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水师参将

    杜兰是位很有行动力的人, 既然答应程叙言医治程偃,他很快拟定详细的治疗步骤。

    按理来说, 程偃脑内存有淤血, 活不过几载。他如今还能走能动,跟他受到的悉心照料有很大关系。从前是陆氏,陆氏去世后由程叙言接手。

    陆氏和程叙言二人的共同之处, 皆在保证程偃衣食无忧的同时, 让程偃的每一日都活的开心。

    没有谁笃定笑口常开能长命百岁。可郁郁寡欢的人的确不长命。

    日头高升,小院的小厨房外面另起土灶, 定制的大锅内熬着浓浓的药汤, 灶内火势熊熊, 药汤咕噜咕噜冒泡,整个院子皆是散不去的药味,杜修掐着时间又往锅里倒一篮子药材。

    “叙言。”程偃叹气。

    院中念书的程叙言默默收回目光,无辜道:“爹,您刚才讲到哪里了?”

    程偃合上书,“我们还是回屋学罢。”

    程叙言把头摇成拨浪鼓, 他如此执拗,程偃也拿他没法子。

    程叙言看着褐色的药汤, 想起杜大夫的话:你父沉疴难拔, 需先以药浴软化。

    药浴维持三刻钟, 同时伴以杜大夫穴位按压。

    程叙言聚精会神旁观, 甚至拿纸笔记录。程偃开始还想在儿子面前强撑, 谁知道杜大夫按下的穴位传来尖锐疼痛, 他猝不及防闷哼一声, 额头浸出更多细汗, 不知是疼的还是热腾腾的药浴蒸的。

    程叙言有些心疼, 但见杜兰神色严肃,程叙言忍住没吭声。

    药浴之后程偃一脸疲惫,程叙言替他换上干净衣裳,扶着他去床上睡下。杜兰亦是满头大汗,杜修照顾祖父歇息。

    药浴两天一次,其中药材花费颇多,只一次药浴就得十两打底。易知礼倒药渣的时候都不忍多看,这哪里倒的是渣子,这是银钱。

    杜大夫说这只是开始,药汤剂量小,先让程偃的身体慢慢适应,同时辅以药膳滋补。等以后程偃的身体恢复些了。药汤剂量逐渐加大,花费只会更多。

    易知礼:都是钱呐,要命的钱。

    他们现在上哪找钱。

    易知礼愁的不行。

    程叙言跟其他人打过招呼,赶着骡车出门了,他在街上走动,目光在临街铺子一一扫过。当他经过一家由三个铺面打通的胭脂铺时停下来。

    凝香阁。

    程叙言下车进入铺子。

    他一进铺,铺子里的伙计飞快打量程叙言一眼,长袄棉鞋,容貌俊秀斯文,估摸着是囊中羞涩的书生。

    其他人装作没看见程叙言,一名圆眼睛,鼻子有颗黑痣的年轻伙计迎上来,“公子想买水粉还是口脂?”

    程叙言开口:“你们铺里的口脂有几种颜色?”

    “一共有八种,公子请跟我来。”圆眼睛伙计拿出试用品,抹了一点在手背试色给程叙言看:“公子,我们铺子的口脂质地丝滑,颜色有适合少女的粉嫩,也有适合妇人的端庄。”

    程叙言握着伙计的手仔细瞧了瞧。

    少顷,程叙言松开他,温文一笑:“这口脂作价几何?”

    伙计:“便宜的六十八文,贵的一百八十八文。”

    程叙言点点头,转身走了。

    其他伙计窃窃私语:“刚才那书生好恶心,一直看男人的手。”

    圆眼睛伙计无奈:“那位公子只是想看看口脂在皮肉上的颜色。”

    另一微胖伙计不屑:“嘁,那种穷酸书生也就看看了。”

    掌柜清咳一声,目光轻飘飘扫过众人,这场关于程叙言的小争论终于作罢。

    天黑时候,程叙言才赶着骡车回家,没想到程偃居然还没醒。

    他从车内搬下一堆东西进入厢房,四日后,程叙言再度踏入凝香阁,他直奔掌柜而去,拿出袖中的口脂,打开盒盖:“劳您看一眼,在下这口脂如何?”

    掌柜不以为意的扫他一眼,随后在看到口脂时愣住,他将口脂接过仔细瞧看,又伸指沾抹,凑近嗅闻还有淡淡花香。

    不过几息,掌柜心中已有计量:“公子请随老朽来。”他将程叙言引入内室,奉上茶水点心,打算坐下来慢慢谈。

    “公子是想卖方子?”以凝香阁主大,只会接受买断,绝无分成的可能。

    程叙言又拿出一盒口脂,“两张方子,一百两。”

    掌柜将另一盒也打开看一眼,他沉吟道:“七十两。”

    程叙言摇头,他温润平和的神情却说着毫不退让的话:“一百两,少一个子都不成。”

    掌柜被逗乐了:“公子,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既然谈不拢,也没有停留的必要。”程叙言起身拱手一礼,拿过口脂就走。

    掌柜愣了愣,随后三步作两步追上去,好悬在门处将人拦住:“公子有话好好说。”

    程叙言看着他,认真道:“在下现在急需钱,掌柜不能给在下预想中的价钱,在下只能找旁人。”

    掌柜面上笑着,心里无语:你急需钱还不肯降价,真是书呆子。

    程叙言一副油盐不进认死理的模样,掌柜还想再磨一磨,但程叙言已经没有耐心,说什么都要离开。

    一刻钟后,掌柜只好与他立下买卖契约,一定银钱的买卖,掌柜可以自行做主,随后再禀报东家。两人之后又去官府公证。

    分别时,程叙言对掌柜道:“本来在下更中意另一家胭脂铺,不过前几日去你们铺子时,你们铺内那名圆眼睛伙计很是热情。在下想着,有那样和善伙计的铺子,做买卖应也是公道的。”

    掌柜眸子微睁,待他回过神来,骡车已经走远,消失在人群中。

    掌柜慢慢往铺子走,回到铺子里,他一眼扫过铺内伙计,很快找到眼睛最圆的那个。

    前几日的确是这个小子热情招待程叙言。

    别看掌柜跟程叙言签契约时,脸色垮的好像吃了天大的亏一样,但他心里美着呢。

    做胭脂水粉的最担心别家铺子有的口脂颜色他们没有。不能推陈出新,胭脂铺走不长。

    掌柜本来还担心年关来临,他们铺子弄什么新意好,没想到瞌睡来了送枕头。

    既然程叙言特意点明这圆眼睛伙计不错,回头把人换至二楼伺候罢。

    相比一楼铺子的活计,二楼伺候的皆是身家富裕的客人,不但活轻松,有时候遇到大方客人,打赏就顶一个月月银。

    程叙言揣着一百两银票,扭头买了好几坛酒水。

    杜修他们不明所以,但程叙言接连出门,每每天黑才回来。

    当初在长源府,程叙言从孟大夫口中听闻杜兰好美酒时,程叙言就已经在心里制定应对计划。

    路上他研究过酒水相关,尤其是山阴的女儿红,他半路学医已是勉强,再从头学酿酒,太有所学纷杂,无一能精的感觉。

    况且他志也不在此,只是为达到目的。既然是追求目的,过程倒不必细究。

    程叙言从现有思绪抽离,以旁观角度来思考。某一日他们经过一县城,知礼少少尝了些果酒,跟他夸赞果酒滋味甘甜,不辣口。

    程叙言灵光乍现,顿时有了主意。

    他从头学什么酿酒?

    他在现有酒水上提纯就行,保管让一干汉子喝个过瘾。

    只是在此之前,他需要一些特制的辅助用具,这需要银钱。

    关父想过程叙言可能会来找他,但没想到程叙言来的比他预料的快。

    关家酒楼,关父亲自领着程叙言进二楼天字号雅间,“程兄弟今日可要好好尝尝南塘的地道美食。”

    南塘临海,虾蟹鱼类的吃法最讲究鲜。

    小二很快呈上菜品,关父为程叙言布菜:“程兄弟,你来尝尝海扇,刚蒸出来鲜着咧。”

    程叙言看着满桌子海鲜,身侧的酒水如何也拿不上桌,他是跟人谈合作,不是害人身体。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申时初,程叙言提出告辞,临走前他将手中的椭圆形酒瓶递给关父。

    程叙言叮嘱他:“这酒水十分烈,关大哥过几日再饮罢。”

    关父嘴上应好,当天晚上就给自己满上一杯。

    关家饭厅。

    关家人多,除却关母坐在关父身旁,其他皆是男女分桌,中间以半透明山水鱼鸟屏风隔断。

    关父就着卤鹅,习惯性饮下一口酒。

    “噗————”

    关家其他人都惊住了,关母率先反应过来,拿清水给丈夫漱口,被关父推开。

    关父口中火辣辣烧,不敢置信的盯着杯中白酒。

    关父的大儿子惊疑不定:“爹?”

    他们家经营酒楼,平日跟其他人应酬来往,饭桌上少不得酒水,他们习惯饮酒。但他爹今晚居然喝一口酒就喷了。

    关父哈了几口气,待口中辣意退去,他才用另一个杯子给大儿子倒了一点尝尝。

    关大郎有心理准备,他浅浅抿了一口,关家其他人都看着他,随后见关大郎脸色一变。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喉咙火烧火燎,再仔细感受,还有些烧心。

    关家其他人也来了兴趣,每人用杯子浅浅分一小口,关母还好,关家的女儿们被呛的直咳嗽:“好辣,太辣了……”

    关澄急的团团转,伸着小手嚷嚷:“给我,让我也尝一口嘛。”

    关父按下他的手,严肃道:“这酒烈性,你喝不得。”

    “可是之前爹还让我尝过果酒。”关澄鼓着脸,又委屈又不甘。

    关母下桌,把小儿子哄走了。

    是夜,关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窗外的月亮高高悬在天际,关父望着望着,只觉得那月亮陡然变成一张熟悉的脸。

    再看去时,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关父捂额:天快些亮就好了。

    他兴奋至后半夜才睡下,次日早早醒了,奔向程叙言现下落脚的院子。

    同一时间,南塘水师参将府,两名侍卫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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