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律面上摆出了恰到好处的诧异:“难不成阁下是个厉害的大人物”
程老爷心想, 这位公子还挺眼拙,他方才驾着驾马车,又怎么可能是一般人呢程老爷昂首挺胸,格外自豪:“凉州城里头最大的酒楼飞云楼, 诸位都知道吧”
吴老眼睛一亮:“这酒楼老板跟您有关系”
程老板笑得很不含蓄:“不才, 正是鄙人。”
周律跟吴老对了一个眼神, 一切尽在不言中。
本来周律是想寻之前来昌平县做生意的那些商人,或者再不行的话, 豁出面子过来求一求温知府,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前面那次温知府派人来昌平县学习养猪的法子,算是欠了他们一个人情,如今好能把这人情用上。可若是从天而降一个大主顾,那他们也就不必这么麻烦呢
周律给了吴老一个眼神。
这人, 必得留住了才行。
飞云楼周律甚少听闻,但是吴老却知道的清清楚楚。他前两年也是常来凉州城办事的,对于飞云楼的大名简直如雷贯耳。听说这可是凉州最大的一家酒楼,规格比之京城的那些大酒楼也不遑多让, 算是凉州城的招牌了,多少人特意来凉州就是为了吃一顿飞云楼的酒席。
吴老在心里将这位程老爷的地位往上提了许多,只要是有钱、只要肯为他们花钱,哪怕拍拍别人的马屁又算得了什么呢吴老如今已经不大要脸了,因而听到程老爷又炫耀说“这飞云楼不过是家里的一处酒楼罢了,别处还有更好的”时, 吴老终于换了一副殷切的好脸色,跟着夸道:
“实在是真人不露相,我今儿算是开眼了, 原来这位老爷家里竟然如此殷实,失敬失敬。”
程老爷摆了摆手:“这也不算什么,我今儿刚拜访了一位大厨,再过不久便能重金丈人挖过来。今日回家原是忘了拿礼,等拿到了之后求一求上面办事的人,便能再建一处新酒楼。到时候,整个凉州府的酒楼,就是程家一家独大了。”
程老爷说着,不自觉地竟在牛车上露出一丝指点江山的壮志豪情。他并不在意这件事情泄露出去会有什么,毕竟飞云楼确实在凉州是的一份儿,程家也有底气说这些话。至于周律等人会不会泄漏出去不过是乡下来的人,他们能认识谁呢
周律听罢,道:“那就提前恭祝程老爷心想事成,旗开得胜了。”
程老爷被夸得美滋滋,悠哉悠哉地想着,这长的好看的人,说话就是比旁人好听。他不是没听过身边人奉承他,这些话,每天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但却没有一次像今儿这样让他听的通体舒畅的。果然还是得看人呐。
程老爷飘飘然了一阵,但还没忘记正经事:“对了,还没问你们拉的是什么呢”
吴老刚要开口,就给他们周大人拦住了。
周律随口道:“不算什么,不过是乡下来的野物罢了,冬日里难得吃一个新鲜,并不值钱。”
程老爷一听这话,便以为是什么野菜野鸡之类,毕竟乡下也就这几样东西了。不过倒也算应景,这样天然的东西从来就不缺人喜欢,吃就吃这不同的口感。前两日飞云楼的大掌柜还在跟他抱怨最近没有新菜,再不想想法子,就快被别的酒楼给比下去了。不如,今儿就让这些人试试吧
程老爷想着,便跟周律道:“这事儿好办,你们直接去飞云楼寻大掌柜好了,若他觉得好,你们也不必两头跑了,直接卖给他就行。咱们飞云楼一贯都是诚信买卖,童叟无欺,绝对不会因为你们是乡下来的,就克扣你们的钱。得亏你们今儿是遇上了我,若是由着你们去凉州叫卖,便是叫上个天夜只怕都卖不出去。这种山间野货,可不是谁都愿意买的。”不像他,如此心善。
吴老嘴角一抿,觉得这话听着有点刺耳。
这人,该不会真的把他们大人看成是土包了吧他怎么敢的。
但是鉴于周律没有吱声,吴老也没有再多嘴。
程老爷自从表明了身份之后,便觉得自己越发高人一等了,开始不断的吹嘘自己的家底身份,周律也配合他,恰如其分地追捧两句,捧得那位陈老爷越发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对周律,自然也越发看重。
程老爷心里飞快的盘算着,这位公子说话谈有方,应当是个读书人,这年头能读得上书的,应该不算是家徒四壁。若他看的不错的话,这人应当也有能力,否则后头的这些人也不会心甘情愿的跟着他,对他唯命是从。但看他身上的穿着,不过寻常,用的还是牛车,载的又是乡间土物,想必在村中也是说得上话的人。既有能力,未尝不能资助一下。
程老爷家里是有钱,但却无势,开一间新酒楼都要上下打点,憋屈极了,若是能捧起一个乡野出身的贵婿,未来他们程家必然前途无量。
至于成婚与否,根本不是问题。他家还有几个庶女呢。
等打听清楚了周律家住在哪儿之后,程老爷还开口说过两天会去拜访拜访。
飞云楼离得近,比程宅还要近,程老爷先领着他们去了飞云楼,又急着回去。
周律让吴老搬空一辆牛车,先送这位程老爷回去。
程老爷急着送礼,只能先走。不过临走前去还叫住了自己的掌柜,吩咐说:“这些人过来卖野货,你看着点收,若是品相好便多给些钱;若是品相一般,该压价的时候还是得压一压。”
掌柜的点头应是。
程老爷又道:“你仔细记着他说的话,回头再说一遍与我听。若有拿不准的,差人来告诉我也行。哦,对了,我还欠他笔车钱,回头你记得付上。”
掌柜的忙道自己记下了。
程老爷这才放心离开,他有心结交周律,却也不是什么冤大头,若是东西太差,那说明周律等人人品不行。但若东西太差,还能不靠着自己的势力却有本事让这掌柜心服口服给了钱,那就更说明这人有本事了。
他除了看长相,也看人品的,若是今日周律不会仗着自己的势欺压掌柜、故意抬高价格,那他就真该考虑考虑自家庶女的婚事了。
程老爷走后,掌柜的捧来几杯热茶,请他们去后院说话。
周律跟着他来到后院,又让人将牛车上的东西全都搬下来,一篮一篮地码放整齐。
掌柜的看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揭开上面的黑布,笑着说:“其实做生意的,怎么能不看货色呢。咱们老爷给面子,等你们过来给你们介绍,你们总不能连东西都不让人看吧”
当飞云楼好欺负是不是
周律并不在意一个掌柜的捧高踩低,让人家黑布一掀。
掌柜的惊呼一声,怔住了。
现在周律背后的程铭问他:“掌柜的可要又近了验货”
掌柜回神,立马凑近一瞧,竟然都是新鲜的蔬菜。
可如今是冬天呀,他问:“你们怎么种出来的”
程铭看了周律一眼,道:“怎么种出来的自然不能告诉你,你只说你买不买吧。若你不买,我们再去别的酒楼。”
“哎我没说不买啊。”掌柜的笑了笑,终于待他们客气了几分,“只是这么多的菜,你们想怎么卖”
周律说话了:“冬日里的菜不比寻常,自然价格高些。况且我们一路赶过来,不吃不喝的,得赚个辛苦钱,掌柜的您说是不是”
掌柜的知道这是硬茬子了,不得不苦笑:“这是自然。”
周律又说:“我看掌柜也是实诚人,又跟程老爷关系匪浅,我等承了程老爷的情过来做生意,便给你一个实惠的价格这里的菜都包圆了的话,每斤二十文。”
“二十文”掌柜的眼睛都瞪圆了,“这么贵,比肉还贵,还得包圆了这得有几千斤吧。”
“这也算贵若是这些菜在京城里头卖,指不定要翻几倍的价格。我也是替掌柜着想,才削减了零头,便宜了卖。”
掌柜的也知道这冬天的菜蔬珍贵,但一下子这么多,他也有点为难:“不能买一半吗”
周律笑了笑:“没什么不行,只是这样对飞云楼反而不利。”
掌柜的神色莫名。
周律继续说:“这冬天里的菜可不常见,有了就是噱头。若是这些菜只有飞云楼一家独有,还怕旁人不来吃吗可若是别的酒楼都有了,也就没什么大不了了。届时,他们若为了愿意少些利润,走薄利多销的路子,那掌柜的你是降价还是不降价他们可以少转赚点钱,飞明楼这么大的铺子摆在这儿,若是少赚点钱,岂不亏死”
掌柜的咬了咬牙,被说动了。
其实正是如此,飞云楼就是一块活招牌,若是今儿只买一半,那他们也就不出挑了;若今儿不买回头,别人买了,那这活招牌就砸了。
掌柜的苦大仇深,今日他不得不买了。
可是,这价格也得再商议商议。
掌柜的据理力争,周律一分不让。
两边为了一文钱,争得口干舌燥。
掌柜的觉得周律实在可恶,方才见他文质彬彬,可真正谈生意的时候却一点都不让,狡猾的很。
一分钱也是钱,周律自然不让了。
现在若是不摆明态度,下次岂不是任人拿捏他们手里有稀罕的物件,不怕这位掌柜的不要。
僵持间,周律忽然想起了程老爷的话,便有了主意,他对掌柜的推心置腹道:
“我听程老说,他最近要新开一间酒楼,是不是”
掌柜心说,他们家老爷真是嘴上不把门,什么话都往外放。
周律循循善诱:“程老爷做事儿急,不仅物色好了厨子跟铺子,就连新掌柜也物色好了。若事情进展顺利的话,一个月便能开张。程老爷对着新酒楼可是分外看重,既看重,往后少不得要把精力放在新酒楼上,心里眼里都只有那一处。这新酒楼开业,自然引人注目,回头生意若都去了那边,掌柜的,你这儿可要拿什么留住人呢”
周律下巴点了点那些菜:“这些菜纵然你不包圆了,程老爷也包圆的,到时候是给你这用,还是给别人那儿用,您自己多想想。”
掌柜的顺着周律的话往下想,瞬间心中冰凉。
他可不能被别人抢了风头,更不能让新酒楼抢的飞云楼的生意
掌柜的瞧了周律一眼,试探着:“若我今儿买了,你们往后都卖给我”
“自然。”
“那我家老爷开口”
“只要定了契书,不管是谁开口,那也还得卖给您。”周律回得干脆。
掌柜的心里有了数,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买就买吧,他也是为了他们酒楼着想不是且这点儿小事,就不必问老爷的意见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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