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赶往剑阁的路上,祁执业也收到了来自明光的信件。
西界中心也出现了类似的傀儡祭坛,只不过运气较好,是被佛门信众无意间发掘出来的,那傀儡尚未激活,因为长得太过可怖,被以为是供奉的什么邪神,信众连夜告知了佛门,现在佛门在消息扩大之前,也尽快将那祭坛给封锁住了。
现在四界仅余一界,唯一需要挂怀的便是北界的祭坛究竟是哪一门率先掌握是锻体门,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刀宗,便麻烦了。
但不论是哪一门发觉,第一反应也绝对是要封锁祭坛,刀宗再蠢也不会在不明底细的情况下贸然行动。
“就这么让蒋长老走了么”乔灵珊还是有些不解,“不把他一起带回剑阁”
云闲道“总得派个人在祭坛之前守着。他说的那个废弃阵法,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了,只是,想重新打开也不是一时半会便能完成的事。”
一行人虽然走得很急,但临走之前还是与璎珞见了一面,让她别再带剑阁之人去凑那劳什子祭坛的热闹了。别的修士还能试着从里头捞些什么,剑阁全脉上下都对那些傀儡毫无还手之力,关键时刻,先保全自己为上。
一路回剑阁,一路愈发苍凉。虽说原本剑阁所在区域人烟便少,但如今更是死寂,街道之上,仅有云闲一行人是赶回去的,其余皆是拖家带口在往外离开,擦肩而过,云闲见他们面上满是愁绪,不由蹙眉。
“驱散弟子,驱散百姓”祁执业道“宗主莫非是知道了些什么”
宿迟掌舵,面上仍是无甚波澜。
薛灵秀在后翻看古籍,俊秀眉目满是凝重,半晌,他突然起身,道“我发觉,此前的推测似乎有异。”
云闲叼着饼把脑袋凑过去,道“哪里”
这本爱恨情仇其实已经快被一行人翻过不知几遍了,也只有薛灵秀还在孜孜不倦地一个字一个字拆开去理解,他本就心细如发,现在竟在一页极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与此前相违背的讯息,“将其打杀,立下契约据传蚩尤是被封印了千年,这里却用的是打杀,契约,又有什么契约”
“不冲突吧。”祁执业蹙眉道“当时以为是杀了,但实际上没有完全杀死,只能暂时镇压。”
“杀没杀,别人不知道,剑神还能不知道么”薛灵秀道“她若是知道自己只是镇压,就不可能不给剑阁留下任何讯息,只留下两把剑况且这两把剑也不是为了蚩尤留下的。”
一把太平,原本便是魔剑,这才是正儿八经地被镇压在剑阁之下;另一把,成人之后在世间游荡,宿迟的确对魔有奇效,但云闲总感觉剑神留下他只是单纯偶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剑竟然变成人了。
云闲三下五除二把饼吞了,道“此前书上那被抹去的痕迹,也只能说明那儿曾经有一个人名,不能代表那便是妖怪。”
“这样说来”乔灵珊沉思道“剑阁一脉的剑气无法对傀儡造成影响,有可能是二人为至交,但也有可能,这是妖怪为了制衡剑神前辈研制出来的方法。”
怎么好像说的有道理。
怎么好像怎么说都能说得通
众人一下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云闲“”
“不许睡”乔灵珊把她肚皮一掐,抱怨道“这时候快发挥你的聪明才智啊你都能在蚩尤面前跟圣女大人暗渡陈仓,你不是聪明得很嘛”
薛灵秀一噎,听她语气,多少有点夹带私怨了。
“别说的这么奇怪我和圣女大人的情谊十分正直。”云闲终于坐直,沉思道“如果按照这个角度来想,难道,这位妖怪才是剑神当初杀灭的上古之魔,计划被迫中断,所以祭坛才这么沉埋至今,那几扇门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
祁执业“她才是魔,那蚩尤是什么东西”
云闲“”
薛灵秀“阵法究竟是拿来做什么的”
云闲“”
白皑皑的雪山出现在视线之内,云闲当机立断道“到了到了先下车先下车”
薛灵秀道“还未说完”
“哎呀,等会上去再说。”云闲自画舫蹦下去,神态倒还算不上沉重“小孩子不懂的事就去先问大人,这么冥思苦想哪里能想得出来”
“”
虽然已然入夏,但剑阁仍是一片熟悉的霜雪冻结。
看来云闲想的不错,剑阁的弟子几乎都被遣往各地,放眼过去,看不见几个人影,只有无人看管的凶猛大鹅引颈长啸。现在回到东界,云闲成了东家,十分好客地招待道“足下小心,不要掉到山壁里去了。”
薛灵秀鞋袜被染湿,往下望了一眼,“这底下没有网兜么”
“原先是有的,后来撤掉了。”云闲道“因为据后勤部说,有了网兜之后掉下去的弟子数量反而激增可能把它当蹦床玩了,之后就撤掉了。”
“”薛灵秀感觉不太妙,“那若是万一失足掉下去怎么办”
云闲道“那你要问灵珊了。”
乔灵珊忍气吞声道“爬一个月就上来了。”
众人皆默默往边缘处又离远了半寸,生怕自己还没进剑阁宗门就要在下面扑腾一个月。
祁执业有点想把江山踹进去,但最终还是良心占了上风,没有付诸于实践。
一派寂寥之中,一行人登上长阶,气息愈发沉冷,云闲走在最前面,终于看见了第一个同门应该算是同门吧。
食堂大姨正在那儿择菜,见云闲陡然冒头,惊喜之余,道“云闲你还知道回来”
“大姨,其他人呢都走了么”云闲缩头缩脑袋地走过去,问“掌门呢俺娘呢”
“掌门去买菜了,你娘在议事殿和六长老吵架。”食堂大姨望向她身后,“哟,灵珊也回来啦孩子怎么瘦了这么多不行,今晚给你宰只鹅补补。”
她一边说,一边看到了祁执业,眼睛眨了两下,可能以为这是云闲带回来的什么道侣,还挺满意,再往后看,又看到了薛灵秀,一愣,眼睛一亮,更满意了。
虽说前面那位长得不错,但以她过来人的眼光来看,过日子还是不能要那种太艳丽的男修,这么样的刚好,看着舒心,而且家庭条件也还不错。
薛灵秀被大姨看得一阵发毛,微微侧开身子,大姨又看见后面的宿迟。
云闲“大姨”
“孩子啊,到底是哪个啊”大姨倒戈速度极快,还是觉得最后一个最好。你看,这俩连色系都是一样的,多搭啊。
“什么这个那个的”云闲心想,大姨想的可真多,她将朋友们挨个介绍了一遍,便道“我们先进去了,有要事要说。”
薛灵秀从未见过如此有生活气息的宗门,不免有些新奇,毕竟不会有人在妙手门门口洗叶子,掌门更不会亲自去市场买菜,云闲见他视线,又好心提醒道“不要在户外席地而坐,容易屁股冻到冰上拔不起来。”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薛灵秀一般都是唯一那个坐凳子的人,他道“你跟祁执业说还差不多。”
祁执业莫名“关我何事”
乔灵珊想,大概是你成天拿着木鱼便直接往地上坐的缘故
几人很快便到了议事殿。说是议事殿,其实还兼很多种功能。这大殿前刻着太平剑印,待客在这,议事在这,逢年过节举办活动也在这,后面一开门便是掌门的地铺,可谓身兼数职也。只不过平日这殿热闹得紧,现在却只有两人争执的声音
“让你待在剑阁是有多难都说了现在情况有异,别再成日往山下跑了。”
“这和当年比有何难我当年练剑时上山,一天要走坏一双草鞋现在不过是风吹草动就要我龟缩于此,岂不是堕我剑阁长老威名”
“剑阁掌门都没什么威名,更何况长老”
“小萧,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想必这便是萧芜和六长老了,吵架的原因也很一目了然,萧芜让他待在剑阁别到处跑,他非不乐意,又开始草鞋长草鞋短的,就这么一会儿,又没声了。
云闲带人走过去,大殿里只剩下一个萧芜。
“娘。”云闲挠头道“我刚才好像听见六长老的声音”
“回来了”萧芜头也不抬,继续擦她的剑,“他好像还是很怀念编草鞋的时光,我把他关到石室里编去了,没编满十双不准出来。”
乔灵珊“”
罢了。父亲应得的,嘴那么硬。听话有那么难
云闲见萧芜虽说口上轻松,但拭剑的动作多少带着点烦躁,便知道此事多半小不了。
几人被招待了茶。剑阁的确没什么名贵茶叶,又或者说,不兴这些东西,茶叶嘛,能入口就行,但薛灵秀喝了口,满嘴都是甜腻味道,一愣,看向杯底,白糖红枣相映成趣,还有几粒花生桂圆,竟然是糖茶。
剑阁这是把他们当小孩了么
“稍等。”萧芜跟他们都是老熟人了,“云琅一会儿便回来。”
果不其然,一柱香后,云琅便拎着大包小包匆匆回来了。
现在山上的弟子就不剩多少,更何况,原本这些事情他也会帮忙,现在更是得心应手。云琅看见云闲,思女之情骤然爆发,把东西一丢,哽道“女儿,你终于回来了”
他本来半句“瘦了”都快出来了,但云闲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没有瘦,只能重新憋进去,道“重了稳重了”
云闲“爹。可以了,不用抱了,还有别人在呢,多丢人。”
其他人默默把视线转开了。
寒暄过后,便是要说正事。
大殿内现在也没什么需要屏退的人了,云琅坐于主位,云闲正色道“爹,为何要把所有剑阁弟子和山下之人全都疏散难道你得知了什么”
“祭坛之事,你们已经知道了吧。”云琅道“蒋星摇消失,我不曾动作,是因为我知道他无事。只是,现在剑阁所处的这个位置,太危险了,虽说不知何时才会彻底爆发,但我要提前做好准备,有备无患。”
“所处的位置太危险”云闲似乎察觉出了什么,突然道“为何自进来开始,我便只见到六长老一人其余人呢”
弟子可以疏散,但以剑阁众长老的性子,是绝不可能抛下剑阁离开的。一共八个长老,虽说有几个长老本就销声匿迹,不知去向何处,就算再如何,五长老也不会不出现。
他的家在剑阁当中,虽说到现在仍是没女修看上他,但他又怎么可能就这般离开
“”云琅长叹一声“失踪了。”
云闲皱眉“失踪全部”
“除却本就在外的三人和六长老,剩下四人,全都如蒋星摇一般,消息石沉大海,毫无反应。”云琅摇头道“但,蒋星摇出走前曾隐晦地告知我,四位长老却是当真毫无音讯,甚至有一人在失踪前才与我说要择日回剑阁她如此重诺之人,绝不可能在这个关头失信。”
宿迟“魂灯呢”
“魂灯都未灭,可实在猜不出众人身在何方。”云琅低沉道“那点微弱联络都被斩断,我想,四位长老是被人掠走了。”
乔灵珊神色微变。难怪方才萧芜不让父亲下山,原来是因为此事
“还有一事,便是有关琴坊。”萧芜此前便带着风烨提早回了琴坊,现在看来,琴坊坊主也是发觉了此事,“琴坊本就实力不济,现在几个宗门内撑台柱子的老前辈也莫名消失了,当日坊主向我求援,我才发觉不对。”
“将这些前辈掠走是为何目的又掠去何方”
此事自然目前无一人得知。
“关于祭坛的废弃阵法。”云琅喝了口茶,又凝重道“那个祭坛,还在不断的移动当中,不知最后会落于何处,所以现在进入,没什么意义。至少东界的阵法,蒋星摇要提前掌握,毕竟此阵法若是落入他人手中,后患的确无穷。”
云闲道“那阵法,是不是能连通四界”
“不是连通。若是连通,反倒好了。”云琅否认,缓缓道“那阵法的效用,是折叠”
话语一出,众人又怎能不懂,当即脸色骤变。
总而言之,四界各有一个阵法,若是四个阵法全都被激活,那么,四界将会被强行折叠成一界,无论地形如何,重复交叠。
若是折叠,按照四界地图来看,剑阁便首当其冲会陷入西界的一片名为须勒的深海。可这已经算是最巧合的结果了,若是被折叠的两方都是高山,或都是深海,那彼时,两界之间碰撞损毁,定然是大地崩裂,生灵涂炭
“真的有可能吗”乔灵珊面色苍白,道“仅凭阵法之力,能做到如此恐怖之事”
改天换地,重辟世界,这和飞升的真神又有什么区别可能仅仅只有一线之隔
“说是这么说,当然也有可能做不到,但,谁敢去赌这个可能”萧芜无奈道“若是那阵法当真只是哄人的,剑神何必杀她。众人皆知剑神性子,若不是真的触及到了底线,她定然不会去管这些事。”
云闲又想起地底宫殿上那些壁刻,和东界上古五大门派前那准备好的棺材,嘴上不显,心底却已然信了八分了。
就算不必问,诸人也能想得出来,以“妖怪”的性子,费尽全身所能去构建这些阵法,绝对不可能是想做什么好事。她凭手指缝里漏出的那些傀儡便能让当年的星衍宗短暂统治四界,若是阵法成功运作,四界少说要先死个一大半人,那时,她统治四界根本无需通过任何一个势力辅佐,与掌管古今之天道也没有任何区别了。
“在祭坛时,我尝试着去推了剑阁所属的那扇门。”云闲抬眼道“我能触得到,但是推不开那之后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现在开始怀疑,夺取气运的阵法是不是也是妖怪当年留下的了。只是,若是成功夺取气运便能够飞升,她能轻易达到目的,之后又何苦搞这些什么折叠、清除、屠杀蚩尤到底在此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难道只是一个捡漏的魔,正巧撞上了当年被剑神收拾的“妖怪”,所以继承了这一切,决定等剑神销声匿迹之后再重启这道横跨万千年的大局
云闲想着想着,脑海里突兀地跳出来一个蚩尤蹲在妖怪身后偷偷捡剩饭吃的场景,很不合时宜地有些想笑“”
看来蚩尤全身上下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运气比较好,除此之外哪哪都不好使。
“若此事为真,四界必须合作。”萧芜漠然道“不过就刀宗那些人,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我觉得这事多半悬。”
刀宗那魔核究竟从哪来的还没掰扯清楚呢,谁还敢和他们合作,不怕背后冷不丁刺来一刀么
“那有什么,他不合作就不合作。”云琅无谓道“女儿不是跟锻体门的姬掌门关系很好么四界那头也不必挂怀,现在明光大师的徒弟在此。南界,小薛公子在呢,更不必说了。到时候说两句的事,对吧”
云闲抗议“别把我说得好像交际花一样好不好”
乔灵珊心想,难道不是
云闲傻乐道“其实我在刀宗也有点人脉,年轻一脉带队的柳絮跟我是好朋友咧。”
看吧。果然乔灵珊瞥她小腚又要撅到天上去了“你在魔教不是也有人脉”
“不知圣女现在被那狗东西关在哪里。”云闲眉峰蹙起,每次想起这个,她便有些没来由的心慌。
此前在南界,她至少还能得知一点即墨姝的风声。现在蚩尤重伤,反倒将即墨姝看得如此紧,这不由让她思索,蚩尤究竟要拿即墨姝做什么不论如何,她必须要在事态还不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时将圣女救出来。
只是,现在蚩尤下一次出现究竟是在何处,她还是没能想出来即墨姝留下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太难参透了。
“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将那阵法守住。”云闲心想,自打四方大战结束,自己当真是累成了狗,就没一刻有闲过,她起身握剑,道“它的第一步会向哪一界下手”
宿迟专注看着她,一言不发。
萧芜算是发现了,这大徒弟的神情几乎是跟着云闲同步变化的。现在云闲满面肃然,他也十足沉凝,云闲若是开怀大笑,他也跟着翘起嘴角,实在是
薛灵秀道“大概,不会是南界。”
祁执业不好说。但,多半也不会是西界佛门的秃大师们虽说打架斗殴不在行,但守阵法这事,估计北界两个宗门加起来都没他们擅长。金钟罩套金钟罩,蚩尤用嘴啃都得啃到猴年马月。
刚被黎建业打成了狗,整个妙手门还处于惊弓之鸟状态,现在要再回南界,不大可能。当然,蚩尤也有可能预判了他们的预判,来一个很弱智的回马枪毕竟这个魔看上去也聪明不到哪去。
“我是这样想的。”云闲沐浴在众人鼓励的视线中,徐徐道“如果我是蚩尤,现在我重伤、时日不多的情况下,第一步自然是要求稳。”
萧芜道“你说得对。”
“对。”云琅也赞同,“很有道理。”
“所以,为了避免再一次的失败,我一定会选择实力最弱的那一界”云闲抬眼,信心满满道“这样才能做到稳扎稳打,逐步推进,不会再度阴沟里翻船。”
她说完,众人反倒都沉默了。
“怎么没人说话”云闲莫名地一眨眼,终于发现了什么,“现在最弱的一界哦,好像是我们东界啊。”
她都忘了。
云琅“”
萧芜“”
乔灵珊默默把剑拿起来,道“走吧,守阵法去。说这些。”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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