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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
南城虽还是满目疮痍,但至少妙手门内很快便恢复了往常的秩序。只是现在情况特殊,门内人多口杂,除了弟子之外什么人都有,特别是此前重启入门考核那一次,进来了不少没有家人陪同的孩童,云闲走一趟路,至少四波人拉着她告状
“姐姐他揪我头发”
“明明是你先踢我肚子的”
“我的针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肯定是你拿走的”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云闲向来只有烦别人的份,现在被烦的恨不得飞天遁地。其实这群孩子也未必和云闲多亲近,他们是逮个大人就告状,云闲没心思主持这小法庭,道“要不你们打一架吧。”
反正现在在妙手门,打赢打输都是一针的事。
太平缩在她灵府中,还在回味那三日之前的勇猛一战“说时迟那时快,我神威大发,朝蚩尤飞掠而去。我保证,我离它的脖子只有半寸距离”
山坡上的金丝银草被日浇夜浇,终于被浇蔫了,怎么制止都没有,林夕震怒,连夜围起了一道小小的围墙。
现在伤员众多,不好动弹,至少也要再等个十日才可以把人都放出去,只是伤情这么重,也不知道这群人到底哪来的精力。
“云闲姐姐”黎愿匆匆跑过来,中途没注意到新起的围栏,一下子重重摔得四脚朝天,云闲心头一紧,担心她要哭,但黎愿就跟没事儿人似的,爬起来拍拍屁股,又兴冲冲继续奔过来“师尊请你去主殿一叙”
云闲把还在嘀嘀咕咕的太平背到背后,牵住黎愿的手,道“走吧。”
大战过后,整个妙手门就找不出来几个没受伤的人,黎建业直面蚩尤,顶了至少两掌,虽然受伤沉重,但足以看出她的修为之深厚了。
别人可以松懈,她不能松懈,云闲走到主殿之时,发现她正扶着额垂头认真看什么地图,胸口的绷带还没拆,上头被侵染得血迹斑斑,云闲肃然起敬“掌门,你要不休息两天吧”
“无碍。”黎建业对她摆了摆手,温声道“我若是休息,这宗门便转不了了。”
此话放在别人口中,多少有点太过自大,但从她口中说出来,只会令人信服。
桌上放着空碗,碗底还铺着一层薄药,云闲还未说话,就听到黎祖奶奶气哄哄的声音“黎大啊不是让你去休息吗我就说了,你胸口痛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平时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说了不听你看这药也没喝完,你留这一点是打算给我喝”
这话实在太耳熟了,云闲总觉得在哪儿听到过。
“”黎建业无奈道“祖奶奶,我现在有事要跟云小友说。”
黎祖奶奶“有什么事不行,你必须休息。”
最后还是黎愿把啰嗦的小老太太拉走,云闲落座,黎霸图轻咳几下,问“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恕我直言。”云闲到现在还没搞明白即墨姝留下的讯息到底是什么意思,实在是有些伤脑筋,“我还没想好。”
“无事,正好休息。”黎建业的口吻不像是对小辈,更像是对年纪相仿的朋友,“既然还未想好,那就在南城多留些时日吧。”
云闲来这儿,玩没玩几天,一直东奔西跑,再加上宿迟伤势太重,短时间内也不能马上动身离开。
当初在决战之前,黎建业便发觉了一丝异样。蚩尤如此看重妙手门,还有一个原因有可能是因为医神传下的重针,再如此推断下去,普通兵器极有可能伤不了它分毫,能伤到它的,便是当年几大神传下来的兵器。
医神是重针,剑神便是罢了,云闲之前还以为此事会让掌门有所诧异,没料到黎建业的接受能力恐怖如斯,方法更恐怖如斯
“把宿迟切成若干小块交于对方麾下,是不是可以起到偷袭作用”
要不是云闲解释的快,可以用剑符,不然看掌门认真的脸色,大师兄真有可能在此地香消玉殒。不过连续灌注这么多剑符的确是累垮他了,到现在还没恢复。
“还有一事。”云闲临走之前,终于忍不住好奇“剑神的雕像,分明剑阁都没有,至少我长这么大并未见过。为什么会在南城出现”
黎建业温和解释道“在东界没有很正常,因为剑神不喜欢陌生人拜她的像,更不喜人跪她,可能是觉得成日那么多祈愿烦着她了吧。自然,我只是推测至于为什么南城有,因为剑医两者是好友,南界人不知,要拜医神就跟着一起拜了。”
“哦有这事”云闲诧异道“剑神还有好友的”
听之前那么说,她还以为谁都受不了剑神那招猫逗狗的性子呢。
“怎么没有”黎建业温和道“你不是也有很多吗”
云闲“”
好像被骂了,不确定,再听听。
云闲回去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本古老的译本,是黎建业从书库中千辛万苦找出来的,那书皮都快破成什么样了,名字却还清晰
上古时代之爱恨情仇。
“我观你日后去向,可能会需要它。”黎建业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内中有人物关系简析,千万不要记错了。”
云闲把这话本拿回去,翻到剑神那页,当即无语凝噎。
好友那一栏除了“医神”之外,空荡荡一片,其下朱红的“仇人”倒是满满当当,一页纸都快写不下,第一个便是刀圣。
“”
既然事情已尘埃落定,云闲抱着剑,跟众人一块儿出去南城闲闲溜达了几圈。
祁执业被明光大师抓了壮丁,又要做法事又要敲木鱼的,暂时没能来。
季节已过,南城的春桃花都已经谢的差不多了,这几日还下了不少场雨,地上满是零落成泥的花瓣。妙手门人醒目的青绿色制服在街上游荡,正在忙着帮忙重建房屋。
风烨看着其乐融融的景象,不由感叹道“不愧是南界第一大宗,胸怀就是广阔,历经沧桑依旧情怀未改。”
门人刚建完,就从怀中掏出个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阵,抬头“一共三千六百七十二灵石。现付还是借条”
那人惊道“什么你抢钱啊”
风烨“”
其实也没说错。
“你观薛兄那个性子,就知道胸怀必不可能广阔啊。”云闲老神在在道“不过,你们最近谁看见薛兄了”
众人都摇头。
“原来大家都是,我还以为只有我见不到。”乔灵珊纳闷道,“奇了怪了,妙手门就那么大,怎么可能找不到”
要么就是远远的看到人影,再走近点便突然不见了,要么便是成日敲门都不在,不知去了哪里,就连黎霸图要找都找不着他,更何况其余人。
再忙也不会忙成这样啊。
风烨弱弱道“我有个想法,不知该不该说。”
怎么老喜欢这个句式,云闲道“你说就是了。”
“薛道友是不是在躲我们”风烨默默道“你想啊,那个时候,青禾没哭,他哭了,还在所有人面前以薛道友的性子,回想起来肯定恨不得撞墙吧。”
众人皆沉默了一下,因为她们发觉风烨说的可能是正解。
其实哭不哭的没有什么所谓,要知道薛灵秀本来就是感性的性子,之前在笑面佛陀事件时也掉眼泪了,只不过众人都顾忌到他的偶像包袱,所以一直都装作没有看见可这次,是真的不能装作看不见啊不止她们,整个南城的人都看见了
“罢了,无碍。”云闲善解人意道“他应该还要别扭几天,我们就不要无事去触霉头了,怪不好的。”
乔灵珊总觉得她说这话很没有说服力。
当初剑神鼎力相助,云闲总要再回去还愿,一帮人顺着荒郊野岭再度找到原先的石洞,但要进去时,其他人却被挡在了外面。
云闲示意二人在外等候,弯腰走了进去,石台之上,那座粗劣的石像还静静立在那里。她这次有备而来,掏出三柱线香点上,潜心思索,没过多久,石像便缓缓闪烁了起来。
线香弯弯绕绕,似乎在问她“有事”,云闲没跪,站着,突发奇想道“所以,飞升的真相就是,和天道做队友”
毕竟自古到今飞升的唯一一个便是剑神了。
线香一直,意表“没错”。
“真好。”云闲感叹道“飞个升,现在都有编制了。”
“我此次来,是为了求问一件事。”云闲厚着脸皮把即墨姝留下的讯息摊在桌上,道“能看得出来,她现在在哪里么”
石桌上半晌没动静。
云闲絮絮叨叨,甚至还坐下了“别这样嘛。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不过,我觉得下次还是要写的浅显一点为好,你要知道,剑阁又不教文化课,只差一点我就要理解错你意思了。”
天道“”
“不过你那个纯情魔女火辣辣真写的不错,就按照那个风格写就好。”云闲跟谁姐俩好似的,“圣女大人如今在北界还是东界其实我觉得蚩尤现在肯定去找仲长尧了,那便是在北界你觉得呢”
石台之上,缓缓浮现出一道字迹
“问君何不乘风起”
“问君何不乘风起”云闲摸着下巴,揣摩道“难道你说的是北界锻体门之外的罡风的确四界独特,只是现在姬融雪在那,蚩尤在那吃了瘪,不会往那走的吧我理解对了没有你说呢”
石台字迹变幻,终于直白道
“滚”
进入石洞半晌后,云闲被一道不知哪来的狂风给卷了出来,未能安全落地。
乔灵珊把她扶起来,紧张道“怎么说怎么说”
“没怎么说。”云闲面色如常地拍拍屁股,语重心长道“灵珊,我们不能总是想着不劳而获,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只有将情报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好的。还是先回转北界再说,你觉得呢”
乔灵珊哽住“”
去趟南城,回来时,江山的大园子已经建起来了。不是很华丽,但足够大,还能移动,下头装着滚轮,能直接巡回南城。
江山一屁股坐在那儿不肯下来了,想必是非常之满意。
萧芜自大殿内出来,拎着剑,见云闲一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不经意道“你怎么不去看看你大师兄”
云闲老实巴交道“看过了。大师兄说没事,让我别担心呢。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北界”
“再过两天便可以启程了。”萧芜道“此行蚩尤元气大伤,想必短时间内不会再搅风弄雨,只是即墨姝被它带走,目前下落不明。”
不得不说,蚩尤这看不起一切比它弱小生物又多疑的性子,让即墨姝成功钻了空。越不让它上阵,它便觉得越有问题。
只是那一巴掌,云闲记住了。此后必然会十倍百倍还回来。
云闲琢磨着事,抬眼道“青禾如何了”
“在南苑。你要去看看么”萧芜沉凝道“方才黎掌门还在说,她的状况有点麻烦。”
本来便是没什么修为的孩子,又被掌风刮到、又被惊吓的,现在连续发了三天的高烧,到如今还没能从榻上起来。
“嗯。”云闲思索道“走,南苑。”
众人前往南苑,终于将多日不见的薛灵秀逮了个正着。
青禾服了药,瘦瘦小小一个缩在榻上,薛灵秀正在给她换手臂上的药膏。
她毕竟是已经十二岁了,妙手门自古规矩如此,不容破坏,更是不可能为她破例,更何况手臂的伤势可怖,当医修这条路再怎么保也已经绝了。
但妙手门并不是只收医修,护卫队也正是缺人的时候,青禾天赋不错,到时伤势转好、休养生息之后,服了化元丹,便可以住在宗内了,不必再为生计发愁。
自然,这也要看她的选择。若是她仍是想回南城,想走自己的道路,黎建业不会拦她。
薛灵秀正垂眼换药,见一帮人堵在门口,神情骤然变化“”
看来风烨猜的是对的,他是真的恨不得撞墙,这才视线接触没多久,耳根就已经轰隆隆红了起来。
“薛兄。”云闲善解人意地开启了话题,道“治病呢”
薛灵秀没好气道“不然呢”
青禾高烧未退,还在昏睡,他示意众人噤声,将手仔仔细细洗了,走到院子中来。
这院子也是临时搭建起来的,他换了身衣服,金丝银线,华贵无比,让整个院子都光亮起来了。
乔灵珊看云闲神态自然,还有点不可思议,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然不贩剑,就见云闲二话不说,直勾勾盯着薛灵秀的侧脸。
薛灵秀默然将折扇打开,挡住。
挡住了这边,云闲又跑到那边,怎一个滑不溜手的泥鳅了得,薛灵秀恼羞成怒,道“你干什么”
云闲道“突然觉得薛兄很是英俊潇洒。”
薛灵秀恼道“滚滚滚”
云闲此次来,自然是有正事要说的。
不日一帮人便要随萧芜前往北界,但如今妙手门百废待兴,薛灵秀若是要留下来帮忙,是相当正常的选择。
薛灵秀想也没想,道“我随你们回去。”
“真的”云闲道“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薛灵秀将折扇插回腰间,散漫道“更何况,看上去你那边要更加紧急一些。”
妙手门只要三大掌门还在一天,便不会出大乱子。
真是太仗义了,云闲不由感动道“薛兄,我日后一定会对你好一点的”
薛灵秀“”这句话他至少已经听过三次了。没有一次是能做到的
就剩一个祁执业和宿迟了。虽说宿迟是肯定要跟着自己回去的,但云闲担忧他身体受不住,她抱着剑,又问薛灵秀“大师兄现在如何了”
“还是那样。”薛灵秀瞥她一眼,道“你要是担心,就自己去看,几步路就到了,还用问我”
云闲“”
其实吧,她也有点不太好见宿迟。主要是,蚩尤自爆时,宿迟将她往自己怀里那不假思索地一拉,让云闲不由得有点心犯嘀咕。
虽然,若是好友遭受险境,她也会这么做,可感觉就是不大一样。
可现在人家重伤未愈,还是为自己受的伤,云闲总不能说这个说那个,但这些日子里积攒的困惑,让她总觉得应该不是错觉。
她还在纠结呢,宿迟略低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云闲。”
云闲差点当场立正“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不是方才还在房内养病么
宿迟元气大伤,唇色苍白,满脸病容,身着白衣,低声垂眼道“我来找你。”
不得不说,此前仲长尧有短暂地走过一段病弱郎君风格,现在一看,方知道什么叫做高下立判。宿迟是病美人,他便是肺痨鬼了,还是咳得很让人讨厌那一种。
“来找我”云闲道“发生什么事了”
“江山在打滚,要妙手门把那大园子做成载具,他要乘那个回北界,不然便不回。”宿迟淡淡道“师娘说不动他,一说便捂着耳朵当听不见,你若是有空,去劝劝他。”
“”什么鬼,云闲艰涩道“江山,你”
“你看吧。现在怎么办”薛灵秀凉飕飕道“我早说了别惯它,现在什么莫名其妙的要求都提的出来,怎么,食铁兽有那么好看,非得要全部人都看一遍”
风烨“就是就是。”
“不行,我等会去劝他。”云闲精通哄熊技巧,大饼轮番上阵,没有一次是失手的,“你来,便为了说这个”
宿迟幅度极轻地摇了摇头。
“余波浩大,我担忧你受了内伤。”宿迟看她,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闲眨眼,道“没有呃,至少目前没有。”
其余三人陡然感觉自己似乎被关在了什么结界之外“”
喂有没有人来管一管啊
“嗯。那便好。”宿迟微微喘气,目光落在她脑袋上,走近一步,伸手轻轻将其上的草屑摘掉,“你方才去石洞了”
“是。”云闲蹙眉道“去是去了,只是,暂时没什么收获。”
听她这个“暂时”的意思,接下来应该还得继续骚扰。
“嗯。”宿迟也不追问,只缓缓道“不急。”
云闲“嗯”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宿迟才望向后方几人,点头以示招呼。
“宿道友。”薛灵秀皮笑肉不笑道“你还真是英勇啊,灵气空虚了还敢用肉身挡,难道是担忧自己好太快”
宿迟只道“我有分寸。”
薛灵秀“哈,真是好大的分寸啊”
“是啊是啊。薛道友,你别担心。”风烨察言观色道“此前蒋长老给大师兄算过命格呢,一帆风顺,静如死水此劫不算什么,小菜一碟。”
“说起来,”乔灵珊也察言观色道“蒋长老好像还说了,大师兄情劫将至,大难临头那都是四方大战的事了,怎么现在还是没有动静难道是算错了”
云闲想插嘴,半晌,不知道要说什么,还是闭嘴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滞,只有身后青禾轻轻的咳嗽声,隐隐传来江山力拔山兮的咆哮,宿迟抿唇,否认道“蒋摇光从未算错过。”
风烨小心翼翼道“所以”
“关于此事,我也有些诧异。”宿迟在众人的视线中,神色丝毫未变,平铺直叙道“分明早该出现了,为何如今还是了无踪迹”
众人“”
宿迟平淡道“此事不重要。师妹,走吧。”
云闲“哦,好。”
众人“”
他们没听错吧。都现在了,都这个样子了,竟然还觉得了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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