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贞帝还是皇子时行五, 与亲兄弟十一皇子关系一般,倒是同父异母的九皇子同他颇为亲近。
后来庆贞帝登基,九皇子带头一跪, 保了从今往后至少三代人的荣华富贵。
新皇登基头一批加恩,九皇子越过几个哥哥得封硕亲王, 后面几年越发得圣心, 如今更领双王俸。
只是硕亲王为人有些混不吝, 懒散且不务正业,除非皇帝戳几下,他才肯动一动, 不然就在家窝着吃喝玩乐。
因为这个, 他在亲贵和朝堂内的名声颇为微妙。
但他从不强取豪夺,也不纵容子孙亲眷仗势欺人。偶尔兴致来了,还会大咧咧跑去酒馆食肆帮人付账, 或是谁欠了他的银子, 若着实还不上, 能宽限的也就宽限了。
故而民间风评反倒很不错。
“你们谁找的谁”师雁行也不拐弯抹角, 直接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柴擒虎明白她的意思, 又有点被看轻的嘚瑟,下巴微抬, 抱着胳膊道“我虽张狂,倒还没糊涂到那个份儿上。”
师雁行就松了口气,失笑道“我不过白担心。”
她特意咬重了“担心”二字,果然就见对方脸上泛起笑,两边嘴角止不住上扬。
真好哄。
确实是硕亲王先找的柴擒虎。
之前柴擒虎时常御前伴驾, 而庆贞帝也常叫了硕亲王入宫说话, 一天统共那么几个时辰, 一来二去的,这俩人就在出入的路上碰到了。
柴擒虎不敢胡乱攀附,原本只是安分行礼,混个脸熟罢了。
直到后来某次柴擒虎还没告退,外头就有人禀报硕亲王到了,庆贞帝兴致上来,也不屏退柴擒虎,直接让硕亲王入内说话。
“硕亲王平易近人且博学多识,许多见解十分独到,”两人沿着路边往客栈走,柴擒虎顺势拂开路边飞扬的柳枝,“自那之后再见了,硕亲王便也爱拉着我说几句。”
两人都是如今庆贞帝跟前当红的人物,少不了交集,难得又性情相投,渐渐越走越近。
柴擒虎原本拿捏不准庆贞帝的态度,也怕有人借此生事,说他故意结交权贵等,便每次都变着法儿将与硕亲王之间的往来一一上报。
谁知庆贞帝竟很不在意,反倒笑道“老九性格古怪,心却不坏,难得有个晚辈能与他说得上话”
言辞间与硕亲王的亲昵和信任表露无疑。
然后柴擒虎就懂了。
大禄人爱花,这几年京中男子也起了簪花的雅兴,已近五月,各式各样的花都开了,带得衣襟和发梢都染了香气。
有家花店门口摆着几排怒放的芍药,引得不少人围观品评,其中尤以两盆紫色的最为引人瞩目,花朵足有脑袋大,傲视群雄。
不少人当场重金求购,店主却只看不卖,见众人眼馋非常,洋洋得意十分自得。
师雁行瞧着有趣,也驻足观看。
“你觉得硕亲王此人如何”
柴擒虎挨着她站着,总觉得芍药虽好,却流于外表,不如小师妹耐看。
“放眼朝堂内外,体察圣意者无人能出其右。”
有嫡亲的兄弟反倒放在一旁,可见庆贞帝不会无缘无故对谁好,很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就柴擒虎和硕亲王几次私下接触来看,此人有大智慧。
天气渐热,好些百姓都喜欢晚饭后上街做耍,此时华灯初上暮色四合,街上行人渐多,稍显拥挤起来。
见师雁行有了离开的意思,柴擒虎便护着她从人群中挤出来。
中间难免挨挨蹭蹭,少女身上淡淡的香味蹭着鼻尖钻进来,惹得小柴大人一颗心在腔子里怦怦乱跳。
“大约硕亲王纡尊降贵刻意与我往来,本就是陛下授意。”柴擒虎在心中飞快地默念几声福生无量天尊,借着说正事调整心神。
即便不是庆贞帝授意,想必也是硕亲王听说皇兄身边突然出了个得宠的小子,担心有人想做佞臣,所以特来试探一二。
庆贞帝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不阻止,就是默许了。
“白手套。”师雁行忽笑道。
“什么”周围人潮汹涌,柴擒虎没听清。
师雁行凑近了些,又说了遍。
“总要有人出面办那些难办的,不光彩的活儿,这个说法是不是很贴切”
来京城之前,师雁行就通过宋云鹭帮忙收集的朝廷邸报上对硕亲王这尊大佛略有耳闻,如今来到京城,更是如雷贯耳。
今天听了柴擒虎的评价,不得不让她想起来历史上的一个特殊人物清康乾时期的和亲王弘昼。
在师雁行看来,和亲王弘昼颇富生存智慧,奈何最后死因依旧成迷,世人大多倾向于“捧杀”,恐怕跟乾隆多疑的性子脱不了干系。
但不得不说,弘昼生前确实最大程度避免了帝王猜忌。
离得近了,热气擦着耳廓过去,痒痒的,麻麻的。
柴擒虎下意识伸手揉了揉耳朵,辣一片。
手套在大禄应用并不算广泛,也只有骑手们外出时用一用,平时大多以暖袖、手炉等保温。
柴擒虎揉着耳朵将这三个字念了几回,渐渐品出点意思来。
骑射本就跟干净不沾边,故而那些手套子也大多是灰黑青等暗色,白手套么外头瞧着干净,可里面的,谁知道
防冻,防磨,大约就是这些脏活累活吧。
“这个说法倒贴切。”他笑道。
细细想来,硕亲王大约就是这样的角色。
天家无父子,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尚且要提防着,更何况硕亲王与庆贞帝本就隔了一层肚皮。
他若太贤达能干,名声太好,无论上位者是谁,都够呛容得下。
庆贞帝高高在上,有些面子不得不顾,可有些事却不能不办,所以就必须有这么个混账起来六亲不认的家伙顶上
若这样想,硕亲王被御史弹劾多次,可每次庆贞帝都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最后还屡次三番加官进爵的事儿,就很解释得通啦。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柴擒虎对师雁行像模像样做了个揖。
有些事他不太方便对两位师兄说,怕他们担心,也不便日日出城找师父商议,那样未免太过显眼了些,只得自己心里闷着。
可谁能想到,小师妹非但生意通达,在政事上也有不输于朝臣的见解,当真令他欢喜。
师雁行不觉莞尔,“净说好听的,难道我不说,你自己就不明白”
若真不明白,也就不敢跟硕亲王一起去斗羊了。
柴擒虎闻言摇头,眉飞色舞道“我明白不明白,是我的事,可小师妹明白,却叫我快活。”
之前他颇羡慕师父师娘和自家双亲和睦,总觉得若此生能如他们一般,觅得知己良伴就好了。
哪怕仕途沉浮,也有人能说说知心话。
世上的人这样多,可能说得上话的,又有几个呢
哎,他好高兴
他的快乐不加掩饰,像夏日肆意流淌的小溪,欢快地唱着歌,师雁行真切
地感受到了。
她不禁被这情绪感染,认真看着他问
“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太过直白的语言让柴擒虎怔了下,再开口时,声音微微带着颤,发着哑,“什么”
啊,小师妹说喜欢我呀
“尊重。”师雁行笑着说,“你不介意我保持原本模样,不按照自己的想法打造理想中的妻子,这就是尊重。”
他视陈规旧俗为无物,可以跟自己爬墙上树瞎胡闹,在人群中肆意大笑,也可以一本正经讨论朝政大事,一点点推磨许多说出去可能会掉脑袋的事
这就是她最心动的地方。
这样的人生是鲜活的,明媚的,也是值得冒险和期待的。
现在想来,或许她心动的时间远比想象中的还要长。
早在她想学射箭,对方一口应下并亲手去做小弓箭的时候就已埋下了种子。
“姑娘家不好做这个。”
“女孩就该文文静静的”
“女人家家的,那么出风头不好”
“女人太强势了,没人要的”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这些都是屁。
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街边灯火映在师雁行眼底,柴擒虎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柔和的晚风掠过,掀起衣角,吹乱鬓发,也让他的心躁动不已。
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人的胆子难免大起来。
柴擒虎第一次主动拉住对面的手,轻轻摩挲着指尖,认认真真地说“飒飒,我好快活呀。”
从小到大学过的诗,读过的书,此时都喂了狗,他脑中一片空白,嗡嗡作响,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好用最简单最朴素的话倾诉。
直到此时此刻,他前所未有地肯定,小师妹确实对自己有情。
师雁行自诩两世为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饶是如此,还是本能地心动。
呸
她暗骂自己没出息。
但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回客栈之前,路过一家专卖牛乳制品的店,师雁行想起一道点心,拉着柴擒虎进去一趟。
那点心叫酥油泡螺,是这些年新近流行起来的乳制品甜点,做法像极了蛋糕裱花,只是市面上常见的多粗糙些。
只用发酵过后的奶油加入蜂蜜和蔗糖,在油纸上挤出一圈圈螺纹形状,干凉后定型,黄莹莹嫩生生一颗,玲珑可爱,因花纹酷似贝壳类而得名。
酥油泡螺口感酸甜,奶香浓郁,入口即化,备受京城百姓青睐,男女老少都爱它。
满口热量带来的幸福感不是盖的,师雁行也挺喜欢吃。
酥油泡螺的奶油自然发酵过,未经过打发,第一口感偏硬,很扎实,不似西式奶油蛋糕那种轻盈松散。
总体来说,各有千秋。
柴擒虎之前就吃过,可今天再吃,总觉得别有滋味。
“这个有些太甜了,我倒是想小师妹你做的奶油蛋糕了。”他小声道。
世人爱甜,这酥油泡螺内同时添加大量蜂蜜和蔗糖,之前柴擒虎多吃了几颗,隔天嗓子就有些肿痛。
师雁行歪头笑道“你倒是会想。”
京城百姓对奶制品极其狂热,既然酥油泡螺能风靡,想来奶油蛋糕之流也不会差。
两人才用过饭,又是晚上,倒不好吃太多甜食,买的一包酥油泡螺还剩许多,便出门散给街上孩童。
小孩子们欢喜坏
了,馋得直流口水,却因价格昂贵,一时不敢上前。
柴擒虎眼珠一转,便对那几个孩子道“这个姐姐好不好看”
那几个孩子鬼灵精怪的,见状忙七嘴八舌夸赞起来,什么仙女什么嫦娥的,闹得周围百姓发出善意的笑声。
师雁行被闹了个大红脸,上去捶了柴擒虎几把,拖着就走。
丢死人了
柴擒虎顺势踉跄两步,将包着酥油泡螺的纸包丢出去,被个领头的小子接了。
那小子喜滋滋与小伙伴们分食,又追着大声道“大官人,想听了再来呀”
柴擒虎失笑,扭头喊道“好呀好呀”
师雁行“闭嘴”
当晚和柴擒虎深入探讨朝政后,两人足足快乐了好几天。
尤其柴擒虎,整日喜得见牙不见眼,惹得宋云鹭和田顷都不大想搭理他。
二人一个被迫与老婆孩子分隔两地,只好半夜对月抒怀;另一人压根儿没长这根筋,一度被怀疑断袖这是刺激谁呢
师雁行也心情极佳,李金梅不止一次说她面色红润,瞧着越发俊俏了。
人说情场得意,商场失意,上辈子师雁行没遇到灵魂伴侣,自然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很不信邪。
可万万没想到,在大禄朝遇到了。
转眼到了与牙行和高老板约定的签租赁合同的日子,三方齐聚一堂,再次确认了文书内容,才要出门去衙门找公证,却见高老板的人急匆匆进来,满面急色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高老板脸上的笑容迅速垮塌。
师雁行心里咯噔一声,没来由起了不详的预兆。
不会吧
“高老板”牙子催了一声,“要不咱们快去快回”
高老板对手下摆摆手,转回来时重重抹了把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天不言语,一副死了爹的倒霉相。
“高老板”牙子也觉得不对劲,又催了一声。
“嗨”高老板重重拍了把大腿,活像被人抽了筋似的,整个人都萎靡了。
他看着师雁行,张了张嘴,憋了半日,到底是拱拱手,沮丧道“对不住了,师老板,那酒楼怕是租不成啦”
哈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师雁行和牙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这不合适吧”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怎么能临时改风向
高老板一张胖脸涨成猪肝色,一咬牙,索性实话实说。
“才刚下头的人来报,李衙内看中了我那酒楼,您说这嗨”
李衙内
衙内么,是如今世人对高官子弟们,尤其是内阁成员们的子孙的尊称,可流传至今,渐渐贬大于褒。
不过内阁诸位大人之中,有姓李的吗
师雁行正疑惑间,那牙子却像想起什么来似的,也跟着叹了口气,微微凑近了低声解释说“张阁老的儿子在户部,他儿媳妇姓李,据说十分美丽温柔,小张大人爱若至宝,那李衙内便是妻弟李秋。”
李秋本不是什么好货,奈何小张大人爱屋及乌,又架不住李夫人吹枕头风,几乎对这个妻弟予取予求。
当初小张大人曾想让李秋考科举,但凡有个功名,日后也好安排。
奈何朽木不可雕,李秋是个一看书本就头疼的夯货,只得作罢。
又在某个小地方给李秋弄了个小官儿做,可李秋吃不了那个苦,没两年就辞了,进京投奔姐姐而来。
众人瞧不上李秋,私下也对小张大人的所作所为颇有怨言,奈何张阁老如今占着次辅的位子,在朝中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只有小张大人这么一个嫡子。
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要估计张阁老的颜面,这才睁只眼闭只眼。
高老板气得肠子都快断了,对着外人又不好骂出口,心里却将力求一家连带张阁老都拖出来咒了个遍。
管你什么阁老不阁老的,与我这个平头百姓有何干系
可你若强买强卖,那就与我有关
小张大人大约也听到些风言风语,知道这个妻弟烂泥扶不上墙,前些年就胡乱塞了些差事打发去江南做采买,谁承想,推得了一时推不了一世,今年竟又回来了
也不知听谁吹了几声风头,李秋一时上头,非要在京城弄家酒楼买卖,看来看去,就选中了高老板的。
与高老板而言,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事已至此,谁也无可奈何,师雁行心里窝火,却也不得不说“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牙子原本怕她闹,听了这话,也是钦佩,便对高老板道“难得师老板这样深明大义,老兄,你产业甚多,人脉也广,没道理叫师老板跑空,少不得劳烦再筛选一二,挑个合适的去处,来日大家都念你的情。”
高老板正哆哆嗦嗦掏保心丹吃,闻言也是唏嘘,又对师雁行拱手,“罢了,是我倒霉,也是我理亏”
吃了药,他独自靠在大圈椅里窝了半日,因胖胖的一团,偏脸色发青,瞧着倒是有些可怜。
过了一会儿,高老板又撑着坐起来,对师雁行道“师老板仗义,我也不好做那缩头鸟,这么着,我名下虽没有合适的酒楼,可我那堂兄倒还有两家。月前我们一处吃酒时,也曾无意中听说买卖不好做,少不得要脱手易主,如今就替你去问问。”
牙子怕得罪了主顾,也心疼那佣金是煮熟的鸭子到手飞了,此时十分尽心尽力,不必师雁行开口便主动提醒说“要内城的”
高老板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闻言摆摆手,“我晓得”
说着,有气无力朝他和师雁行拱了拱手,“两位见谅,我先去了。”
去收拾烂摊子
出门前,高老板又攥着门框回头看了眼。
三人相顾无言,整齐地发出一声闷叹。
这该死的李秋
师雁行目送他远去,又与牙子说了几句,也心情复杂地出来。
类似的事情,牙子也曾遭遇过,只没有这么赶巧的。
他送了出来,因高老板不在,又安慰师雁行,“好事多磨,差临门一脚,也不算坏事。”
若签了文书,交了租金才被李秋看上,那才叫真真儿的一个血本无归
话说到这份儿上,也算掏心窝子了。
外面胡三娘子正等着,眼见情况不对,低声问道“掌柜的”
师雁行摆摆手,一头扎进马车里,闭目缓了会儿才啼笑皆非道“回去再说。”
这叫什么事儿嘛
不过好在她下手早,准备时间很充分,倒不急。
出事后姿态摆得也好看,高老板又仗义,这么一闹,很有点难兄难弟的意思,大家的关系骤然亲近许多。
乐观点看,多个朋友多条路,竟是因祸得福。
真要说起来,最倒霉的还是高老板本人。
酒楼被李秋看上了,你说到底要不要租金
要吧,得罪人;
不要吧,苦了自己。
怕只怕李秋没本事,白占了人家的好地方还经营不好,到头来反而怪到高老板头上。
胡三娘子听了,也是瞠目结舌,“这,这真是没王法啦”
师雁行捏捏眉心,略有些疲惫。
“这倒也不算犯法”
只能算高老板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罢了。
胡三娘子想了半日,十分憋气,可想到高老板,也觉得还是他更惨一点。
“但凡那李衙内有点良心,也该领情。”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信。
师雁行也被她逗乐了。
但凡真有良心,就做不出来这混账事
惨啊,高老板是真惨。
正常情况下一座酒楼租出去,一年少说稳赚不赔几千两。
可给李秋
一出一进,这就过万啦
说句不中听的,但凡有的选,估计高老板宁肯白送李秋几千两,也不想沾这个麻烦。
师雁行替高老板,也替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琢磨着还是找时间跟柴擒虎合计一下,看看那位张阁老到底什么情况。
李秋这祸害蹦跶这么多年,庆贞帝未必不知道,之所以没人敢弹劾小张大人纵容妻弟任意妄为,根源还在张阁老身上。
没了张阁老,那位户部的小张大人算个什么东西,李秋又算个什么东西
只是次辅位高权重,陛下重用,所以大家才装瞎。
所以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如果师雁行顺利找到另一家合适的酒楼,后期开业,会不会因为商业竞争与李秋发生冲突
如果会,该如何避免
如果不会
扳倒张阁老有多难
有在商场上被人踩脸碾压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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