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律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虽然过年在他看来不可辜负, 但是对于寻常百姓来说,那翻一番的工钱更不可辜负。本来能够进面厂做工就已经值得庆贺了,多少人入选了之后日日都在显摆, 如今听说能提前进去赚钱, 近一些地方的早早地就过来了, 还有些邻县的,也收拾了行囊提前上岗了。
这一批招的工人里头, 有不少都是昌平县以外的。他们占据了不少名额, 以至于昌平县里头百姓有不少被挤了出去, 便也生了些非议。后来衙门对外放出了评选的标准,众人方才明白过来,这次选人其实不看你是哪里的人, 只看你的本事跟人品。
因县衙选人清清白白, 也让人挑不出错来,所以没选上的人只能自认到霉了。这回选不上,还有下一次。
他们可算是明白了,县衙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打从县令大人来了之后,这人是一波接着一波地招, 从来就没有断过,不拘男女, 都有用处, 现在如此, 往后亦如此。
话分两头, 如今这些人进了厂之后,都是王金定带着人教了天。
面厂工作也简单,分组之后各司其职就够了, 至于领头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挑不出,还得观摩个两天才行。这面厂,暂时还找不出一个像刘月盈那样样样出挑、手段心性能力都不缺的人,暂时,也就只能由王金定顶上。
头一日,周律带人过去瞧了瞧,他其实最在意的是卫生问题。
这么多人住在一块儿,若是不弄得干净些,不知要生出多少的病来。所以每个厂来新人,都要先洗上几回澡,而后才能选宿舍。
每日都定下规矩,定时洗漱。这虽然费了些柴火,但却保证了干净。且只是一开始每日都洗,以后干净了些,也不必日日如此。
不少人一开始不适应,毕竟他们在家,十天半个月才洗一回澡,来了这儿却每日都得把自己刷得干干净净。可很快他们就发现,工厂里头这一条一条的规矩如铁律一般,还有专门盯着他们规矩的人,你若是他按着规矩来,指不定要被劝退。
劝退这个词儿,还是他们从县令大人那学来的。
好不容易被选上,谁也不想被劝退啊。
踅面做的比羊毛玩偶可要快多了,十五刚到,第一批货就已经成功出仓了。周律瞧着牛车拉着成堆成堆的货,在风雪中徐徐前行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
吴老眼尖地瞧见了,轻声问:“大人怎么了”
周律叹道:“没什么,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攒得起修路的钱。”
很快的,吴老心想。
只要程铭他们在回纥将踅面的市场打开,他们就能源源不断地挣钱,到时候,自然有余钱来修路。
虽然吴老也不懂,为什么他们家县令大人对于修路这件事情如此热衷,但是县令大人既然开了口,那他们势必要支持到底的。
被吴老寄予厚望的程铭等人,如今又敲定了几个单子。
自从可汗尝过他们的踅面,觉得味道不错,派了人过来买了不少后,程铭他们的小推车一下子就火了,每日都有许多人排着长队来尝一尝新鲜。
尝过之后觉得不错的,每日也留在这边苦守。可惜,随着买面的人越来越多,东西也越来越难抢了,于是便有不少人看中了其的商机,想要从中赚一笔。
他们本以为,从大梁人手中买那踅面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可是人家赚钱的秘方,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卖给人。可一番交涉后,他们还就真的随随便便定了下来。
不仅如此,那一包踅面的价格,也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贵,反而价格还挺实惠。
买的越多,价格越划算。
程铭不好说这玩意儿做出来没什么技术含量,原材料也不贵,造价便宜这些话,若是说了,倒是显得他们的东西不入流了。程铭自有他那套糊弄的办法,于是,对每一个前来谈生意的商贾忽悠着道:
“多个朋友多条路子,我等再此地经商,人生地不熟,往后难免有事情求到诸位头上,只盼着到时候诸位能顺手帮一帮。再者,咱们大梁与你们回纥本就是邦交之国,先时还开了互市,互通有无,关系比别的部族要亲近许多。如今诸位前来光顾生意,哪怕咱们赔本、不赚钱,也得要将这生意定下来。”
几句话,将对方捧得高高的。
甭管这话是真是假,总归听着舒心。
加上程铭还有格外有心机地在后面添了一句:“只一样,这玩意儿到货之后,记得别在都城里头抢了咱们的风头。”
众人未知道其中的规矩,人家都低价卖给他们了,他们怎么好意思来都城抢人家的生意。
这踅面除了在都城买,别的地方也可以卖。
有不怕麻烦,想赚的多些的,便在别的地方开了一家吃面馆,专门卖这些面食,甚至还从大梁那边定做了铁锅,学着大梁人的路子正正经经地做起了生意。
虽说这东西简单,但因为有那秘方调料,加上有口铁锅煎蛋,味道自然也不差。
另有一些懒得做堂食生意的,直接就当起了二道贩子,转手卖给了别人。短短半个月的功夫,踅面的名声已经传开了,不少人知道,自己在家也能做出美味的面条出来,不用特意去外头买。
还真有不少人愿意买,反正也不贵,虽然味道比外头卖得差了一些,但是胜在便宜,且管饱。
出去放牧,带上一包差不多够了,两包那绝对顶饱。
这玩意儿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靠着方便,打入回纥内部。
杨县丞对此异常茫然,他不明白,自己仿佛就是做了一个月的生意罢了,怎么就演变成如今这个地步了不是杨县丞迟钝,而是他每天早出晚归确实累的半死,前段时间嗓子剧痛,喝了好几天的药才好,加上他年纪也大了,不像年轻人那样精神极好,每次一回来便诸事不管,能知道这些内情才见鬼了呢。
他如今只觉得惊讶,甚至还有些荒谬,这才多久,他们的踅面已经在回纥刮起惊涛骇浪了也忒简单了些。
杨县丞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范蠡在世,要不怎么有这么高的经商天赋。他不仅自己怀疑,还吹嘘了出来。崔朝听说之后,没忍住笑了一声。
笑的杨县丞莫名其妙,他还没来得及解惑,陈铭便先开了口:“您可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每日您回来倒头大睡的时候,咱们可都一直在外头忙活着,那商贾们缘何如此大手笔还不都是咱们费劲扒拉过来的。您每日都说自己口水都说干了,又岂知咱们在外头费的口舌压根不必您少。”
要是辛苦,他们才是最辛苦的。不比眼前这一位,稍微使了点力便觉得自己劳苦功高了。
杨县丞怔住。
合着不是他的福气是这些人偷偷在私底下做小动作
杨县丞不信。
然而人并不在意他信不信。
回纥的生意做的极好,订单一笔一笔地下,如今哪怕没有他们立在这儿,这生意也做得。
况且因为有之前互市的情分,回纥的大汗并没有阻止这生意,反倒乐见其成。
自从上次互市过后,北边的部族便一直蠢蠢欲动,想要取代回纥同大梁交易马匹。也正因为如此,回纥人,才越发看重与大梁的关系。若是可以,他们希望这些生意能够长长久久地做下去。
崔朝估摸着,再有小半年等这边的生意稳妥起来之后,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话虽如此,可当杨县丞问及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崔朝还是故意道:
“事情都未做成,哪那么容易回去少说也得五年,杨大人还是安心留在这儿吧,别净想这些有的没的。”
杨县丞人都傻了。
五年他在回纥还要待上五年,五天他都嫌多
杨县丞在回纥日日倍受煎熬,思亲情重,却不知昌平县的杨家上下却过得舒坦极了。
杨县丞在回纥的表现,周律一清二楚。虽然没有做出什么成绩,但也确实吃了些苦头,所以杨家这边一应待遇,也往上提了提。
如今杨家就盼着自家老爷在回纥继续待下去,他现如今走了,家里既体面又舒服,等他回来了,说不定又要沦落到以往面子里子都没有的日子。
那也忒惨了,所以老爷还是不要回来的好。
两个厂订单都多,赚的钱也与日俱增,周律身上的担子都轻了许多。
再筹备着新建书院的时候,周律无意中听见,他娘子竟然真的把暖房给弄出来了。
不仅弄出来了,还成功地种出了一茬菜。
里面冬天冷的慌,如今都已经开春了,外头却还春寒料峭的。
可周律去了这暖房后,却发现里头暖烘烘的,菜圃里头甚至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菜,有的藤蔓上面还挂着果子呢,真是什么样的果蔬都有。
“真弄出来了”周律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音从菜圃里头抬起头,面上有几分骄傲:“可不是弄出来了,费了好大的功夫呢。”
周律再一次感叹他娘子的本事,这种地的天赋,实在少有人能及。
若这菜运到京城,必能给他娘子狠狠扬一扬名,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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