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讲给少年赤的故事,就是写在干将莫邪中的前传,干将如何被楚王杀死,楚王如何残暴无度,而他会帮他报仇雪恨。
少年赤天真烂漫,问他“我该怎么做。”
敖空洞着眼眶,一字一顿道“把你的头颅给我。”
少年赤头颅落地那一刻,莫邪正唤着他的名字“赤儿,回家吃饭了”声音戛然而止,她看到了立在原地的无头身体,还有拎着少年赤头颅的敖。
敖失去了眼睛,却仍旧能够看到她周身赤色的霞光,还有那站在霞光中的曼妙身姿。
他看得如知如醉,声音中满是癫狂“你不属于任何人神不属于任何人”
莫邪抱住了少年赤,对敖怒目“把他还给我”
莫邪从没伤过人,更不懂的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她伸手试图抢回少年赤的头颅,却不料怒火所及之处,烧起了熊熊烈火。
敖疯了。
他一边疯狂啃食着少年赤的头颅,一边身形矫捷地躲避着莫邪的攻击。
他故意向着那该死的,藏匿她的村子跑去,火焰向着敖袭来,他衣服被烧着了,整个人都燃起了烈火,可他脚步不停,冲进了村子,放声大笑着“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这是神罚,惩罚你们这些亵渎神灵的罪人”
等莫邪回神时,村子犹如遭了火山爆发,岩浆汩汩流淌,所到之处,吞没一切。
敖不见了,少年赤不见了,只有莫邪站在浓浓岩浆中,化作一柄赤红色的宝剑。
莫邪死了,留下的是饮满血的莫邪剑。
不通人性的“铁神”,终究被拉下神坛。
衪,堕落了。
赤红色的朝阳化作阴霾的血月,踏着浓浓雾气走来的是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他身披雪白色的斗篷,斗篷像是裁剪了天边的云,松松散散地披在身上,长长拖曳到地上,留下一道道涤清罪恶的雪痕。
莫邪剑插在浓浓岩浆中,无声地矗立着。
他微微抬手,斗篷自手边滑落,露出了精致到难辨性别的容颜,声音也好听到让人心醉神迷“受苦了。”
话音落,他身边有竹简缓缓展开,无数墨色的文字从四面八方飞来,干将、敖、楚王、少年赤、莫邪一个个名字,一段段人生,黑色的疯狂,红色的,交缠在一起,化作了一个白色的故事。
最后一笔落下,竹简合拢,一支狼毫笔凭空出现,他轻轻握着它,写下了书名干将莫邪。
看到这一幕的秦步月,心跳得砰砰砰。
她从未见过魅惑,但她非常确定,眼前的男人是那位本源之主魅惑。
他在做什么
他重新书写了干将莫邪的故事
黑色的是真相,白色的是故事
这意味着什么
明明秦步月只是透过莫邪残存的精神,看到了她难以忘怀的记忆,可是
回忆中的魅惑转头,向着秦步月的方向看来。
秦步月心砰地一跳。
他对她微微一笑,像是跨越了时间的长河,隔着无尽的空间,看到了此时此地的她。
惊悚感陡然升起,秦步月想都没想,切断了和莫邪的精神联系。
她回到了“现实”中。
湿冷潮湿,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三王冢,反而让她安心。
这感觉很难形容,形貌再狰狞的怪物,都比不上那数千年前的本源之主与她对视来得恐怖。
错觉吧,他怎么可能看到她
秦步月压着心惊肉跳,努力不去想那不可能的对视,把心思放到了当下。
看完了莫邪剑上残存的记忆,秦步月大概明白了。
这是“真相”,是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中真实发生过的,轴心时代是“世界之灰”照拂世人的年代,所以最后才会有魅惑出来收场,将灾难遏制在小村子,把堕落的“铁神”封印在了干将莫邪中。
流传至今的故事,已然是与“铁神”无关的版本。
真相尘封在历史中,永不会为人所知。
至于这本古籍为什么会在荒原
这里是世界女神的陵寝,想必也有着祂的陪葬物。
“铁神”的经历,让秦步月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无私”小姐。
教导“无私”小姐的“人师”和干将何其相似,只是后者献祭了自己,而这个行为,反而污染了“铁神”。
“无私”小姐自始至终没有吃人。
“铁神”吃掉了干将,哪怕她是无知的,却仍旧给后续的堕落埋下了伏笔。
敖点燃了导火索,但执意要复活干将的莫邪,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疯狂。
她修补出的少年赤,本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是一个承载了“铁神”执念的怪物,敖啃食他的头颅,也被污染成了怪物,他留下的鲜血在“铁神”的火焰下化作汩汩岩浆,浸泡了无辜的小村子。
“正”面是故事,“反”面是真相。
可无论“正”,还是“反”都被扭曲,交叠出了当下。
秦步月看向了棺椁,那里没了美丽的莫邪,只躺着一把赤霞漫天的宝剑。
它很美,通体是瑰丽的赤红,像是有一块晶莹的红色宝石打造,连剑柄都是晶莹的红色,薄薄霞光微闪,茸茸暖意像冷冬的篝火,吸引着路人去依偎。
秦步月伸手去碰触,声音传进她心底“杀了祂。”
是莫邪的声音,或者该说是最初的那个纯净的“铁神”的声音。
杀了谁
他她
还是祂。
秦步月思索着,按理说这本干将莫邪是魅惑书写的,铁神消弭于故事中,真相也没有在现世流传,为什么还会有“反”面。
朝闻夕死开荒干将莫邪的时候,也没有遇到“反”面。
是什么激活这这一面。
是谁唤醒了铁神
秦步月想到了村子里的“莫邪”和少年赤,少年赤为什么执意要莫邪剑吃掉外乡人
“神”吃掉“容器”会降临。
巧了,她这个该死的火种体质,是最好的“容器”。
想到魅惑看向自己的那一眼
秦步月心底的不适攀升,恍惚间仿佛来到了集训地的中央教室,看到那一件件芭蕾舞裙被操纵的感觉袭来
秦步月定了定神,不能被扰乱心神,当下要做的是离开干将莫邪。
如果干将莫邪会被激活“反”面,是因为她的火种体质,那就说得通了。
少年赤也好,“莫邪”也罢,乃至村子里的“人”,都是堕落的“铁神”滋生的意志,他们想要挣脱封印,所以等着“容器”的到来,只要吃掉容器,他们就能一起逃出干将莫邪。
莫邪剑是“铁神”的主意志,她残存的记忆让她拒绝吃人。所以堕落的“铁神”意志操纵了正反面,诱导外乡人主动攻击,逼着莫邪剑吃人。
秦步月懂了莫邪剑的意思
杀了祂。
杀了村子里的堕神。
想到那庞然大物的精神体,秦步月只能向“正”面的四人小队求助了。
她自己是拿命都干不过的,但车祖生他们面对的肯定是被压制着的堕落铁神,只要能找到,击杀后他们想必都能脱离干将莫邪。
这会儿秦步月也想明白了,为什么“正面”会对“铁神”有这样大的压制力。
“正面”是魅惑书写的故事,蕴含着本源之主的力量。
秦步月正想着要如何和四人小队沟通,就听到了卫小五的声音“林子,你还好吧,没事的话给哥来一枪。”
秦步月“”给了他一枪。
卫小五忽地惊呼“我艹,怎么切时间点了”
秦步月一怔,“正”面要切时间点不是得击杀楚王吗,怎么这是干将剑
车祖生沉吟道“原来如此,核心在干将剑,而不是单纯地击杀楚王。”
是他们思维惯性了,从开荒小队到后来的探索小队,都是在击杀楚王后,立马迎战异变的干将剑,而后切了时间点,这时的干将剑是楚王的佩剑,大家先入为主,以为击杀楚王才是切换时间点的关键,没想到是后者。
此时他们没有击杀楚王,但因为击溃了干将剑,而顺利切换了时间点。
不等秦步月询问,卫小五贴心道“我们到三王冢了”
“正”面的三王冢对应着“反”面的小村子。
秦步月心中一喜,只要车祖生他们能够进入三王冢,就能见到堕落的铁神,到时候
卫小五又出声了“不对啊,这三王冢怎么还有封印,以前探索的时候没遇到啊。”
车祖生细细打量着,说道“三个封印,已经解开了一个,还剩两个。”
彼此已经培养出了默契,不需要秦步月开枪,他们已经把封印的情况描述给她听了,说着说着,卫小五福灵心至“这不会对应了神谕吧”
不可回应莫邪。
不可直视赤。
不可分食肉汤。
此时第一个封印被打开了,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图腾,另外两个封印上的图腾,其中一个是眼睛,另外一个是一条蜿蜒的小河。
车祖生道“林非你别轻举妄动,我们先研究下怎么打开封印。”
车祖生不清楚“反”面的情况,但肯定异常凶险,他怕林非贸然行动,白白送命。
秦步月这边比他们知道得多太多,她哪会不懂
她得回村子,解了最后两个神谕,只有这样,四人小队才能在“正”面干翻堕神。
绿洲,朝闻夕死。
苍解拿着金光灿灿的干将莫邪,眉峰紧蹙着“车祖生还没出来”
十岚抿着薄唇,一声不吭。
苍解哪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沉默了半晌,安慰道“也许,他们”
哦,话到一半,安慰不下去了。
五个没入贤的修者,只会成为通道的养料,绝无生还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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