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喜球

小说:食全食美 作者:少地瓜
    第一百二十六章

    九月二十二, 周斌照常下衙。

    出门时几个参军正扎堆说笑,见他来,便纷纷转过来行礼。

    “周大人, ”其中一人微微弓着腰,谦卑道,“犬子今儿满月,大人可有空去吃杯水酒”

    “呦, 这可是大喜事,怎的不提前同我讲我也好去贺一贺。”

    周斌很是遗憾的样子, “不巧了, 这几日家中琐事缠身”

    那参军便歉然道“说的正是,下官糊涂了, 竟忘了提前发帖子,罪过罪过”

    于是周斌又道恭喜,说回头把礼补上。

    那参军忙道不敢不敢,周围人也跟着打圆场,一时其乐融融, 倒比真参加了宴会还高兴。

    众人都知道他不大爱掺和这些小事小节,可他不去是他的事, 你又不能瞒着,故而专门挑了满月酒当日说。

    如此周斌可借口事先不知情,不去,而对方也可顺势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彼此痛快。

    一时寒暄完毕, 周斌顺顺当当出了衙门,外头早有轿子等着了。

    “回府”

    回去时,周斌之妻黄夫人正同幼女对着一个荷包说笑, 听见前头人说老爷回来,便都起身相应。

    “父亲”周雅抓着荷包凑上去,笑吟吟道,“我新近给您缝的,日后专门装香锭子可好不好”

    周斌也五十多岁的人了,嫡庶儿女也有五六个,如今只剩嫡出的一个幼女承欢膝下,十分宠爱。

    他顾不上换外头官袍,接过女儿手中荷包,果然对着光看了一回,“嗯,这”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黄夫人。

    黄夫人就做了个喜鹊的口型。

    周斌了然,立刻将嗓子眼儿憋的一句“野鸭子”咽回去,若无其事改口道“嗯,这喜鹊绣得着实不错。”

    周雅便欢喜起来,拉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又扯了他现在佩戴的荷包,要换上新的。

    周斌低头一看那荷包,实在是丑得吓人,顿觉头皮发麻,忙用手拽住。

    “乖女做得这样好针线,爹爹哪里舍得戴出去,还是找个匣子珍藏起来。”

    周雅被他说得脸通红,一跺脚,才要说话,却见外头门子来报,说是前儿那位递书信进来的掌柜的送了菜进来,问如何处置。

    做到一州通判的位置,下头自然多的是人孝敬,论理儿,这种小事根本到不了主子跟前,外头几层管家一早就给撅了。

    偏那小掌柜前儿才递了五公县知县苏北海的亲笔书信进来,老爷又亲代了下面的人去办事,管家一时摸不清那小掌柜的来路,倒不好擅自做主。

    说来这个时机拿捏得也是巧,但凡往后脱几日,阖府上下把这事儿这人给忘了,也就不必进来回禀了。

    可巧周斌正想法子按捺女儿换荷包,闻言便主动开口道“哦,她倒乖觉,既如此,呈上来瞧瞧。”

    管家一拍手,下头的人就提着两个大食盒进来。

    大点的那个里面装着一汤一菜,才一打开,就有股奇异的酸辣味儿蹿了出来。

    “什么味儿”

    周雅好奇道,忍不住上前细瞧。

    她长到十六岁,还没问过这种奇怪的味道呢。

    白瓷盆内一汪嫩黄乳汤,内中安静伏着许多暗红色的牛肉片和一点黄椒碎末,并撕碎了的白菇,粉嫩可爱。

    那又酸又辣的味儿便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汤盆边放着洒金笺子,上菜的丫头不认识,捧出来与她瞧。

    周雅看了眼,笑道“酸汤嫩牛,微酸,微辣,补气驱寒,开胃健脾。”

    又将那信笺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来了兴致,“倒是一手好字,别的是什么”

    另一道菜是风味茄子,切成斜长条的茄子炸成金灿灿的,似乎有些辛香味。

    “嗨,茄子罢了,我以为什么稀罕东西,竟也值当的巴巴儿送来”

    周雅笑道。

    丫鬟打开第二个食盒,却不是菜,而是一个八宝什锦匣子里堆满了核桃大小的球。

    “说叫什么喜球,”管家帮着介绍说,“是一种点心,名字有两个意思,一是图个吉利,二则是惊喜,里头馅儿都是不同的,吃到嘴里之前,谁也不晓得是什么味儿。”

    黄夫人轻笑,“这倒有些意思。”

    周斌见夫人和女儿都不抓着荷包说事,也不大在意,便叫人摆桌。

    多两个菜而已,不算什么。

    九月底的晚上已有凉意,一家人净了手,又用热手巾捂了一回才坐下。

    周雅年纪尚小,性格也活泼,见自家厨子进上来的全是以前吃过的,便指着那盆酸汤嫩牛道“舀一碗那个我尝尝,用翠色的碗。”

    布菜的丫头立刻换了翠色瓷碗来,那嫩黄牛肉汤汁映着碧莹莹碗壁,果然好看。

    周雅略吹一吹,先舀了一点来润嘴皮子。

    “唔,果然又酸又辣,很是开胃呢。”

    又吃牛肉。

    牛肉事先捶打过,断其筋脉,又片得极薄,并未大火烧煮,只汤汁翻滚之际丢下去打个滚儿便下火了,故而分外鲜嫩,几乎入口即化。

    周雅吃了两口,觉得不错,便荐给爹妈吃,又笑,“我爱吃辣,若是再辣些就更好了。”

    周斌往外看了眼,一旁束手候着的心腹了然,立刻垂了头退出去。

    有姑娘这话,日后这道菜便要经常见着了。

    周雅母女倒罢了,一直未曾出门,倒是周斌才从外面回来,又乏了一日,浸透寒气。

    才吃了小半碗酸汤嫩牛,果觉那酸辣味十分刁钻,貌似锐利,偏又有些圆滑,在肠胃之中打个转,鼻尖竟不知不觉沁出一层细密汗珠,煞是畅快。

    有了这酸汤的牛打头阵,周斌不自觉对那道风味茄子也抱了几分期待。

    茄子也不过外面一层金黄酥皮俊俏些,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比这盘更美貌的茄子不是没有,瞧着不过平平无奇。

    但入口之后才知其中奥妙。

    外酥里嫩自不必说,难得花椒的暖辛之气恰到好处,柔柔的令人十分受用。

    周斌甚至觉得,这风味茄子比那什么酸汤嫩牛更合他的脾胃。

    之前知州夫人做寿,他也曾与夫人同列席间,知道那上面的奶油蛋糕便是这位年轻掌柜的手艺。

    只是没想到正经菜也做得这样好。

    一时饭毕,周雅又叫人呈上点心来。

    乍一看好像是平平无奇的小面球,只是味道很香甜,有些像之前她在知州大人家吃过的蛋糕。

    说到那蛋糕,也当真是好东西,细腻绵软,喷香可口,许多夫人小姐都爱得什么似的。

    奈何城中没处买去,如今也只知州大人家偶尔摆宴的时候切一个,竟是独一份儿的。

    也有人暗中打探,说好像是五公县的人孝敬的,只能一个地方有卖。

    周雅曾经想吃,可惜路途遥远,不便运输,少不得得特殊的人用特殊方法运过来。

    她是通判大人的贵女,又不能像那些寻常商户的女儿一般,为了几口吃的就跑那么远去。

    忒失了身份

    周斌本人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跟杜泉打擂台,不值当的,故而不许女儿大张旗鼓弄点心。

    通判大人带头维持知州大人独一份的体面,下头的官员自然效仿,谁也不敢越界。

    所以事到如今,整个州衙门的官员之中,至少在明面上,竟无一家得到过完整的蛋糕。

    当然,私底下是否有人暗中孝敬就不得而知了。

    周雅见那奶香小面球玲珑可爱,一个不过核桃大小,张开嘴巴就能整个放进去,便随手捡了一枚标志的来吃。

    “唔”

    她微微用力一咬,旋即便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入口之后,奶香味更浓,外皮儿微微有些韧劲,内部却十分松软,竟暗藏着一包抹茶味儿的奶油馅

    牙关合并的瞬间,浓郁细腻的奶油喷溅而出,充斥了整个口腔,呼吸间都是香气。

    抹茶的些许苦涩很好地中和了奶油的油腻,再加上大禄饮茶之风颇盛,世人皆视为文雅,故而周雅如此惊喜。

    这喜球一口一个十分方便,周雅忽然来了兴致,想知道一共有多少种口味,便又连续尝了几枚。

    香橼奶油,原味奶油,奶香芋泥,山楂果酱,酸杏酱

    也不知是那点心师傅有意安排,还是单纯巧合,周雅一连吃了六七枚,竟无一枚内陷重复。

    她笑个不住,“这个当真有趣,入口之前还真猜不出会是什么味道难为它哪样的都好吃。”

    周斌也笑着吃了一颗,是山楂的,酸甜可口,若细细品味时,还能尝到里面大颗的果肉,令人津液四溢,很是畅快。

    周雅对黄夫人说“母亲,这个好玩又好吃,难得也雅致可爱,下回我的朋友们来玩时,就上这个吧。”

    外面可还没有呢,正好抢个头茬

    周斌笑道“一道点心罢了,你喜欢就是它的福气了,叫他们日日送来便是。”

    说完又捡了一枚来吃,可惜是原味奶油的,他略有些遗憾。

    还想尝尝抹茶的呢。

    见丈夫和女儿用得好,黄夫人就问外面伺候的人,“来送菜的可还在”

    下人忙出去问了一嘴,说担心老爷夫人用的哪里不顺意,故而还在门外等着。

    黄夫人闻言微微颔首,“倒是个懂事的,赏。”

    自家相公一进门,这菜就到了,想必之前已经在门外候着。

    而现在用完了饭,前后少说也有大半个时辰,难为竟有这般耐性。

    下人才要出去,却听周斌忽然又问“来的是谁”

    那人怔了下,“回老爷的话,小人并不认得,只好像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据说就是当日来送信的那位。”

    周斌笑了下,拿个帕子来擦了擦手,“罢了,你出去告诉她,都好,旁的就不必说了,也不用给赏钱,去吧。”

    那人应下,又有些不确定的问“那万一她日后再来送,可怎么好呢”

    周斌刚才吃了一嘴奶油,略有些腻,便倒了茶来吃,闻言轻飘飘道“若送就接着,值什么”

    那人领命而去。

    师雁行确实在外面等着,甚至已经不紧不慢在马车上吃完一顿饭,还刷了牙。

    这是她第一次来周府送菜,必须得第一时间听到最直接的反馈,换了谁都不放心。

    眼见着之前还似是而非的管事去而复返,态度好极了。

    “呦,姑娘还在呢,老爷和夫人说好”

    后面的话师雁行根本没听进去,也没有必要听,满脑子就只有一个结论

    他们说好。

    而且没有打赏,说明周斌确实没拿着自己当一般下人糊弄。

    “多谢您跑一趟。”师雁行笑着道谢,又朝胡娘子使了个眼色。

    胡娘子会意,摸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过去,“小小意思,您老拿去喝茶。”

    宰相门前七品官,尤其还是这府上的管事,如果不打点好了,说不得哪天传话就传错了。

    那管事熟练地掖在袖子里,又帮着说了几句话。

    “姑娘眼见着是有大本事的人,日后有事儿只管找我”

    日后恐怕确实得天天来找他了。

    送菜嘛

    师雁行笑着点头,又奉承几句,这才回到车上。

    之前没出结果时浑身都紧绷着弦,什么也觉不出来,如今尘埃落定,骤然放松,这才感到在马车里全缩了一个多时辰的身体酸痛难当。

    “回吧。”她疲惫又兴奋的对胡娘子道。

    “对了,回去传消息给我娘,让她额外再备一份礼给苏县令。”

    苏北海的那封信起大作用了。

    马车吱呀呀走远,里面黄夫人却忍不住问道“怎么”

    周斌抬头一瞧,笑了,“你却想到哪里去你可知来人是谁”

    黄夫人心下不快,突然觉得刚才还美味的饭菜也不香了,面上却还酸溜溜笑吟吟道“我哪里知道什么,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年轻姑娘,想来容貌也是好的。”

    给不给赏钱,这中间的学问可大呢。

    听下人的意思来的便是那日的掌柜,而自家相公明知道却拦下赏钱,分明是给对方做脸。

    若是寻常人家,给点赏钱是体面,可毕竟占了个“赏”字,是从上往下的施舍。

    若不给,可就有点儿正经往来的意思了。

    周斌啼笑皆非的看了她一眼,“雅儿还在,你这说什么莫名其妙的酸话。”

    周雅也是面上尴尬,双颊隐隐作烧。

    她这两年也已经在四处相看了,知道父母说的什么意思,原本还想装死,可这会儿被父亲说起来,想装也装不成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家,怎好参与到父母这种话题中去

    她慌忙站起身来,“父亲,母亲,我用好了,先回房歇着了。”

    “不必着急,”周斌却道,“别听你娘乱猜。”

    黄夫人难忍心中酸涩,“她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商女罢了”

    年轻些又如何

    你都五十多岁的人了,难不成还想那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做小妾

    周斌知道自家夫人什么都好,唯独醋劲儿大了些。

    若此事不当场抖搂开,只怕日后后患无穷,必会弄巧成拙。

    “她就是那位远山先生的高足。”

    黄夫人愣了下,才回过神来,“远山先生可是前两年在朝堂上公然弹劾国舅爷而被贬官的裴青裴先生”

    裴青,字淡之,号远山先生。

    因他日常写诗作画常用后者落款,又曾结庐而居,名为远山斋,久而久之,世人便都尊称他裴远山了,真名喊的反倒少。

    周斌点头,“正是。”

    裴远山是这些年少有的奇才,早年未曾中举时,便已有才名在外,只是性情古怪,常有出人意料之举。

    但或许恰恰是因为他这种不合时宜的言行举止,反而被无数清流所推崇,在士人阶层中地位极高。

    纵然黄夫人是个闺阁女眷,却也听过远山先生的大名,隐约听说如今有些落魄了,似乎在乡野间教书。

    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就在自家丈夫辖下的乡野。

    联想自己方才的举动,黄夫人不禁老脸微红,“哎呀,这可真是失礼了。只是怎的竟是”

    若果然是远山先生的高足,自家相公还真没那么大的脸面叫人家做妾

    可竟是个商女

    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可转念一想,做出此举的是远山先生,似乎又不那么令人意外了。

    若他时时事事循规蹈矩,又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周雅也曾读过远山先生文集,听了这话,不禁大吃一惊,又问那女弟子的姓名,年龄。

    黄夫人细细想了一回,“到底是远山先生,眼光竟好的很,她一个小姑娘家家无依无靠,能有今时今日的身家,实属不易。老爷也是的,怎么提前与我说险些失了礼数。”

    又要叫心腹丫头准备表礼,谁知又被周斌拦下。

    “依我说,你竟不必忙。”周斌老神在在道,“之前的苏北海曾与我来信,说这师徒二人竟是一般古怪,一个不对外说,一个不对外扬,可问到脸上时却也坦荡,可见不是那等流于世俗之辈。

    若那远山先生有心叫人照应弟子的生意,只怕早就对外宣扬了,又何必低调至今眼见是顺其自然。既如此,若咱们大张旗鼓走动起来,岂不违背其心愿”

    黄夫人一听,“老爷言之有理,是我莽撞了。”

    “这是其一,”周斌继续道,“远山先生固然有才名,来日起复也未可知,可他一向恃才傲物性情古怪,树敌颇多,这也是不争的事实,难保来日不会有人落井下石。若咱们与他往来甚密,来日对方发难,岂不是要受无妄之灾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所以就是眼下这种尺度最好

    暗中照应着,但不要做的太打眼,来日裴门兴起,他们自然该领情。

    而即便将来裴门遭殃,他周斌的照应也没落在明面上,认谁都抓不着把柄。

    说白了,他也在押宝,而且是刀切豆腐两面光的押宝。

    不管日后裴远山能否起复,裴门是否荣耀,都不吃亏。

    周雅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不过区区几盘菜罢了,没成想竟有这许多门道

    黄夫人沉吟片刻,“话虽如此,也不好怠慢了,赶明儿我敲打敲打上下的人,叫他们不要眼皮子浅,不为别的,传出去也不好听。”

    想了一回又说“赏钱么,自然是不必给的,可那姑娘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咱们却不能真糊涂,总不好见天儿的让人白白破费。叫我说,不如就叫她送进菜单子来,咱们每日点上一两个,照旧结账。

    一来呢,照顾了她的生意,二来也全了远山先生的脸面,外头的人也拿不着话柄,老爷以为如何”

    周斌闻言,捻须颔首,“就这么办吧。”

    夫妻两个说这些话完全没有避讳周雅,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来也是孩子大了,该学着为人处世,了解周围的人际关系。

    周雅也确实认真听了,回去躺在床上还睡不着,只好翻身坐起来,问晚饭时陪自己过去的心腹丫头和奶娘。

    “你们说那位师掌柜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她从小到大见过的姑娘很多,身份有高有低,有贵有贱,可却从未有一人被父母这般评价。

    周雅能听得出来,父亲对那位小师掌柜颇为欣赏,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并非家人没有接待过贵女,也曾有过更谨慎的态度,但那些全都因为那些姑娘的出身,但这次不是。

    诚然,那位小师掌柜有个很了不起的老师,但听上去她的所作所为和师门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很有点乱搞一气的意思。

    心腹丫头和奶娘对视一眼,“这,这可怎么说呢”

    她们上哪知道去

    周雅托着下巴换了个姿势,似乎完全不在意她们的答案。

    “远山先生为什么收她为徒呢”

    她是个做买卖的呀。

    既无高贵出身,又无过人才气,想不通。

    丫头替她铺床,闻言笑道“许是一时运气罢了。”

    周雅又换了个姿势,“嗨,你不懂。”

    收徒这种事是能讲运气的吗

    丫头又笑,“好姑娘,我们连大字都不识几个,自然是不懂的。可您既然这么想知道,何不亲自去瞧瞧”

    “哎呦喂,你这丫头,天两头不作腾出些事故来就难受”奶娘听了,终于忍不住劝道,“任她再好也是个做买卖的,千好万好,还能越过咱们姑娘去外头乱得很,姑娘千金贵体,如今也大了,怎么好整日价往外面跑”

    周雅却听不进去,笑嘻嘻往被子里一钻,只露出一颗脑袋来,眨巴着眼睛冲奶娘笑。

    “好妈妈,你别来扫我的兴,明儿我亲自去告诉母亲去,她一准同意我去”

    丫头就捂嘴笑。

    奶娘又爱又恨,往她身上掐了一把,“罢了罢了”

    姑娘过几年就要出阁,老爷和夫人都纵容得很,只要不捅破天,什么都由她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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