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吹梦回到破庙后, 自觉又回归了平静的生活。每天只需要听听鸟叫,教教书,逗逗孩子, 兴致来了就采几朵毒蘑菇吃。
至于章姥姥,她把人皮烧了, 顺便把画皮死后留下的骨灰带了回来, 送到了马金花手上。马金花也很上道。把那骨灰放进了酒中,在祭拜那一家五口的时候用了上去。
对于这件事林吹梦表示:……骨灰泡酒,越喝越有。
而这次隔了好几天, 林吹梦才再次梦到了那个残破的大殿。倒伏在地的巨大龙躯依然坑坑洼洼,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似乎永远无法褪去的血腥气。巨大的龙头之上,本来威严的金色龙目蒙上一层死气。
路过的林吹梦脚步一顿, 多看了那龙头一眼,她觉得小白龙和这条白色巨龙的有些像,或许是有亲戚关系, 但犹记得上次她在梦中问小白龙的时候, 白云州对这龙的态度那般……冷漠讥讽。
看着熟悉的人影, 白龙抬眸。
“你又出现了。”
“是啊, 我又来了。”
林吹梦几步走到锁龙柱边。
白云州沉默了一下。缓缓道。
“你好几日没来了。”
好几日?
梦中的龙会察觉到现实时间的流逝吗?还是这其实是她自己的想法,由梦中龙说了出来?
林吹梦迟疑了一下,说实话, 这个梦实在持续的有够久了, 也似乎太真实了。
“抱歉, 最近遇到了点事。”
林吹梦坐在锁龙柱边的地面上, 像是以往那样向着小白龙述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那个画皮实在太坏了, 把那一家五口都杀了, 还挖去了心肝。连不满周岁的婴孩都不放过……”
“……可怜那些小蜜蜂, 好好的又没招惹谁,结果胡蜂要去吃他们,那个画皮也要去杀他们,真是蛮不讲理……说是什么以魂魄融入了蜂巢,从此蜂巢不灭他们不死。但都是鬼蜂了,算起来还不是死了一回儿嘛,就这样还说要继续给我酿蜜呢,真是可怜又可爱。”
“后来章姥姥找到了我……她答对了我的问题,我就帮她下山去抓那画皮了。”
林吹梦自顾自的说着,却冷不丁被白云州打断。
“白色的龙鳞?”
“是啊。”
林吹梦点点头。
“好像是一个组织,都有那种龙鳞。厉害的有数字,不厉害的就是光秃秃的一块龙鳞。对了,我之前杀了那胡玄之的儿子胡剑的时候,就捡到了一块鳞片。”
当时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鳞片,但现在想来就是龙鳞了。
她下意识的就摸向衣袖的暗袋,但随后就意识到,这是梦,梦里的她也有龙鳞吗?而事实上还真的有。看着自己摸出的那拳头大的玉白鳞片。林吹梦有些不解,虽然她不是没做过清醒梦,但是梦能这么面面俱到吗?这个梦有时候真实的……就仿佛真的是现实一样。
林吹梦把这些疑惑压在心底,站起身把手中的鳞片递给白云州:“你看,这就是和那画皮差不多的龙鳞,是不是还挺漂亮的。像是玉一样。”
从龙身上活剥下来的龙鳞,自然漂亮了。
白云州眼中闪过一丝猩红。他缓缓凑向林吹梦伸过来的手。龙头侧脸微凉的鳞片滑过女子的指尖。声音压得很低。
“确实漂亮,你很喜欢吗?”
“之前还是很喜欢的。”
毕竟像是玉一样,要不然她也不会捡。
“不过看到你以后就觉得一般了,还是你身上的龙鳞比较漂亮。”
林吹梦说话间,另一只手已经伸了过去,轻轻抚摸过对方脊背如玉一般莹润的白鳞。丝毫不介意触碰到石盆中浑浊的水。
温热的手心拂过背部的感觉让白云州身子一僵,眼中的猩红褪去,赶紧狼狈的扭动身子躲开。
“说话就说话,乱摸什么?行为举止怎可这般……放荡!”
“只是摸一下就算放荡吗?”
林吹梦眨眨眼。很坦荡的又凑近了半步。
“那这样,我让你摸回来如何?”
白云州感受到对方近在咫尺的吐息,他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幻觉,只是下意识的偏过头冷声道。
“不如何。你退后一点。”
林吹梦微微挑眉,抬手又快速摸了一把白云州的鳞片,这才慢悠悠的坐回了地面。
再次被占便宜的白云州:……这一定不是他的幻觉,他才不会幻想这样一个举止放荡的女人成天觊觎他的身体,他才没有那么饥渴!
白云州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心情,这才再次发问。
“后来你可抓到了那画皮?”
林吹梦疑惑的看了眼白云州,这还是对方第一次主动问后续。
“自然是抓到了,不过这件事可不只是抓到画皮就结束了,后面的事可复杂了。”
林吹梦以一种唏嘘的姿态说了一遍张元和张家人的事情,很积极的和小伙伴分享自己前不久才吃到的新鲜大瓜。然而小伙伴却很显然对人间的家长里短并不感兴趣。只一个劲的问那画皮的情况。
林吹梦无趣的撇嘴,漫不经心的回答。
“那画皮的神魂上被下了禁制,其实也没问出多少东西来。特别是章姥姥的仇人在哪,她是半点不知道。”
“她只是说自己是极乐岛的人,龙鳞是出入极乐岛的标识,而二十一是她在岛上的实力排行。”
“哦,对了,她还宣传了一下那什么极乐丹。说是一颗道行倍增,两颗长生不老,三颗白日飞升。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极乐丹?”白云州的声音透着无尽的冷意。
“好一个能让人长生不老、白日飞升的极乐丹!”
“是吧,你也觉得她吹得很可笑对吧?”
林吹梦还以为小伙伴和自己一样看穿了画皮在吹牛,轻蔑的哼笑。
“以为取了一个极乐丹这样的名头,卖假药的时候就能可劲吹了?吹得也太不切实际了,这跟江湖上卖金枪不倒丸,吹嘘能让人一夜十七次有什么区别?怕是吃了之后白日飞升是不成了,倒是可能直接驾鹤西去!”
这话一出,白云州五脏六腑之中涌动的怒火都戛然而止,龙须一抖竟是轻笑出声。
“说的没错,不过是被吹嘘过头的假药,哪里可能让人白日飞升。简直痴心妄想。”
他话音刚落,神色就怔愣了一下。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以那么轻松的口吻说出了这种话来。一千年来那不断黏腻浓稠、不断翻涌的怨恨似乎在刚刚终于停滞了片刻。
才不过一个月,她对他的影响竟然有这么大了吗?
白云州神色怔愣,沉默下来,林吹梦不知道白云州心中的情绪翻涌,还在自顾自的说着后续发生的事,只是说了一会儿,她才察觉到白云州许久没反应了。
“喜欢?”
玉白的龙鳞被再次递到了怔愣的白云州眼前,他这才回过神来,疑惑的抬头,就见林吹梦大方的表示。
“送你了。”
白云州抬眸不解:“送我?为什么?”
林吹梦理所当然道:“不是喜欢吗?都盯着看那么久了。”
白云州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发愣的时候,视线一直盯着对方手中的龙鳞,所以让对方误会了。他下意识的想要解释,但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缓缓抬爪,接过了对方手中的龙鳞。
和他爪子一样大的龙鳞沉甸甸的,里面的力量虽然损耗了不少,却依然不会让其主人认错它的本质。龙鳞是真的。
“多谢,这枚龙鳞对我很重要。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
嘴上说着感谢的话,但白龙面色紧绷起来,仿佛回到了最初,透着一丝生人勿进的冷漠。
林吹梦有些疑惑的看着这条难懂的小白龙,她给的是龙鳞,不是毒药吧?
“你怎么又不开心了?大姨夫来了?”
“我没有不开心。”
白云州听不懂后面的话,话音顿了顿又道。
“你可以提要求了,只要我能做到,决不食言。”
好歹也算和谐相处了一个月,白云州这话实在有些疏远。但林吹梦却反而眼睛一亮。
“当真?”
察觉到对方视线的落点,白云州身形一顿,龙尾无措的摇摆了两下,但最后他还是道了一句。
“……当真。”
林吹梦的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片刻后,小白龙修长的身躯浑身都透着淡淡粉意,本来白玉一般的龙角此刻更是多了一抹薄红。
而始作俑者却大大咧咧的站在一旁,故意深深嗅了一下被水湿润的指尖。然后给出一个大大的评价。
“真香!”
那回味无穷的模样就差一根烟了。
当然,白云州神魂泡在黄泉水千年之久,哪里有什么多余的气味,不过是淡淡的水汽罢了。林吹梦只是单纯的在逗龙。
白云州也知道这点,他心里对这个女人的恶劣又多了一层了解。敏感的龙角上酥酥的麻痒之感还没有褪去,他本来还在努力克制,看见对方嗅闻指尖的动作顿时呼吸一窒。他赶紧冷脸扭头不敢再看。
“喂喂?”
林吹梦见他不说话,顿时笑了。
“又生闷气了?你怎么那么爱生气?明明是你自己说了随我提要求的吧?而且我也没难为你,确实是你做得到的事啊。”
“所以说啊,世间险恶,你还小,你把握不住,我这也是给你上了一课,有些事不要随便许诺。”
“你看看,我本来也没要求你什么,你老实收了那龙鳞不就成了吗?非要跟我说这些,这下可好,失身了吧?”
什么叫世间险恶,险恶的只有你吧,一个女人家,明知道他是条公龙竟然还对他……对他……轻浮!
白云州想要开口让她闭嘴,但想到到底是自己让对方提的要求,又实在没立场开口,最后只能恼羞成怒,一头沉入黄泉水中,半点鳞片都没冒出来。
眼看小白龙不复刚刚的冷脸,羞得躲水里去了,林吹梦嘿嘿一笑。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已经没时间了。
“天亮了,我该走了。”
林吹梦对着石盆告别。
“下次再来找你玩啊。”
话音刚落,刚刚站在那的人影已经消失。残破的大殿再次恢复死寂。过了一会儿,白云州再次从黄泉水中抬头。他已经冷静下来。只有龙角还残余一抹薄红。
他抬爪看了看自己卖身换来的龙鳞,片刻后深深一吸,龙鳞中残存的本属于他的力量顿时被吸出,玉白的龙鳞瞬间变得和巨龙尸骸边散落的鳞片一样,苍白粗糙、毫无光泽。随后在龙爪中化作粉末。
力量的波动第一时间引起了锁龙柱的警觉,数条玄铁锁链立刻朝着白云州卷去,它们牢牢的困住白龙细小的身躯,沉重的力道仿佛随时都能把他压垮,但随着白云州周身黑红色的气息闪过。不断通过锁链侵入底下的锁龙柱。
两个时辰后,本来气势汹汹的玄铁锁链乖顺起来,缓缓退回了锁龙柱。
白云州趴回了石盆,金色的竖瞳看了眼大殿中巨龙的尸骸。虽然这龙鳞所藏的力量不足他全盛期的千万分之一,但是对于此刻只差临门一脚的他来说,却成了挣脱这锁龙柱的钥匙
锁龙柱是这锁龙阵的核心,掌控了它,一切都简单起来了。白云州看向大殿那密密麻麻的符文,心里知道,最初一个月,他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但这同样也说明了一件事,龙鳞是真的,给他龙鳞的她,八成也不是幻觉。她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接近他?她给他那片龙鳞是否是意外,还是另有目的?
白龙的龙目闪过一丝复杂。但思绪很快又飘远了。
她活下次再来找他玩,下次又是什么时候,明天,后天,还是大后天……
察觉到自己心中升腾的念头,白龙身形一僵,随后黑着脸一尾巴拍在石盆上。
他到底在想什么,对方来不来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在期待什么?怎么搞的好像等待人间等待宠幸的嫔妃侍妾一般!
*
【系统,我跟你说,这次那小白龙特别好玩。】
林吹梦一醒来,照常想要和系统分享自己在梦中的趣事,但是她才刚刚从竹床起身,动作就微微一顿。手往自己的袖口处摸去。
系统没多注意这个动作,也如往常一样捧场道。
【是吗?你又梦到什么了?】
【哦,就是梦到那小白龙说让我随便提要求,说只要他能做到的事,他就尽量完成。我一听这话,这小白龙显然是不知道世间险恶,社会毒打啊,这不得给他上一课?于是我就嘿嘿嘿……】
林吹梦故作自然的收回手,得意的把自己在梦中如何给小白龙来了个十八摸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小白龙还挺纯情,被我摸了之后羞得都躲在水里不出来了。】
系统光是听这话都够脑补那白龙的窘迫了。不由说了句公道话。
【好歹是条公龙,你竟然把人全身都……咳咳,不娶何撩,你还是做个人吧。】
林吹梦眼眸微动。【有什么关系,反正是梦中龙嘛。只是一个梦而已,那条龙总不能从梦里跑到我面前来吧,你说对不对?】
系统赶紧附和。【呃……这倒是没错。反正只是一个梦。】
林吹梦对此很赞同,随后话锋一转。
【对了,昨晚上附近没什么特殊事情发生吧?】
自从那天晚上听到尖叫声后,林吹梦睡醒后想起来就会问系统一声。系统也没觉得奇怪,拍着胸脯保证。
【没事,没事,我都帮你看着呢。若是有事我肯定叫醒你。】
【好兄弟,那就靠你了。】
林吹梦笑着和系统又聊了几句,随后才走到溪边准备洗漱。但心里却远不如面上那般阳光明媚。
系统说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但是她袖中暗袋的龙鳞不见了。
林吹梦想到昨晚梦中送出去的龙鳞,那……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可如果不是梦,她现在又是什么情况?灵魂出窍吗?这种事在聊斋小故事中倒是很寻常,但是系统不是说它是和她灵魂绑定的吗?如果她的灵魂半夜跑出去花样蹦迪。那么系统不可能不知道才对。
林吹梦凝眸看着溪边自己的倒影,现在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种可能她真的只是做了一个梦,龙鳞是被她不小心弄丢了,她潜意识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做了一个类似预知梦的东西。
这在满是玄学的聊斋也说得通,毕竟就连她上辈子的世界也是有人提到过预知梦这种东西的。
林吹梦自己也希望是第一种可能,因为如果是第二种,那就说明系统对她说了假话。
或许它并不是绑定了她的灵魂,所以没有监测到她的异样,也或许……它知道她的异样,却刻意引导她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
正是那一家五口的头七,小水村家家户户都挂着白布白幡,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村子出什么大事了。但其实不过是因为马金花的一句‘都是几十年的情谊,再者,他家住在山脚,妖魔才先吃的他家,说起来,也是替我们挡了灾。现在他们一家子全没了,我们若是不管岂非无情无义。’
于是村民们自发组织起来,在下葬那天披麻戴孝、起棺哭灵。
深山之中,三个人正站在山崖上远远的看着山下村子挂着的白幡。为首的一人正是老鼋。他驻个拐杖扭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如何?”
长得贼眉鼠眼的黑瘦男人手捧一只肥胖的大灰耗子,细细听那耗子叽叽了几声,随后才抬头笑嘻嘻道。
“打听过了。那一家五口都是被挖心而死。是陈画的风格,她肯定来过这。”
此人名为舒长尾,乃是一只耗子成精。有一千两百年的道行。老鼋会带上他就是因为他的这手本领。毕竟还有什么比耗子更能探听秘密的呢?
老鼋又侧头看向身后的女子。
“胡三姐,你怎么看?”
“挖心肝确实是陈画的风格,但是灭门却不是。”
长相妩媚的胡三姐道行不高,才六百年,但她一手媚术用的极为出色,便是千年大妖一不小心也会着道。所以在极乐岛也有些地位。
因为喜欢吸人精气,所以她和喜欢勾搭书生的画皮关系不错。常常交流吃人心得。这次也正是因为这点交情,所以才出来看看,到底是谁杀了陈画。
她很笃定道。
“陈画平日很是挑嘴,最喜欢的还是那些有文气的书生的心肝,素日是碰也不碰那些泥腿子的,她会做出这种事来如果不是突然得了失心疯,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她受了伤,非常严重的伤,逼得她不得不立刻找人心进补。”
老鼋思索了片刻。
“先去胡玄之身亡之地看看。”
他们来了之后,第一时间就找去了那群胡蜂的蜂巢,从那些仅剩的老弱病残胡蜂的口中,他们终于知道了杀死胡玄之的妖是谁。只可惜胡玄之死后,那群胡蜂就封闭了蜂巢,所以并不清楚陈画是谁,更不知道谁杀死了陈画。
胡三姐和舒长尾没有异议,两人跟着老鼋往深山之中走。他们的速度很快,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就来到了地方。原本破烂的蜂巢经过勤劳的鬼蜂们的修补,比起原来还更大了几分。
所以三人一抬头就能看见那林中古树上巨大的蜂巢。
第一眼看的时候,最为敏感的舒长尾就不由皱眉嘀咕了一句。
“那蜂巢怎么是黑色的?”
“难道是把蜂巢炼成了法器?”
胡三姐疑惑了一瞬,随后就道。
“总之先过去看看。”
舒长尾却拉住了她。“不对劲。”
敏锐的耗子精往左右看了看。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片林子太过安静了。”
虽然这里也是阳光明媚,草木郁郁葱葱、野花遍野。乍一看和别处没什么区别,但仔细竖耳一听就会发现,这里有些过于安静了。
一眼扫去没有半点动物活动的迹象,而耳边更是连虫鸣鸟叫都没有,明明刚刚在别处,这些小碎嘴子还叽叽喳喳的厉害。
而且明明是蜂巢附近,大白天的,这周围半点蜜蜂的影子都没有,不对,还是有的,仔细看,地上那枯枝败叶之间,隐隐约约竟是黄黑色蜜蜂的尸身,大概是存在时间太久,却没虫子去吃,以至于在阳光下都成干尸了。
在这样诡异的情形映衬下,远处的那个黑漆漆的蜂巢似乎也变了样子,它死寂的就仿佛一个挂在那的坟墓。
舒长尾咽了咽口水,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说给了同伴们听。本意是想让他们提高警惕。但是胡三姐听了他的话却嗤笑道。
“得了吧,这算什么不对劲。不就是一些虫子尸体吗?这你都怕?怪不得都说胆小如鼠呢。”
舒长尾瞪眼。
“我是说真的!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我也是说真的。”
胡三姐甩开舒长尾的手。
“你害怕就站在那吧,我倒要看看一群最高不过百多年道行的小蜜蜂能把我怎么样。”
老鼋也觉得舒长尾想太多了,他们加在一起道行都超过三千年了,一群小蜜蜂对他们来说和抬脚就能踩死的蚂蚁有什么区别。
舒长尾眼看着他们走远了的声音,踌躇了一下,抬脚准备跟上去,结果才走几步,他忽然双眼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远处。
黑漆漆的蜂巢的一边好似血肉一般蠕动,一只眼睛忽然出现,灵活的转动了一圈后,迅速盯上了离蜂巢最近的胡三姐的头顶。
随后又是一只,再有一只,仿佛满天星一般的眼睛密密麻麻的出现在了蜂巢的侧面,它们的眼睛和常人几乎没什么区别,视力绝佳的舒长尾甚至可以看见它们眼睑的血丝!
这些狡猾的眼睛躲在蜂巢的侧后面,走近的胡三姐和老鼋只能看见正面,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些眼睛!
想象一下,当你无知无觉的走向一个蜂巢,而在你看不见的侧后方,无数血肉眼睛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挤在那,正在暗中窥视你。
舒长尾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他却本能的觉得恶心。忽然,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些挤在一起的眼珠猛地转动,齐齐盯上了他。
舒长尾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别过去!都停下。有眼睛……”
他惊慌的叫住老鼋和胡三姐,指着远处的蜂巢急切道。
“那蜂巢上长了眼睛!”
眼睛?
胡三姐和老鼋停下脚步,疑惑的朝着蜂巢上看看。
“什么眼睛?”
老鼠胆的舒长尾侧过头不敢和那些眼珠子对视,只是手指着道。“在那边,侧面,密密麻麻的满是人眼珠子!它们在偷看我们!”
这话可真够让人头皮发麻了,胡三姐和老鼋皱起眉头,往边上走了两步,朝着蜂巢侧面看去。但他们看过去的时候,除了黑漆漆的蜂巢壁外,并未有什么异常。
“哪来的什么眼珠子?说的怪渗人的,是你看错了吧?”
“怎么会没有?”
舒长尾扭过头往前走了几步,发现那些眼珠子真的不见了之后,他惊愕的愣在原地。
老鼋用神识扫过,确定没有问题道。
“蜂巢上怎么会长眼睛,你应当是看错了。”
胡三姐向来看不起这样懦弱的家伙。
“这家伙自从进了这林子就神神叨叨的。好歹也是千年的大妖,怎么还这么老鼠胆。”
随后两人上手检查起了蜂巢。他们本想去蜂巢内部探一探,但是老鼋用神识一扫后才发现。这蜂巢似乎真的如舒长尾之前说的,已经是一座坟墓了。
“感觉不到里面有活物。毫无生机,这蜂巢里面的蜜蜂怕是已经全部死了。”
胡三姐当即有了推论。
“应该是陈画先来了这,杀光了这些蜜蜂,后来不知怎么遇上了强敌,被打得受了重伤,跑到山下吃了人心进补,既然是重伤,只吃那一家子的心肯定是不够的,想来她是在挖心的时候又被强敌追上,最后惨遭了毒手。”
老鼋觉得有理。点了点头。
“八成是这样。”
老鼋:“这里应该是没线索了。走吧。舒长尾,你再问问附近的耗子,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
舒长尾:“是。”
难道真的是他看错了?
舒长尾跟着老鼋身后抬脚,离开之前忍不住回头再次看了那蜂巢一眼。
结果就见远处的蜂巢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它的表面不断蠕动,数不清的眼睛仿佛脓包一般疙疙瘩瘩的冒出来。瞬间挤满了蜂巢的全部表面!那一刻,任谁来也不会知道它之前只是一个蜂巢,此刻的它仿佛某个长满了眼珠的怪物。正用自己数不清的眼睛死死盯着离开的三人。
想到就在刚刚,他无知无觉间被背对着那蜂巢走路的时候,那些眼珠子就这么死死盯着他的后背,舒长尾呼吸一窒,老鼠尾巴瞬间从裤腿伸出,差点被吓得变回了原形。
他想要说话提醒同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整个人仿佛傻了一般,呆愣愣的和那些眼珠子对视着。
忽然,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他空白而晕眩的大脑。
“你怎么不走?快点,我们还赶时间呢。”
这话一出,舒长尾瞬间回过神来,他赶紧想要提醒同伴,结果再看那蜂巢的时候,他又是一愣,只见那黑色的蜂巢干干净净,死寂的挂在那古树上,哪里有什么蠕动的眼珠子。
这个胆小的耗子精嘴唇哆嗦了一下,随后才开口。
“就……就来。”
他闭上嘴,转过身急匆匆的跟上了老鼋和胡三姐。头埋得低低的,曾经救过他无数次的灵感提醒他,别去看,别去想。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而就在他浑浑噩噩跟随的时候,胡三姐忽然一把把他拉到了附近的树后。舒长尾一愣,抬眸才发现老鼋也躲了起来。
他们藏身在林间,远远的看见一个拿着讨饭棍的老乞丐一身臭气的行走在远处山野小道上。一直到对方走远了。三妖才缓缓走了出来。
老鼋眯了眯眼睛。
“玄阳子?”
昔日的崂山派大弟子,在二十年前不知因为什么事被赶出了崂山派,不知所踪,否则现在崂山派的掌门还不知道是谁呢。
胡三姐面色凝重:“想不到他竟然藏身在太原,难道是他杀了陈画?”
老鼋皱了皱眉。“都小心点,咱们跟上去看看。”
三妖远远的跟在后面,他们很是谨慎,宁愿抱着跟丢的危险,也绝不往前靠近一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谨慎,老乞丐这才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小尾巴。
很快,他们就跟着老乞丐来到了另一处山头。林中,一个老婆子正在林中打坐。察觉到老乞丐的到来后。她没有半分意外。
“你来了。”
因为离得远,三妖使劲竖起耳朵也只能听个只言片语。
“……画皮……你杀的……”
“不……是我家姑娘……她……”
“……正邪不两立……”
“……姑娘……是正道……”
老鼋听到这,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果然是正道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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