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农村卖衣服当然不能每天都去。得赶着大伙儿都赶集的时候才有效果。
苏楠就挑着休息的一天, 把衣服装上大车，然后和孙武刚，以及两个年轻男女临时工跟着一起上了大车。
车是从运输公司租的, 上午送过去，下午打电话就过来接, 一趟给三十块。
苏楠准备了很多宣传牌。
比如年底大促销，尾货清仓之类的。
就是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东西是比平时便宜很多，不买就吃亏的感觉。
其实苏楠自己也不知道这样成不成, 她没做过这样的生意，只是以前见过别人这么干。加上作为代入自己, 会不会去买。
她也把自己的想法和孙武刚分析了。
也有可能卖不出去，或者卖的很慢。如果是她自己做生意, 那她倒是不用着急。
但是和别人合伙, 出钱的还是孙武刚，那自然就得考虑很多。
孙武刚自己倒是挺看得开的, “做生意哪里有只赚不亏的。我见过被人亏的血本无归都有，咱们也不是那么想不开的人。”
两人也都做好了卖不动的准备。
到了当地镇上, 正是赶集的日子。
这公社早就分了田地了，而且离城市近, 所以偶尔还能进城来卖点农副产品，手里相对宽裕。
镇上在改开之后也陆续的出现了专门修建起来卖菜买农副产品的集市。
苏楠他们这车到了镇上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等到了集市大门口这边，孙武刚就去找集市的负责人接洽这个事儿, 就怕中午被人赶走。
知道是城里大厂来卖衣服的, 给场地费，集市的人二话不说就给他们弄了一块地儿。
还让人帮着卸货。
苏楠和另外一个女同志都往自己身上套了一件女士棉袄, 相当于是模特了。
很快, 苏楠就拿起扩音器吆喝起来了。
她自己也有点不习惯, 但是想着只要能赚钱，有啥不好意思的。没偷没抢的。
想想自己以后的大房子，小汽车，她就来勇气了。“服装厂年底清仓大甩卖，所有成人衣服五块钱两件，任意挑选。小孩衣服四块钱两件，四块钱两件，任意挑选。一律不要票！”
这声音一喊起来，附近买东西看热闹的人顿时精神了。
两块五毛钱一件成人衣服？
小孩的两块一件？
这钱对于他们虽然也不算少。但是和挂在供销社里面的衣服比起来，那可真是便宜到离谱了。关键是还不要票。
他们自然不知道，苏楠他们这衣服拿的是压仓底的布料，请的工人拿的计件工资成本低。
加上不需要其他维护成本，这成本也十分低，基本上对半赚。
就这还是因为苏楠想要薄利多销，赶紧脱手赚一笔快钱，要不然倒是能把价格抬高点，慢慢卖。但是苏楠觉得这些货能尽快脱手是最好的。毕竟是一些压仓底的货，利润真不大，没必要搞长线。
很快就有人开始挑选起来。
苏楠长相好看，条正盘靓，穿什么都好看。她设计的款式简单大方，但是穿她身上来，就是觉得多了几分气质。
感觉这衣服都不普通了。
女同志们纷纷找她身上同款。
苏楠看还有人在犹豫，拿着扩音器喊着，“数量有限，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最先买的还是镇上的居民，人家也识货，布料虽然普通，但是款式是真不错。好像还没在城里看过这款衣服呢。
有些女同志买了衣服之后，就观察苏楠头上扎的的头发，发现她短发随便的一扎都好看，又准备学她这样扎头发。
实际上苏楠就是随便扎了一个半丸子头。防止冬天被吹乱了头发而已。
时髦的老板愣是把衣服都衬托得时髦了。
在开始有人买之后，后续好多人都直接挤了过来，人挤人。
孙武刚负责找款式，苏楠负责收钱。两人都忙的晕头转向的。
但是东西卖的也很快。
原本以为要卖一整天的衣服，半天就卖的差不多了，还剩下一点当然是要等下次去别的地方继续。
因为东西不多，苏楠提议还是不喊车子过来接了，自己坐车就能回去还舒服点。大货车座位少，人还得在后面吹冷风。
做生意嘛，能省的地方就省。
“也行。”做这种辛苦小生意，孙武刚也越发的觉得钱难赚。一趟车子可能就要卖几十件衣服才能赚回来。这种体会是办食堂体会不到的。办食堂都是别人卖，他负责收钱。不过这么一算，这又要卖多少包子馒头才能收回来？? 苏楠将钱收起来，因为大多都是零钱，所以用布袋子装着的，装了一袋。
她心里也高兴，这一次小小的尝试，来个开门红。
唯一不好的就是够冷的。这冷天别人都在家里烤火，他们在这大街上吹北风。
苏楠的手都冻僵了，到最后收钱的时候都要搓搓手才能接住钱。
边收拾东西，苏楠就边感慨着，钱是赚到了，但是人是真的吃亏。“得想办法，找人来帮着卖，不能咱们一趟趟的跑。”
孙武刚也觉得这生意还不错，但是也觉得辛苦。他一个大男人倒是没问题，但是女同志实在受罪。
但是让他一个人来卖，他也不觉得自己能搞定。今天这些主意都是苏楠出的，她能撑起这个场面。
说实在的，苏楠能吃下这个苦头，一待就是半天，他都觉得佩服。
大冷天的北风吹，昨晚上还下了雪，人都要冻麻了。
听到苏楠说找人帮忙卖，他就道，“要是能找人帮忙卖，少赚点都成。”
两人正商量着这事儿，几个年轻人跑拉过来，为首的一个粗里粗气道，“谁让你们来这里卖衣服的？”
苏楠和孙武刚看过去，只见几个看着就不是正经打扮的年轻人围着他们。
这一看就是当地地头蛇。
苏楠有些紧张，但是不至于害怕。毕竟这是在集市。公社政府办公室也不远。
孙武刚笑了一下，走过去问道，“各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在这里摆摊是经过集市管理同意的，还交了场地费的。”
“我管你交啥费啊。你这样来卖衣服，就是坏了规矩。卖这么便宜，让我们店里的衣服怎么卖？”
原来是当地开服装店的。
这镇虽然不大，但是附近的大队社员大多数都是来这边买东西的。所以还是能养活几家小店。
人家就想趁着这过年大赚一笔呢，苏楠他们就来卖东西了。
能开得起服装店的，那毕竟是这镇上混得开的。
几个人喊了一伙平时玩得好的就过来了。
只是他们来的比较晚，苏楠他们竟然已经卖的差不多，准备回去了。
孙武刚对着这些二流子一样的人就没好脾气。
这些人就是抱团欺负别人。
单打独斗，没有一个能打的。
“我还就卖了，你们想怎么样？”孙武刚质问道。打架他也不是怕的。这种时候退缩，他就对不起自己以前的经历。
这几个人顿时变了脸色，要和孙武刚干架。
苏楠见要打起来了，赶紧让跟着一起来的女工去喊集市管理的人过来，自己又赶紧过去打圆场，“各位同志，老乡，先别冲动。这大过年的闹起来也不合适，是不是？”
见苏楠是一个女同志，还长得漂亮，这些人火气倒是消了些。
还有后面的二流子对她吹口哨。
苏楠当做没听到，和这些人道，“我们来这里也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要是早知道，肯定是不来的。这样，我们明天不来了。”
本来就不打算来了。卖一次是个新鲜，卖多次就不值钱了。
听到苏楠这话，他们才满意一些，但是还是不知足。
嚷嚷着要赔偿。
因为苏楠他们这一车货抢走了太多的生意了。严重影响他们店里的生意，今年过年要损失多少啊。
孙武刚的脾气也上来了，“这是给脸不要脸了。苏楠你在一边去，别管这事儿。”他怕待会儿打起来了，容易误伤。
“等等，这事儿还能商量。”苏楠赶紧道，“然后和孙武刚道，“和气生财，要不这样，我们商量一下解决办法。”
又和其他人道，“我们商量一下解决办法，你们等等。”
然后扯了扯孙武刚，去远一点说话。
这几个人还担心他们跑了，开始排兵布阵的准备随时拦截。
孙武刚黑着脸道，“你拦着我做什么？看看这群瘪三。”
头一次被人欺负到头上的孙武刚都忍不住骂人了。
苏楠道，“先别气，和这种人生气不值当。而且这事儿也不一定算是坏事，我琢磨着能让他们帮咱们干活。咱这批衣服没准可以找他们帮着卖掉。就不用和么每天吹西北风了。”
孙武刚道，“就他们这样儿？”
苏楠点头，“我知道你嫌弃他们，但是卖衣服这种后也不是谁都能干，现在能做生意的人也少。我看这群人能在这开起服装店，也有点人脉，也许可以试试。”
“但是我实在不想和他们为伍。”孙武刚郁闷道。
苏楠笑道，“做生意就这样，遇到的事儿挺多的。很多时候不是咱们嫌弃不嫌弃的问题。总不能真的打了。
而且这地方有这问题，其他地方也许也存在类似的问题。
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了，没考虑到这些外在因素。”
她还是欠缺了经验。她们这种行为也确实属于破坏当地行情，捞过界的行为。很容易让当地地头蛇不满。
孙武刚听到苏楠这些话，心里虽然看不起这群人，但是也思考着现在的情况。
最后还是决定生意为主，没必要闹的太大。“也不能便宜了他们，得给他们来一下。”
过了一会儿，两人商量完了走过来了。
为首的人过来问他们怎么打算的，经济补偿肯定是要有的，要不然别想好好的离开这个地儿。
孙武刚听到这话脸就黑了。
苏楠道，“给你们补偿也补偿不了多少，我们成本也很高，总不能亏本给钱你们。你们拿着也不够分吧。我这倒是有个好方案，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听。”
其他人听到这话就看了眼带头的。这带头的光头问道，“你先说说看。”
苏楠道，“我们在服装厂有关系，拿了一批便宜的货，你们也看到了。这些货质量好价钱低，肯定是好卖的。我们本来今天也只是来试试水，打算找家里人去别的地方卖的。现在看你们也是卖服装的，也是生意人。所以愿意和你们合伙。你们可以在我们这边拿货，不管是这里还是去别的公社卖都行。这不比给你们钱要赚得多？”
听到这话，几人都互相看了看，有人心动，有人在考虑、
毕竟是能赚钱的事儿，而且这些衣服确实好卖。
孙武刚道，“到底能不能行，就这还考虑，考虑个屁。要是想打架就直说！”
这些人立马去商量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都同意干这事儿。
服装店可以让家里人来看着，自己出去卖这些货。
很快就达成一致了。
这几人很快都过来了，还装模作样的说放苏楠他们一马。
孙武刚切了一声，只觉得这些人够无耻的。
苏楠听他们同意了，就和他们说，自己货物有限。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比如刚刚骂了人的，对她吹了口哨的肯定是没有的。
做生意就讲究个和气。
听到这话，几人脸色又变了。
其实要说他们感情多好，那也没有，平时也是同行竞争，这次也是在一起来对付外乡人的。
但是这时候要是把别人踢出去，也不是很好。
带头的人就道，“这样是不是太欺负人了？和气生财，干啥要闹的难看呢。”
苏楠虚笑道，“要不是和气生财，我也不能把到手的钱给你们赚。我们退了这么一大步，你们还得寸进尺，是真打量着我们没人帮忙呢。公安局里我们认识不少人！你们今天你动手了，过年就在公安局去过了。是赚钱还是去公安局，咱都是明白人，都清楚。别为了一点意气之争，就把你们自己毁了。”
从刚才开始，她就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所以都以为她怕事儿。这会儿苏楠露出狠劲儿来了，这些人顿时意识到，这个女人也不是好惹的。
“行吧，这事儿咱先定了。”
带头的人就先决定了，见其他人有意见，就示意他们先比吭声。
这事儿定下来，也不能让苏楠他们走，得先把货给送一批来。要不然人走了，到哪里去拿货？
苏楠道，“做生意的真要是像你们这样，那没法做。签协议啊的，这东西有法律效益的。可比你们斗狠有用。”
带头的光头见苏楠是个懂行的，也不敢小看了这个女人了。之前还以为这人是另外一个人的媳妇儿，跟着来做生意的。现在看来，这个女人倒是更懂行的样子，“今天既然是个误会，那大家正好吃顿饭和解。顺道谈谈后面是怎么个合作法。”
苏楠看了眼孙武刚，见孙武刚黑着脸点头了，这才同意了。
于是等女工请来了姗姗来迟的市场管理员的时候，双方已经准备去公社饭店吃饭了。见此，管理员也是松了口气。
毕竟是本地人和外乡人闹起来了，总不能真的把本地人怎么样吧，回头外乡人走了，他们这些管理员可得罪人了。
饭桌上，大伙儿这才算认识了。这几人都是镇上开服装店的，有关系好的，也有关系不好的。带头的光头叫刘亮，在镇上服装店开最大，其他人都是学他的。
他拿货也是去城里，但是具体在哪里，也没说。人家有自己的渠道。
但是拿货的成本肯定是比苏楠他们要高的。
他们也明里暗里的想打听苏楠他们拿货的渠道。
苏楠笑道，“大家都有自己的门路，我们也不好给我们这边的人惹麻烦。这可不能说。反正给你们拿的东西肯定是按低价给的。”
见苏楠油盐不进的，刘亮他们也只好放下了心思。又给一直黑着脸的孙武刚进酒。说几句体面话。
孙武刚黑着的脸总算是不那么黑了。“既然是合作，那咱自然是好说。我可是第一次受这个气，真要是动手了，我可不怕的。”
刘亮有些气，但是要靠着人家赚钱呢，笑着道，“孙哥说哪里话，这不是一场误会吗？我们也只是吓唬你们，让你们走人的。咋可能真的动手呢？现在公社管的严格呢，的不让打架的。”
苏楠道，“打架也确实不好，和气生财，大家有钱一起赚。这样，有什么条款，都写进协议里面。免得后续问题多。”
这方面苏楠还真是有经验，很快就手写了几份协议。
在饭桌上，就商量好了拿货量和拿货价。
这些人卖出去一件，就能赚五毛。
不过协议也规定了，不赊账。
这个要求是硬性的，说白了，大家认识的时候也不是很美好。信任也没多少，不存在赊账这种事儿。
要是担心卖不出去亏本，也可以不同意。
刘亮几人也考虑了一下，准备先弄点试试水。
最后，几人还客气的把苏楠他们送上车。
孙武刚坐在车上，回想刚刚的事儿就觉得好笑，“张安当初直接砸了你的店，真是他的损失。要是找你合作，现在坐着收钱。”
苏楠道，“所以注定了我不会和他那种人合作。只要肯商量，凡事好说。一言不合就直接上手，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孙武刚笑道，“做生意比我之前想的要复杂多了。离开那一亩三分地，还真要有点手段。”
之前他就在纺织厂打转，靠他姐夫帮忙。还觉得自己有点做生意的底子，是那块料。
出来遇着事儿了，发现一个小公社的几个混混，可能就让自己生意没法做。
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苏楠叹气，“谁说不是呢？
今天要不是孙武刚也在，这些人只怕会更不客气，也不会像后面那么顺利。
苏楠也意识到，作为一个女人，在创业这条路上真的不容易。
服装找到了临时的代理商了，苏楠和孙武刚自然不用再去吹西北风了，只需要监督生产。这事儿就是苏楠来负责。
孙武刚则负责送货收钱。
这些地头蛇常年在乡镇混，自然比苏楠他们更了解当地的行情，也知道怎么样才能不让别的地方的地头蛇闹腾。自有一套销售模式。
孙武刚送了两次货，回来就和苏楠说，这些人还有人竟然拿各个大队去卖。
他感慨道，“我倒是小看他们了，以为就是一群不劳而获，专门斗狠的。没想到头脑倒是灵活，还挺能吃苦。”
苏楠道，“你说的是专业二混子，无业游民。这种有自己生意的，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对了，他们和另外一些人现在啥情况？”
她说的就是之前规定的，不给那天做得有些过分的人供货的事儿。
之前刘亮轻易答应，别人也没意见，苏楠就猜测他们可能私底下说会给那些人一些货卖。只是当时她当不知道罢了。
但是关系到利益的事儿，自家亲人都会计较，更何况是这些人关系本来就不牢靠。好卖的货，自己巴不得多卖一些，哪里还舍得给别人？
孙武刚送货这两次也感觉到了他们内部是有些矛盾了。
刘亮请他吃饭，两次带的都是不同的人。
但是这些就不用苏楠和孙武刚操心了。就得让那些人长教训，以后自己收敛点。
苏楠知道这些衣服在乡镇好卖，也不光给这些人挣钱，还立马老家打了电话。
接电的是苏老太，苏柏也跟上了。有些没办法面对自己的妹子。偏偏苏楠还偏就点名要和他说话。
苏楠兴奋道，“哥，我这边有个生意，我寻思着你在老家这些天倒是可以赚一笔。我这边已经找人试点了，好赚。”
听到自己妹子心里还惦记着给自己赚钱，苏柏心里更觉得对不起了，“楠楠，哥对不起你。”
苏楠道，“啥事啊？”
苏柏想说，但是不想影响妹子的好心情，又不想瞒着自己妹子。所以左右为难。
苏楠猜测了一下，问道，“是不是我那事儿被村里人知道了？”她其实上次和奶奶说话之后就猜到了。只是不想让家里人不高兴，所以就没主动提。
“没事的哥，我真的不在乎这些。我要是在乎，就不会离了。知道了也好，免得像做贼心虚一样的。”
“是你嫂子说出去的。”苏柏道。
苏楠道，“谁说的也不重要，你们不要为了我的事情不开心。我现在在外面赚钱，每天过得可好了。你们反而还要因为我这些事情不开心，那多划不来？”
苏柏嗯了一声，心里很不是滋味。
苏楠继续道，“还是提那个生意的事儿，我给你们寄回来。你们记得去车站拿货。怎么销售的，我也写了详细的计划，放在包裹里面了。一定要趁着现在，赶紧出手，别拖着。”
苏柏连连答应。挂电话之后，心里也还是不好受。
苏老太道，“行了，我孙女不是小气的人，你别总是盯着这一件事儿。她交给你的事儿，你赶紧办。别拖拖拉拉的。都不像我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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