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你一眼就看出我们是……还活着的人吗?”
“很明显。”
“呃、嗯,很明显啊,也就是说打一开始就……”
到了不知道第几周目, 他们终于知道自己当初被前辈唬得一愣一愣, 真把自己当“幽灵”了。
这么一想还真是,除了最开始那一回, 前辈从来没说他们是幽灵,给的唯一一次明确定义居然是“非正常人类”。
降谷零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发出像是在抱怨的声音:“他可真是——”
有不止一点点坏心眼!
到现在才来生气已经没有意义了,何况他们没有要气愤的意思, 更多是不由自主感到又无奈又好笑。
从遥远的过去传来的轻快,冲淡了持续太久的麻木与伤感, 叫人啼笑皆非后缓过来, 挥开还想占据上风的怅然,郑重地想,不振作实在不行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如果是活人的魂魄离体, 晃晃悠悠进入“副本”,前辈还能一眼看出来, 这里是现实世界的过去的可能性, 是否就更大一些了?
倒不好直接断言,不过很希望就是如此。
在这一周目, 他们振作得太晚, 和前辈的关系到最后都不咸不淡,觉得可惜也没办法挽救了。
因为还有下一次, 所以……
“等一下, 我们的心态, 是不是从知道还有下一次开始,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诸伏景光突然说。
正准备毅然决然迈向明天的伙伴们停下脚步,神色怪异地互相打量。
“因为还有下一次,所以总想着很快还能再见到前辈,就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始终不能解脱一样……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我莫名觉得,这个不断重复、看不到尽头的现状,会不会跟我们自己的关系也很大呢。”
诸伏景光的担忧有点像自己多虑,可以清档重来的副本是游戏机制,系统强调过无数次的“重要剧情NPC”固定待在属于自己的地方,一次又一次重复剧情八九不离十的循环,也不能跟玩家扯上关系。
玩家从来没有把笹谷椿当做“NPC”,同时默认了前辈不会像他们这样保留全部的记忆,也就不会知道他们做了多不得了的一番努力。
但是……
——万一知道呢?
“等等景,你说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伊达航沉声:“应该不会,我们一开始不就确认过了,前辈对我们的反应很正常,不像知道的样子。”
“我很在意——最早的时候,前辈对我们说的那句话,大家都记得吧。”
诸伏景光目光飘远:“他叫我们,不要回头。”
“……”
闻言,众人沉默良久,显然亦是做出了同一种解读。
可点滴叠加而来的执着,没那么容易消失,不说别的,要是简简单单就放弃了,他们如此久以来的努力不就彻底白费了么?
“可如果,真的是景猜测的那样……前辈会很痛苦吧。”
“不像我们还能回到现实缓冲,他只能被困在这里,日复一日地……”
“……”
“但要是能改变未来,目前承受的这一切,至少能说一句值得……”
“……”
“值得、吗?”
放在以前可以相当自信地给出肯定回答,但如今,竟然不知道了。
他们只能代表自己的立场,不能擅自代表他人。
“如果说,”降谷零缓缓抬头:“这个游戏本来就没有所谓的HE路线,本来就没有拯救前辈的办法呢?”
“!怎么会!!”
“系统始终没有明确告诉过我们副本通关的判断方式,游戏的目的,所以——这一直是我们单方面的想法。”
降谷零知道自己说得实在有些残酷,他内心动摇,面上却跟自己较劲似的不肯显露。
“”
其实大家都想到了,只是在诸伏景光忍不住之前,谁也不想说出口而已。
而在问题被点明后,注定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一门心思想着一定能改变未来的我们……”
“这样的想法,还是有些太傲慢了吗?”
关键时刻站出来的还是萩原研二。
一言打破众人的沉默,他语气轻松,眉宇也舒展,好似一下子放下了压在身上的沉重负担:“纠结这么多,本质就是前辈个人的想法问题,直接问一问就知道了。”
大家错愕:“怎么问?”
“不对你不会又想——喂!萩原!!!”
“前辈,我想问你一件事。”萩原研二不出意外地找上新一周目的笹谷椿,省略掉乱七八糟的前情,简明扼要A了上去。
当然,萩原研二没有明说他们为了救人折腾了十几轮,只用咨询的口吻小心翼翼地说,有人想救下注定会死的朋友,一不小心就回溯了一次两次三次时间……
“怪不得,你们是想救我。”
“不不不这是朋友的朋友的故事不是我们——”
“当我瞎么,早就看出来你们不对劲了。”
“……欸!这都能看出来?!不可能,前辈,你又在诈我!”
这一周目的笹谷椿跟他们的关系好了很多,但不知怎么,他们感触最深,记得最清楚的还是早已过去的第二周目。
“还用诈么。”笹谷椿不客气道,“你们自己照个镜子看看自己的脸,两眼无神,恍恍惚惚,跟熬了十天半月没睡觉一样。”
“灵魂的疲倦,是会深刻体现在面上的。”
他这么一说,从灵魂深处透出憔悴的五人哑口无言,只好乖乖承认……又觉得不行,承认了就会迎来如释重负的轻松感,这份轻松却大不应该。
“你们该不会在想,告知我实情就像是转移责任,听完我的想法后,尽力了的你们就有正当的理由放弃——这样的想法就算只有极小一部分也十分可耻,从而产生了愧疚和负罪感?”
笹谷椿又看出来了。
“道德底线太高就会钻这种牛角尖。”他更不客气地说,“你们没有哪里对不起我的,反而是我对不起你们才对——如果你们说的是实话。”
“虽然选择权在自己手里,但谁都没有一定要拯救谁的义务。”
“有的人没法被拯救,或者说,死亡是他自己做的最好的选择。你们还有光明的未来,总要往前走,不可能因为永远救不了,就永远耗死在这里。”
几乎快要忘记了,茶发青年生气时,绿眸会如此明亮。他抱着手,在宿舍楼下教训瘪头瘪脑排排站的后辈,气势还要比当初更盛。
“这不就是要我们看着你去死……”最桀骜不羁的卷发青年还在嘴硬。
“不。”笹谷椿正色,“不用看我也会死,跟你们在或不在没关系。”
“……”
“我是在叫你们别留下遗憾,做好你们能做到的。”
“而且,你们几个啊……虽然不多,但也有一点当咒术师的天赋,放着不管果然不行。”
似乎很是无奈地叹口气,笹谷椿再开口,神情愈加严肃:“知道偏执有多可怕吗?再这样下去,你们说不定马上就要用执念造出一个咒灵了。”
五人:“?”
“啥???!!!”
冷汗唰唰掉下来,他们的诅咒PTSD险些当场发作,就听笹谷椿慢悠悠:“还好,目前不可能。”
“……前辈!!!”
“以为我吓你们?天真,执念无法形成咒灵,不代表你们现在的状态不可怕,只是因为全世界只剩下一个咒术师,所以只能存在一个咒灵。”
新线索突如其来,却让五人心头莫名一颤:“你是,最后一个咒术师?”
笹谷椿:“对,有点灵力但不多的你们顶多叫做半吊子通灵者,加一起也凑不出一个咒……”
“前辈等一下!”萩原研二插话,莫名语无伦次:“一个咒术师对应一个咒灵,咒灵的数量跟咒术师的人数挂钩?那、那不就意味着——”
最后一个咒术师死去以后,世界上再无咒灵?!
不应该,怎么可能,在未来的世界,明明还有,那个在樱花树下驻足,长久凝望向前方的“幽灵”……
——还有你自己啊!
正在他们心神失措之时,笹谷椿又道:“所以叫你们不要再纠结下去,随着灵力增强,执念的力量加深,指不定会出现什么变故,毕竟你们也是有咒术师的资质的。”
“就当做送我一程,好好告别以后,回归你们自己的人生吧。不要太执着,不要‘诅咒’我。”
“竟然这么说,心好痛,我们才不会诅咒你……”
“哦,我的意思是,并非只有怨恨,任何强烈到无以复加的情感,都可以成为‘诅咒’。”
——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诅咒。
忽然间想起了这句话。
幽灵的身影同时浮现在眼前。
此时此刻,五人不约而同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变成咒灵的前辈,或许,的确跟他们有关系?
“去吧,做你们该做的。”前辈催促完,用开玩笑的语气道:“要是把本该死透的我弄成了咒灵,我绝对要来找你们算账。”
“……”
“我们该做的。我们,能做的……是什么?”
思索了很久很久。
最终,他们做出的选择,是“放弃”。
——不再想方设法阻止,而是以仿若不知道结局的态度对待笹谷椿,陪他轻轻松松、快乐悠闲地结束生命。
从他死去的那一刻,到接踵而来的六天。
【恭喜玩家选择正确,成功开启HE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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