绝对不会对我的姐姐做出你所说的那种事情,她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很好、很温柔、很善良的人,我可以为她付出生命!”
她强调了两次绝对,一连用了三个“很”,那双黑色的眼睛或许是因为怒火燃烧着她对她姐姐那充沛的情感,而显得过于得明亮,几乎能够灼伤人,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视线下说出任何否认的话语。
她的确很爱她的姐姐。
“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只是靠着无聊的猜测,然后说出一些胡言乱语,这就是警方所委托的侦探社的实力吗?”她冷冷地道,“就算我需要配合做笔录,也不代表我要接受你的这种言语诋毁。”
“十分抱歉,刚刚的确是我话说得有些过分了。”
比起刚刚的尖锐,太宰的歉语也来得很快,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变得正经了许多。桜田花梨犹疑地盯着他,但依旧绷着脸色,显然没有接受他的道歉,当她的视线落到我身上时,才缓和了些。
在经过刚刚那个小风波后,笔录终于进入了正轨。
“桜田花梨小姐对那些受害者有多少了解?”他问。
“我跟他们没有过多的接触过,”桜田花梨冷淡地道,“毕竟我只是一个类似助理的身份,在那种排练馆或者宴席场合上,我要么是站在角落里,要么就是待在别的房间,等姐姐表演结束回来。”
“说得也是,毕竟只是助理的角色,”他煞有其事地点头,桜田花梨脸上的冷色明显更重了,毕竟她自己是故意借自嘲来怼太宰的,却不代表她喜欢听到太宰也这么说,我及时将咖啡杯盏放下,清脆的碰撞声稍稍缓解了空气中紧绷的气氛,而太宰则是从置换下来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照片,放到了桜田花梨面前,“你觉得你能搬动这位吗?”
我看不清楚照片里是什么,但从桜田花梨不耐烦的语气中也获知了一些信息。
“当然不能,就算这图上只有他的骨头,我也记得他很胖。”
——看来照片里是死者尸骨被发现的地方。
我安静当着旁观角色,说话的次数很少,但每次开口,都刚好是卡在了太宰他说了令桜田花梨不高兴的话语的时候,从而缓和了气氛。如果这是游戏,我觉得大概就能够看到桜田花梨头上冒出对我的好感度up以及对太宰先生的好感度down的提示了。
然而她却不知道,我能够如此准确地掐准时机,正是因为得到了他的提示。
和心有灵犀无关,是因为我看到了他的手势。
那是在侦探社收到假炸弹的时候,因为这个意外,担心我会受到波及,所以大家没让我自己一个人回到宿舍,于是我那天都待在了侦探所。
结果闲聊时,敦无意中透露出来了自己经受侦探社考验的事情,我才知道他其实也被假炸弹骗过。
“那是因为敦太好骗了啊。”
太宰当时轻笑,“欸,明明我跟国木田都猜拳来决定谁出去了,这种行为其实就有透露出来不对劲了吧。”
中岛敦:“不……完全没有……太宰先生太会骗人了。”
正在办公的国木田君插入话题,他推了推眼镜,很不客气地附和:“这句话我赞同。”
“所以,是光靠眼神交流吗?”我问。
“还有一些事先商量过的独有的手势,”回答我的太宰耸了耸肩,并且迅速地回击了刚刚国木田的吐槽,“毕竟国木田偶尔会显得有些笨拙呢,光凭眼神的话,说不定他会理解错意思。”
“太宰!!”
他这句话得到了国木田君的吼声,他摆摆手,漫不经心地道:“嗐,嗐,不要这么大声嘛国木田,耳朵都要被你的声音给震聋了呢。”我在一旁看着,他察觉到我视线,扭过头来朝我眨了眨眼,看着透着些孩子气的可爱。
那时的我被他这副表情所戳中,心跳都加快了些,我想我当时一定也露出了笑容,只是相比太宰先生的可爱中透着狡黠,我大概要更偏向于他口中所说的笨拙。
他歪了歪头,盯着我看了会,我被看得忍不住问:“怎么了吗?”
“伊织对这个有兴趣吗?”
“欸?”
“手势,”他说,“说不定下次也会遇到需要伊织配合的场景,有个手势的话,更方便一点吧。”
我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要学的,毕竟我希望能够更接近他一点,学会了侦探社成员间的手势,这也算是接近了吧。
“那么,这个手势是这个意思……”
他拉着椅子坐过来,伸出修长的手,在我面前变换着动作,清浅温和的声音带着循循善诱,指导着我记录。在我动作不达标的时候,那双鸢色的眸带着询问的看着我,在我不知不觉点头时,便握住了我的手,轻柔地摆弄着我的手指。
晕晕乎乎的我听到自己胸膛跳动得极快的心跳声,像是不止自己的手指被摆弄,连整个人,整颗心也在他的掌心之中,根本无法逃脱。
虽然这些心情已经成为了过去的回忆,但这些手势我的确一直记到了现在。
可能我自己做出来会因为生疏而有些变形,但是要认出意思却是不难的。
等到这场谈话结束后,我在桜田花梨这里已经完全成了一个被看似温和实则性格恶劣的人所迷惑的单纯女生,而太宰就是她眼中的那个破案没什么本事但是迷惑单纯女性却很有一手的讨厌存在。
我在一旁看着深为叹服。
假如当初我遇到的是这样的太宰先生……我想我是不会喜欢上的,毕竟我没有自虐的想法。
就算是性格自我的五条悟,在和我开玩笑的时候,我最多也就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有些恼羞,他并没有真正的惹我生气过。看似肆无忌惮,其实他一直知道尺度……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一个是咒术师,一个是普通人,对于某些观念的看法无法更改,我想其实我们不会分手的。
当初从噩梦中醒过来时,我朝他伸出手,他抱住我时,我真的以为……
那些问题或许能够跨过去,我们可以一直走下去。
一出咖啡厅,桜田花梨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掉太宰,她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忍耐到了极限,根本不想在视线之内再见到他。
但她虽然忍住了没有将咖啡泼到太宰身上,却在离开前没有忍住又对我开口提醒:
“夏目小姐,我觉得你可以选择更好的,不要过于的相信一个不懂得分寸,没什么本事,不过是仗着有钱便胡乱行事的人。”
“没错呢,”太宰像是听不出她的内涵,若无其事地应和着她的话,“这样的人的确要远离,而我一定会擦亮双眼,替夏目君隔离这样的人。”说着他看向我,神情认真郑重,“夏目君,我会保护好你的。”
桜田花梨:“……”
她咬牙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很想狠狠唾弃几句。
我看着她气冲冲离开的背影,难免猜测起来,却听到身旁的人说,“夏目君有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吗?”
“她对太宰先生的相貌丝毫不心动,算不对劲吗?”
听到我这么说的人略睁大了眼睛,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我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有种恶作剧成功了的成就感,也莫名有种扬眉吐气了的感觉。所以说,一段恋情就算是以失败告终,也会令人有所改变,就像是曾经在他面前始终处于被动的我,如今也能够令他惊吓住了。
“开玩笑的,”我说,然后才回答了他刚刚问我的话,“不对劲的地方……她对男性明显有先天的恶感,尤其是像太宰先生你刚刚表现出来的那种性格的男人,但又不像是因为什么心理阴影才这么讨厌,是因为她的姐姐吗?”
说到这,我突然顿住,将桜田花梨的行为在脑海里过了遍。
“……我和她的姐姐,给她的感觉有点像,是不是?”
“是。”
他点头,肯定了我的猜测,却也看出了我因为这和当初杀人犯事件出现的类似的因素而变得心情糟糕,微垂下头,直视着我,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温润且自信的光芒,语调平和却能令人下意识地给予他信任,相信着他能够做到他所说的。
“不用担心,夏木君,她不会将你视作她的目标的。”
我并没有放下心来,“这句话的意思……”我皱起眉头来,“……所以之前太宰先生你做的,是让她将你视作目标,可是……”我想不太明白,“……案件里的受害者不都是去过排练馆的吗,而且都是有一定财产势力的……”
就算桜田花梨是这起案件的凶手,可太宰根本不满足凶手的下手条件,更不用提他还是警方委托过来的,说不定就跟警方有特殊的联系方式,桜田花梨不可能因为几句言语就轻易出手。
太宰:“……”
因为同样是盯着他,我察觉到了他微妙的沉默,“太宰先生?”
“咳,”他摸了摸鼻子,轻咳了声,语气飘忽了起来,“啊,关于这个嘛,我想很快就不是问题了。”
这个很快,的确是很快。
原本他一路与我同行,我以为是好心护送我,直到他跟着我一起进了旅馆,我便意识到并不是这个原因,等到他跟着走了同样的方向,最后径自走向我见过的那个艺伎所在的房间时,我便隐约预料到了什么。
进去前,我看到他和我比了个手势。
我垂下眸,靠着自己房间门口,摆弄着手机,黑色的屏幕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映出的我身后走道的情况。
……原来那名艺伎就是桜田花梨的姐姐。
我心想,假使桜田花梨真的是凶手,这位艺伎会有所察觉吗?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杀人呢?
而且,女性对上男性,大部分时候力量都处于劣势,可凶手不仅能够下手成功,而且还能够令受害者直接只剩下了骨头……这真的是普通人能够做得到的吗?
是不是正是因为顾忌到了这点,太宰先生才会有意将她们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这是无异于将自己放到钢丝上行走的危险行为。
直到听到脚步声,屏幕里映出眼熟的衣角时,我立刻直起身来,刻意加重了自己的脚步,靠近了那间房。
等我走到这间敞开着门的房间门口时,身后加快的脚步声也停留在了我的身后,并且和我一起目睹了里面上演的内容,以及听着过于轻佻的话语——
“如此美丽的女性——更有着如在高悬夜幕的寒月下缓缓绽放的幽兰般高贵典雅的气质——”
头发还半干未干的太宰托着跪坐在榻榻米上连妆容都未卸掉的艺伎的手,在身旁黑着脸的同伴的注视下,丝毫不懂收敛,“我忍耐了许久,却发现自己依旧还是难以抗拒你的魅力,我想唯有邀请与你同我殉情,才是这世上最为完美的死亡之旅——”
“你在做什么?!”
在我还没来得及摆出架势的时候,我身后便爆发出了高到破音的尖锐声音,几乎是眨眼间,便有一道身影从我身侧闪过,扑向了太宰。若不是他及时避开,只怕侧腰就要撞到桌角了,而在这种冲力带动之下,到时候说不定会直接进医院。
桜田花梨下手没成功,再想动手,太宰却又退了一步,而她身后的艺伎也拉住了她。
“你——”
“太宰先生,你……”
我带着颤音的声线插入进来,本来怒气滔天的桜田花梨一愣,而房间里的其他人也齐刷刷看向我,同时也看到了我不敢置信的神色,“你之前,这句话还对我说过……”
“伊织……”他下意识站起,嘴唇蠕动着,让旁边的桜田花梨以及那位艺伎都能够看到他不仅不心虚,还一副深情模样的表情,“你肯定能理解我的……”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的视线有一会飘过了我的头顶,但很快又与我对视,将之前掏出来过的黑卡拿了出来。
“如果你真的生气了,那我用它来补偿你……”
我憋了憋,调动着回忆里的难过情绪,本来快憋出眼泪来,甚至我感觉自己眼睛都有些酸涩了,但却在此时刚好看到了他身后侧一脸懵逼表情的国木田,结果本来要流出来的眼泪倏地一下就没了。
我:“……”
不行,甚至还想笑。
为了避免真的忍不住笑出来,我连忙低下头来,用垂落下来的头发挡住了自己的神情。
“我不要,你、你骗了我……”
我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想要在自己蹩脚的演技破功前离开,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了拧着眉头看我的中也君。
我:“……”
——社死现场不外乎如此!!
——当场脚趾扣出横滨地标那五座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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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豆半岛是旅游胜地,拥有着全国最大的温泉城市,但它除了带来繁茂的经济交流外,也吸引了各路势力,诞生了大大小小的mafia组织,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动荡后,逐渐稳定成了里世界的四方势力。
而中原中也过来,便是代表港口mafia跟其中一方势力做交易的。就算是mafia的干部,在谈恋爱之前,也需要先把工作完成。
正因为如此,在接到电话,得知是对方势力组织的欢迎宴会后,就算中原中也原本的打算是和喜欢的女生多相处一会,他也只能离开。毕竟谈生意这事,无论双方在掰扯合同条约时闹得有多凶,只要不是想着掀桌子,那就总得在这之前给些形式上的面子。
于是这么折腾之下,中原中也到了晚上才脱身。
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除了因为对方组织的接头人看不懂脸色,试图往他身边塞女人外,也因为中原中也发现,那个混蛋青花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偷走了他!的!卡!
可恶,那家伙——
中原中也当时收到短信的时候,如果不是正在宴会上不好直接离开,他早就直接去将太宰揍一顿了。
不过等走到旅馆时,中原中也早已平复好了自己的情绪。
办理好入住手续,中原中也没让服务生带入,而是自己过去。
有着强大异能力,体术在mafia为顶尖的他耳力自然是要好得多,很快就捕捉到了某个熟悉的欠揍的声音,于是他的脚步立刻加快,并且在有意放轻的情况下,没人察觉到他的靠近。
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只是个普通人的夏目伊织。
她丝毫无所觉从走道那边走过来的中原中也,反倒是中原中也在看到她的背影时,略有些疑惑,速度不自觉放慢了些。
但再怎么慢,等到夏目伊织配合着演戏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看不到背对着他的夏目伊织的神情,但视线越过她的头顶,能够清清楚楚看到房间内的太宰,而他也在此时正对上他的视线,但下一秒便又仿佛没看到他般,继续注视着夏目伊织。
但中原中也被他那故作深情的视线给膈应到了,然后他就发现,青花鱼果然还是那个讨厌的青花鱼,当着他这个失主的面,还敢拿出那张黑卡,说着恶心巴拉的话语。
中原中也:“……”
手痒。
想锤人。
但最终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只动了动,还是没抬起,冷冷看着太宰那家伙拉着夏目伊织配合他胡来,心中不爽堆积。
好歹曾经当过几年的搭档,甚至在当初被称为里世界双黑的存在,中原中也看得出来这条糟心的青花鱼又在设计挖坑埋人,而他也能够肯定,案件的真凶跳不出这个坑。
所以中原中也在这上面投注的注意力并不多,他更多的是在思考,太宰跟夏目伊织的关系。
曾经的默契不是假的。
甚至这种默契在如今也依旧还存在着。
当直觉屡次提醒后,中原中也不会一直忽略那个盲区,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虽然依旧还不算清晰,但警惕心在瞬间拔高——
也是在这时,夏目伊织转过了身,对上了拧着眉头盯着她思索的中原中也。
尴尬就在两目对视间。
但夏目伊织还是撑住了,她坚强地没有选择原地挖洞埋了自己,而是继续按照原本的想法,啪地一下抬手捂住脸,假哭着跑走了。
中原中也瞥了眼太宰,转身跟了过去。
隐约间,可以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艺伎的声音清雅柔和,“没关系吗,让她晚上一个人走——”
“没关系的,我的好兄弟中也会替我照看他的,他和伊豆半岛的XX组织有交情……”
中原中也:“……”
好兄弟这个词着实令他被恶心到了!
等到离开旅馆后,中原中也很快捕捉到了从跑变走的身影。
“夏目。”
被喊出姓氏的夏目伊织脚步顿住,没有第一时间回过身,而是隔了几秒,才慢吞吞转过身来,又慢吞吞地抬眸看向中原中也。
“中也君。”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脸上是十分镇定的表情,仿佛刚刚的情况并不存在一般。
但中原中也的视力很好,更不用提此时虽到了晚上,但街边的路灯、商店的彩灯都足以映照出人的神情,于是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强装若无其事的人实际上耳朵都红透了。那如鸦羽般的长睫也无措地翕动,令黑眸里倒映出的流光也忽隐忽现,却足以让人窥见其中的羞意,反倒是更让注意到这点的人觉得心脏也被忽快忽慢地扫过,心率跟着变得不平稳。
很显然,她并没有某个还在旅馆内的青花鱼脸皮厚。
中原中也定了定神。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自然不会提起刚刚的事情,不只是体贴地避开了令夏目伊织更加尴尬的情况,也是因为他不想增加青花鱼的存在感。
离开伊豆半岛前,他迟早要将那混蛋揍一顿。
“如果现在不打算回去的话,要逛逛吗?”
中原中也眉梢微扬,朝她伸出手。
“我陪你——”
那双钴蓝色的眸凝视着她,忽地溢出笑来,因月光染上了柔和的光,却遮挡不住其中的自信。
“你不用担心会出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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